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婶是公主,便让人重开城门吧。王琮提议。
公主摇头。理论上可行,倘若实践了,估计参她的本子能把皇帝淹没。更可能的情形是,公主被当作假冒公主的刁民,先扔进大牢过一夜。
裴停云上下左右转头看,行人各走各的,谁也未留意他们。“公主王孙身边不该有一群影卫跟着吗?”
公主说这个东西只在传奇里写到,到底有没有,她也没见过。再看一眼紧闭城门,她潇洒摆手:“走了,今夜睡旅店去。”
好在城外商贾往来,像样的饭馆、旅社颇有几家。微服小队长公主问王导游去哪,其实王琮养在深宅,何尝来过乱糟糟的市井之地,只不过听下人描述罢了。见到一家名字可亲,就指了“云来逆旅”。
云来逆旅是座气派的三层楼,上面住客,楼下用饭,作为饭馆的名声似乎更大,此时坐满食客,堂倌往来不亦乐乎。停云公主相视一笑,这是来对了。伙计招徕他们入座,一口气不歇报了长串菜名。三人光听他说相声,什么菜却没记下。伙计笑了,问他们可识字,又递上菜谱。
公主翻来看去,要了酥炸鱼,就让裴停云张罗。裴停云问王琮喜欢什么,他接过来看,指了招牌一页的“水晶绣球”。
到底是孩子,喜欢花哨的。裴停云又根据现代经验选了几样特色,店伙计冷眼看他们点了不少,记完单,神神秘秘压低嗓门:“本店另有一道内家菜,绝对正宗。虽贵了些,不试实在可惜,叫做公主笑。”
三人仿佛已知道是什么了,连声不要。伙计有些不服地指了隔壁桌上,“客人们瞧,又香又脆,外酥里糯,全州找不出第二家的——”看着像土豆丝饼。人民群众智慧无穷,下一回就该街头卖薯片了。
等上菜的时候,邻桌正好就土豆问题进行了情报交换。一个说:“此番来首府,城中较往日整饬许多,乞儿也不见了。”另一个说:“你有所不知,是为着京都那位下凡来了。”又扯了些没影八卦,什么驸马的新欢和公主的面首乃同一人,正是两口子的姐夫何长史。
他们口中的女权先锋兼下凡仙人坐在两尺外,喝饮子的动作僵了片刻。反正人设早崩塌了,破罐破摔罢。王琮看一眼公主,问裴停云:“面首是什么?”
“……小孩子不要打听。”
王琮拉下小脸。
其实你很有面首潜质——裴停云到底没说出口。穿越不是法外之地,呵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
两个堂倌端来托盘,一次性摆了满桌。山菌汤、酥炸鱼、烧肘肉、蒸乳饼、椒盐鸡枞、玉荷花煮火腿,两样蔬菜。公主吃得畅快了,心情平复,又开始有说有笑。若非身处古人之中,这一幕倒像现代闺蜜聚餐。
撤了空盘,堂倌又送上水晶绣球和清淡米粥,还有各色敬客小菜。一直食不言寝不语的王琮忽然一跳,指着碟里黑乎乎绿莹莹的一团:“这东西坏了!”
公主也是一惊。“真恶心,快撤掉!”
裴停云一看,不过是几瓣皮蛋。贵族不兴吃这个,王琮没见过也罢了,公主你还装得挺像,就夹到自己碗里。他们的目光起先震恐,继而敬畏,还流露出丝丝怜惜。
所谓水晶绣球则是冰糖山楂果,外裹着玫瑰花丝。难得是糖衣薄而均匀,山楂都去了核,小小一团,格外好吃。只是一碟五个,一人一口,公主再吃一个,剩下一个仅存硕果,王琮和裴停云虎视眈眈。
停云刚才委曲求全吃皮蛋,公主有心维护她。“阿裴你毕竟,呃,十五岁了。古人云孔融让梨,不对,孔融先让尊长……”
王琮缩回手。他亦是独子,何曾受过这般委屈,脸上百般不解。
裴停云笑眯了眼。“再叫一份阿琮独享吧。”
王琮哪里要,她就拿起签子,慢条斯理,细细品味。王小郎君的脸越发皱起来,那个忍气吞声的模样啊……
公主轻咳。“阿琮真乖,小小年纪就懂绅士风度。”
王琮没听过绅士风度,公主趁热打铁开男德班:“所谓绅士风度,即是凡事女子优先。路要让女郎先走,好东西请女郎先挑。做这些并不损身份,只会显出雅量。像你二叔叔也好,阿云的神父阿耶也好,都是这般。”
王琮若有所思,又问:“婢子嬷嬷也要让吗?”
呃,观念太超前了。公主含混道:“同等身份的女郎,你要让着;不及你的,也不可过于欺侮。”
用完暮食,堂倌报出一个数目,王小郎掏空零花钱袋,发现不够,只好拿出一个公主赐的银锞子。民间买卖常用铜钱,碎银也难得,堂倌见了一两银,眼睛发直,连说怕找不开,转头带了店主来。
店主见锞子花样精细,怕是赃物,又听还要住店,有心试探三人身份。公主还没编出故事,王琮先道:“我们姐弟三人从外地来探亲,出游不及回城,只好投宿一晚。银钱你拿去,不够再说。”
店主有了银两滤镜,看三人皆白白净净眉目齐整,说是姐弟,那便是吧。于是换了殷勤笑脸,引客人去最后一间上房。作为姐弟,自然可以同住一室。
停云不要脸地想,丑人各有各的丑法,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此言诚不我欺。
关上门只剩三个人,他们环顾四周,才有点无处为家的凄惶。天色已暗,房中没有习惯的如昼灯火,只有一盏油灯一个烛台。上房陈设依然简单,床榻桌椅都只一件,凳子倒有两条。角落摆了一座小小屏风,后边大概是盥洗场所。
王琮搁了东西,摸一下板凳,确定没有灰才坐。公主和停云也无言坐了,各自懊恼。
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蛮贼歹人,心里突突直跳。门砰砰响了几声,公主让停云护着小的,自己抄起一条板凳闪在门后。
“客人在吗?送水来嘞。”
“女郎家不方便,放外边就好。”
外头悉悉索索,待脚步远去,他们才将门打开,看见一只木桶装了热水,还有一个茶壶一只碗。王琮想提进来,力气不够,停云帮着他拎。大家又拴好门,搬来桌子堵在后面,才算安顿下来。
男女同宿,终归要面对最尴尬的梳洗问题。一天下来流了不少汗,不洗又不行。王琮与裴停云并排坐,面朝门口,让公主先洗。
过了一会,王琮轻推她。“我渴了。”
停云微楞,瞧他满面肃然,脖子都不敢转,强忍住笑,去拿唯一的碗倒了水给他,自己也口干,只好换个方向喝。
“再等等,或许你二叔叔就寻来了。”裴停云安慰道。老王家真不是东西,连公主失踪都怠慢。话说回来,王琮的娘总该发现他消失吧,怎么也不见人找?
公主热气腾腾走出来,轮到停云去屏风后。原来有一只大浴盆,虽然看不清,想必干净不了。停云飞快脱去衣服,拿水瓢草草洗了个淋浴。又不见毛巾,只好拿中衣擦干自己,亵衣外直接套布衫。
出来悄悄一问,原来公主也是这么干的。两人无奈地笑,又开玩笑说,今晚便宜了王琮这小子。
屏风后水声一顿。不是吧,这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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