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生很快就松开了手,拉开了自己和叶迢之间的距离。
他还没洗澡,不想弄脏叶迢身上的白衬衫。赵彦生站起身,敛了刚刚流露出来的情绪,平静的收着桌上的空碗。他对叶迢说:“你去沙发坐会儿吧,我先去洗个澡。”
叶迢声音嗡嗡的,“好。”
赵彦生收完碗后,进屋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
赵彦生洗完澡后,拿毛巾擦身体那会儿,额头上又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从前在云县的夏季,好像并没有今年那么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迢的原因,他总觉得今天的夏季,酷热难忍。
穿好衣服后,他又掬了捧凉水往脸上扬。
水珠顺着胡子往下滴,滴在了他身上的衣服上,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渍。
赵彦生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热浪和水雾一齐涌了出来。
他把擦脑袋的毛巾随意的搭在肩上,换了双拖鞋出来。家里所有的灯都被关了,除了卫生间的灯。赵彦生有些奇怪,刚往外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站在阳台上抽烟的女人。
她背对着他,从她的指缝间溜出了缕缕烟雾。
赵彦生往阳台那儿走去,步伐放的很轻。
叶迢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赵彦生走到她身侧,她才缓过神来。
“怎么站在这儿?”赵彦生用毛巾擦着头发稍上的水珠,偏头问她。
叶迢抿嘴,“有风。”
“怎么把家里的灯都关了?”
叶迢转头,看了眼一片漆黑的屋里,振振有词道:“给你省钱。”
“”
过了会儿,赵彦生想起这句话还是觉得好笑,他垂下头嘴角微微扬了扬。
叶迢抽完手里的那支烟,没说话,就和赵彦生并排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浓雾笼罩着的山群。叶迢鲜少看过这样的画面,远处的山峦更像是一处她从未见过的仙境,萦绕在她的眼前。
“你和那小孩闹不开心了?”赵彦生难得的没抽烟,手搭在栏杆上,显得有些随性。
叶迢头一回见他这幅模样,偏过头看他,一下子没挪开眼。她如梦初醒赵彦生带给她的这种感觉,就像刚刚窗外若隐若现的山,少见且迷人。
见叶迢没说话,赵彦生看向她,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伸出手在叶迢面前晃了晃。
“你刚刚问我什么?”
赵彦生又问了一遍,“你和那小孩闹不开心了?”
叶迢快速答道:“没有。”
赵彦生没说话,只是在黑夜里看着她的眼睛。
叶迢有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一下子丧了气,说:“好吧,有点不愉快。”
叶迢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但很显然组织失败了。
她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前言不搭后语。
叶迢把视线挪回到远处的山峦那儿,像是在同自己说,又像是在和赵彦生交流,“其实也不算什么不开心,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把我的情绪带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赵彦生没插话,静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只是觉得,没有人能真正的站在我的角度,去考虑我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叶迢在说这些话时,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有无尽的烦恼。
赵彦生不知道叶迢所考虑的事情是什么,但从这只言片语中他听得出来,她也在为某些事苦恼。
至于叶迢为什么不说,或许是他们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他们坐下来高谈论阔。
“当然。”赵彦生的视线越过叶迢,望向远处的灯火。
“毕竟谁都不是你,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叶迢轻抿了下稍有些干涸的嘴,她以为赵彦生会追问她是什么事,可是他没有。
“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赵彦生轻睨她,语调轻松,“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了。”
叶迢呼了口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同别人说。”
空气中安静须臾,过了几秒,赵彦生往她这儿靠了靠。随即,叶迢被揽进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怀抱。
属于赵彦生身上的味道很快不容分说,强势的侵略了叶迢的周身。那是一股沐浴露的味道混杂着山林里清冽的味道,叶迢的面孔埋在赵彦生的胸膛里,她猛吸了两口。
心中刚涌起的几分焦躁,这会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味道给冲淡了些许。
叶迢想,如果硬要给赵彦生身上的味道取一个名字。
那她一定管这味道叫。
沉醉。
夏日沉醉。
赵彦生的下巴抵在叶迢的额头上,声音嗡嗡的从上至下传来,“这也是,叶迢专属拥抱。”
“你学我学的好明显。”叶迢没给赵彦生这个机会,一巴掌拍翻了刚刚两人之间涌动的暧昧气息。
赵彦生失笑:“好吧,我学你的。”
虽这么说,但叶迢没挣开这个拥抱,就任时间在两人间这么缓慢流淌着。
她不想让这时的气氛变的暧昧,她觉得今晚的拥抱不过是她和赵彦生之间的惺惺相惜,等明天,他们便会忘了今天。
“我后天放假。”赵彦生突然说,“后天带你们出去玩吧。”
叶迢问:“云县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赵彦生想了想,“云县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听说最近打算在建自然园林景区。”
叶迢“哦”了声,接着问:“那去哪儿玩?”
赵彦生说:“有个生态度假旅游村庄,可以去避暑。”
听到避暑两个字,叶迢眼睛都发亮了。
她一下便敲定了,“行,就去那。”
“那你们明晚收拾一下行李,在那儿住一晚上。”
“好。”
/
叶迢拎着碗进门时,正撞上了从浴室出来的姚旭昇。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身上套着巴黎世家的t恤,正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看惯了赵彦生总穿着的那些老头衫,叶迢在看到这些带着品牌大logo的衣服时,总觉得这些东西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有些过于奢侈。
姚旭昇在看到叶迢时,手里的动作僵了僵。
距离下午两个人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
除去晚上坐在一张桌上一起吃饭的时间,叶迢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填谱子、看书。而他就在沙发上一直打游戏,没再去打扰叶迢。
他还试图找姚舒涵,让她帮帮自己。结果发了条消息过去才知道,他还躺在姚舒涵的黑名单里,没有被放出来。
姚旭昇也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他快步走上前,“叶迢姐。”
叶迢正把赵彦生洗好的碗给摆进碗橱里,听到姚旭昇的声音,她回了头,“怎么了?”
姚旭昇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叶迢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姚旭昇。
也许下午那会儿,她是有很强烈的情绪的,甚至于说把这股情绪迁怒到了姚旭昇的身上。但她刚刚见过了赵彦生,他用自己的方式抚平了自己的某些情绪,所以她现在很平静。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姚旭昇说:“我的本意不是想让你不开心,但我好像让你不开心了。”
叶迢看着面前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大男孩,淡淡的笑了笑。她说:“不用道歉,你没错。”
姚旭昇有些茫然的看着叶迢,不知所措。
“都过去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念。”
姚旭昇这会儿顺着台阶下来了,“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叶迢没继续这个话题了,她边往卧室走边对姚旭昇说:“对了,后天我们出去玩。”
一听出去玩,姚旭昇来了精神,“去哪里玩?”
“去度假山庄避暑。”叶迢立在门口,对姚旭昇宣布着这个她决定的结果。反正除此之外,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姚旭昇说:“行。”
他觉得只要不是在这四四方方的房子里呆着,就是最好了。
叶迢进了屋,拿了换洗的衣服钻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淋浴头水力依旧很足,经过这段时间的洗刷,叶迢已经习惯了。她在往身上冲水的时候,不经意的瞥到了一旁用水泥糊上的水管。
是那么简陋,那么古老的方式。
叶迢意料之内想到了那个男人。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与他相关。
卫生间上方氤氲的雾气,让叶迢有些恍若隔世。明明才来了不久,却感觉已经很久了。
等叶迢弄完七七八八,趴到床上时已经十一点了。
她拿起手机,觉得赵彦生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但思来想去还是给赵彦生编辑了一条短信。
【睡了吗?】
赵彦生回复的很快。
【还没有。】
叶迢拿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敲了删,删了又敲。
【你睡不着?】
赵彦生回了一个字。
【嗯。】
叶迢问了他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怎么感觉在云县,时间过的那么慢?】
赵彦生过了会儿才回复。
【是么?】
【好像是的。】
叶迢懒得打字了,给赵彦生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声后,电话才被接通。
赵彦生那头很安静,他低声“喂”了声。
叶迢坐了起来,“赵彦生。”
“怎么了?”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上的衣服和床单摩擦出来发出的声音。
叶迢说:“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
赵彦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她走后,他应该又抽过烟。
赵彦生说:“那我们讲讲话。”
叶迢没意见,“行。”
叶迢问他:“赵彦生,你喜欢怎样的女人啊?”
赵彦生抿了抿唇,喉咙有些发干,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这样的。”
叶迢笑:“我是哪样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赵彦生也想了很久,眼前浮现出叶迢的轮廓,舒展的五官,大方的仪态,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贵气,那是她的骨子里自然携带着的,旁人学不来的。
赵彦生最后说了答案:“蛇。”
“蛇?”
“嗯,小白蛇。”
“为什么?”
“迷人,危险。”
叶迢笑出了声,“那为什么是白蛇?”
赵彦生说:“因为你很白。”
“”
“好吧。”叶迢不打算深究。
就在她打算岔开这个话题时,赵彦生接着说了一句,“叶迢,我一直期待的是高度共鸣的纯爱关系。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会离开这儿。”
“但是我还是和你发生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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