赵彦生没让叶迢把碗带回去,说是洗完后给她送上去。
叶迢同意了,两手空空的上了楼。
下午叶迢练了会琴,又睡了会儿。
等她再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叶迢翻了个身,拿手机看了眼。
屏幕上的时间刚好从19:59跳到20:00。
八点了?
八点了!
叶迢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点,赵彦生又该出门上班了。
叶迢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楼下果不其然定点传来了摩托车突突的发动声。
等她跑到阳台时,只看到了一个快速闪过的背影。
这人不是说晚上来还碗的?
叶迢小声嘀咕道:“那我晚上用什么碗吃饭?”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走到门口,打开门。
果不其然,门口旁放着一叠洗好的碗,最底下还铺了一张纸。
碗上贴了张便利贴,便利贴上写了几个字:碗洗好了。
叶迢觉得赵彦生肯定没有敲门。
不然她不会没听见。
叶迢的睡眠很浅,赵彦生要是敲门了,她应该能听见。
叶迢把那叠碗端了进来。
便利贴上的字写的规规整整,叶迢拿着那张便利贴看了很久,然后放到了桌上。
晚上叶迢没出门买饭。
她洗了个苹果就当晚饭了,来云县几天,她已经胖了半斤了。
叶迢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很严格,确切的来说,是之前的工作让她逼不得已,必须这样。
叶迢前两天去批发市场里给家里的沙发买了个沙发垫。
她挑了很久,最后选了一个稍微好看一点的付了钱。
但叶迢都能想到,要是这沙发垫让姚舒涵看到,她得在电话那头笑晕过去。
叶迢拿着洗好的苹果坐到沙发上。
客厅里没电视,屋子里也没网络。
叶迢百无聊赖的打开了不怎么经常刷的朋友圈,一打开朋友圈,叶迢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照片上的人们都是她昔日的同事,有对她和善的,也有对她无所谓的,更有对她恶意满满的。不过这些叶迢都不在乎,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地儿。
她离开之后,任玲果然如愿的当上了宁市交响乐团的大提琴首席。
至于她能当上首席的原因,叶迢懒得公之于众。
反正她甩手说不干了的那天,就已经想到了任玲那副得意洋洋的面孔了。
正当她准备往下划时,姚舒涵打来了视频电话。
还没等叶迢开口说话,姚舒涵咋咋呼呼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叶迢,你看热搜了没!”
叶迢边啃苹果边说:“没有。”
“你他妈上热搜了!”
“我?”叶迢愣了一下,“我为什么上热搜了?”
姚舒涵“噔——”的一声给她发过来了一个链接,叶迢把苹果放到茶几上,擦了擦手,点开链接看。
点赞量最高的那条微博已经有34万赞了。
叶迢瞟了一眼,虽然通篇没有提及她的名字,但“宁市交响乐团前大提琴首席”这个称呼已经足够让广大网友人肉出她了。这篇文章详细的编造了叶迢是如何勾搭上自己的大提琴老师以及大学教授,后来又试图用同样的手段获得宁市交响乐团大提琴首席这个位置。
叶迢没出声,安静的看完了整篇文章。
姚舒涵急了,“叶迢你说句话啊。”
叶迢重新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她把苹果咬的嘎嘣脆:“说什么?”
“你这个热搜?”姚舒涵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迢打断了,“放心,叶昇平会解决的。”
叶迢刷新了一下那条微博的页面,点赞量已经高达5万了。
底下的评论有好有坏,但大多数都是坏。
不少无聊的人已经人肉出了叶迢的微博,在这条微博底下疯狂艾特叶迢的账号。还有不少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让她滚出音乐界。
叶迢觉得好笑。
“这些人是不是无聊,没事做能不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姚舒涵因为这事生气的很,但她又很清醒,“叶迢,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热搜一看就是冲你来的。”
叶迢已经大概猜到了是谁。
拉一捧一的事儿,在哪个圈子都很常见。
叶迢这些年已经把心态练就的无比强大了。
她切换到了自己的个人主页去看了一眼,因为这条热搜,她还涨了两万粉。
叶迢是从大一那年开始玩微博的,累积到现在已经有个几百万粉丝了。
但很大一部分人并不是因为叶迢是大提琴演奏家这个身份而关注她的,而是先关注到了她的长相,再关注到了她的身份。
念本科那会儿,叶迢微博的粉丝其实并不怎么多,她也会在微博上po点日常,发发自己的照片。
后来随着粉丝量的增多,她发的也就越来越少,可能半年才更新一次。
再后来去了美国,叶迢签了公司,开始举办自己的大提琴演奏会。为了配合宣传,她才又开始经营自己的微博。
叶迢说:“嗯,得罪了一些小人。”
她又接着说:“没事,反正山高皇帝远,我只管在这儿清净就好。”
姚舒涵经常会羡慕叶迢的性格。
就是只要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会着急。
不像现在,皇帝不急太监急。
叶迢岔开了话题:“你最近在干嘛呢?”
姚舒涵叹了口气:“别说了,接了个大活,忙的我是昼夜颠倒。”
姚舒涵大学学的服装设计,她偏向于婚纱礼服那块。
上大学那会儿,就已经有很多人花昂贵的价格找她定制礼服了。
于是她毕业后,索性回宁市开了家工作室,做了自己的品牌,专接高定款婚纱。这几年,越来越多的明星,富豪都来找她定制,也有不少的秀场想把她的品牌引进去作为压轴出场。
而姚舒涵设计的第一件婚纱,是毕业那年,她做的毕业设计。
她让叶迢来当了她的模特,那件婚纱是按照叶迢的身材来定制的。也正是因为姚舒涵把毕设的那组照片发到了网上,叶迢和她都小火了一把。
那件婚纱的价格后来被炒到了千万,有不少人来找姚舒涵,让她再为自己定制一件一模一样的,但她都拒绝了。
她至今为叶迢留着那件婚纱。
叶迢曾经还打趣:“这婚纱估计我一辈子都穿不上第二次了。”
也正是因为姚舒涵的工作,姚父老拿这事说她。
一个定制婚纱的设计师,都二十七岁了还没嫁人,怕是一辈子都穿不上自己设计的婚纱了。
姚舒涵只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叶迢说:“忙好,总是我现在清闲的好。我现在每天起床,浇浇花,逗逗鸟。感觉自己提前退休了。”
姚舒涵说:“珍惜吧,四个月后你回来了,可由不得你这么清闲。”
叶迢又和姚舒涵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没吃完的苹果已经泛了黄,叶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阳台那儿渗进来的月光,把地上照了一片亮。
叶迢走到阳台,打开窗,深呼吸了一口。
深灰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弯如刀钩的月亮,叶迢看了许久,也只看到了它周身的云在悄无声息的移动。
将它遮住,又将它袒露。
云县这儿可能是因为树多的原因,叶迢觉得云县的空气要比宁市、首都都要新鲜了许多。
空气里飘浮着她在大城市里闻不到的清新与湿润。
这儿纯净,虽然偏僻,落后,但这里是她避世的好去处。
叶迢头一次觉得,一个地方能让她心安。
/
第二天。
叶迢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哪位?”
“快递。”
叶迢从床上起来,往睡裙外披了件外套。
她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看,果然是吴芸给她寄的几个大箱子堆放在门口。
她开了门,把几个大箱子连拖带拽的拉了进来。
专门去县里拉快递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赵彦生和她说过,人们都叫他陈哥。
叶迢在快递单上签了名,说:“谢谢陈哥。”
对面的男人穿着朴素,笑起来的时候很和善,脸上浮出了许多沟壑般的皱纹:“你怎么知道我叫陈哥?”
叶迢说:“赵彦生和我说的。”
陈哥听到赵彦生的名字,脸上的皱纹笑的加深了几分:“是赵彦生这小子啊。”
叶迢并不奇怪,这个县里的人都互相认识。
更别提认识赵彦生这事了。
叶迢问:“陈哥,你一般周几去镇里拉快递啊?”
陈哥说:“周五。”
叶迢再次道过谢,看着陈哥下楼后,她才关上了门。
这几个箱子虽然吴芸给她寄了顺丰,但路途遥远,箱子难免磕磕碰碰,四个角那儿破损了些。
叶迢赶忙去厨房拿了刀,把箱子划拉开。
检查了一番后,叶迢放了心,还好里面的东西都没事。
叶迢瞌睡也没了,坐在客厅的地上开始收东西。
一箱衣服把衣柜塞的满满当当的,书没地方放,叶迢就把它们都堆在客厅的地上。原本空荡荡的客厅一下就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叶迢之前在宁市住的那个房子,是她大学的时候,叶昇平给她买的。
高档小区的两室两厅两卫。
叶昇平专门给她改了个房间出来,做了隔音墙,让她当平时练琴的地儿。她心情不好时,会把自己关进去,看乐谱也好,拉琴也好,反正隔音。
叶迢看着收拾完后的满地狼藉,收拾和没收拾,没什么两样。
她拎起门口那的几个纸箱子,蹬上拖鞋,准备下楼把它们放到垃圾桶旁边。
叶迢走到二楼时,赵彦生正往楼上走。
“快递到了?”赵彦生看到了叶迢手里连拖带拽的几个大纸盒。
叶迢也看到了赵彦生,他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眼底下是乌青色熬过大夜的痕迹。叶迢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他:“你今天回来挺早啊。”
赵彦生的确挺累。
昨儿中午叶迢和他一起吃完饭后,他就再没睡着过了。
叶迢来敲门之前,是他睡的最熟的时候,所以叶迢敲了很久的门他才听见。
晚上又一晚上没合眼,也不能抽烟提神,他只能硬撑到现在。
赵彦生应了声,算是回答过了。
叶迢拉着那几个破纸箱,艰难的下楼,赵彦生也没有想帮她一把的意思。
在经过赵彦生身旁的时候,纸箱碰到了他的腿,他才伸手帮叶迢往下挪了几节楼梯。
像是随手之举。
叶迢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是泥土混杂着树木,却又透出一股清冽的味道。
叶迢又往下走了几节。
“叶迢。”赵彦生站在比她高出几节的楼梯上叫她。
叶迢回头,看向他。
楼道里这个点没人,四下一片寂静。
赵彦生看到叶迢的瞳孔深邃,漆黑。
披散的头发下是修长的脖颈,他这才注意到叶迢今天穿了件高领的薄衫,薄薄的一件套在身上,映出她雪白的肤色。
赵彦生喉头滚了滚。
“叶迢。”
“明天我休息,你去不去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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