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朝村子方向跑起来，牟灵犀仔细想着这几天没给蛎子和鲍娃珍珠卖啊，怎么还会被官府抓住了呢。他们合作快两年了，从来没被官府抓过。
朝廷的确有禁止百姓私下采珠的禁令，可采珠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官府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即便抓到人交点罚银便算了。难道官府又想要钱了？摸摸自己腰间的银子，牟灵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去官府送点银子把两人救出来。
永田村，牟家
牟灵犀刚一进院门便看到一老妇瘫坐在自家院子地上，正是鲍娃的奶奶黄氏。亏得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还真要吓到。
黄氏看到她的身影，原本哭肿的眼睛顿时一亮，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
飞一般冲上来抓住牟灵犀的手臂叫道：“你这没良心的可算现身了！你可知我家鲍娃被官府的人抓走了！要不是你给他们珠子卖，他哪里会被官府抓走？珠子都是你采的，跟我家鲍娃没半点关系，他们要抓也该抓你才对。你快去官府跟他们说，把我家鲍娃换回来啊！”
牟灵犀也怒道：“黄阿奶，平日里鲍娃把卖珠子的银子拿回家时可没见您说不要，这会儿出事你赖我了。你以为真把我交给官府就能把鲍娃换出来吗，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可那珠子就是你采的啊，他们凭什么不抓你只抓我家鲍娃？我家鲍娃今年才十六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他跟你卖珠子，都是你害了他，你害了我家鲍娃啊……”
刘氏突然从堂屋里冲出来，看到孙女被黄氏拉住哭闹，立即上来拉人道：“黄氏你放开我孙女！官府拿了你家鲍娃你找官府去，你凭什么拿我孙女去换，你把人给我放开，不然我跟你拼命！”
牟灵犀平日里没少被刘氏骂，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如此维护自己，心下感动。忙阻止已经拉扯起来的两人，却也是徒劳。
两人狠狠抓着对方的头发大打出手，嘴里骂脚下踢，各不相让。虽说已是做奶奶的人，可年龄也就五十出头，并不算老。
吵闹声吸引了周围邻居，进来的人纷纷上前劝阻，终于把两人分开。
黄氏看奈何不了牟家，又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牟灵犀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堂屋走。
走进自己房间，打算换身衣裳便进城去救人，打开木柜一看，顿时傻眼了。一堆破布！本来就不多的衣物竟然被人给剪成了碎布。
简直欺人太甚！
牟灵犀转身冲向牟灵巧的房间，砰一脚踢开门。
牟灵巧正坐在小方桌前绣花。看到她轻蔑一笑正要戏谑几句，牟灵犀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打。
她长期游泳，身体结实又灵活，娇生惯养的牟灵巧哪里是对手，几个耳光下去就被打得哭天抢地。
正在后院幸灾乐祸的姚氏乍一听见女儿的哭声，慌忙跑进屋，看到女儿在挨打，尖声大叫“贱蹄子你给我住手！”，冲上来一把扯住牟灵犀的手臂。
牟灵犀顺势一脚踹开牟灵巧，回身一巴掌又朝姚氏脸上挥去。遗传了生父牟家和的身高，牟灵犀身材颀长，因此颇有身高优势。
再说一回来就摊上一堆破事，她正没处发泄，揍一顿这对欠收拾的母女正好！
姚氏力气倒是不小，但不及牟灵犀灵活，并没占到什么优势，也成了挨打的份儿。
一脚将姚氏踹向女儿，牟灵犀指着她们威胁道：“牟灵巧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再敢惹我，反正我横竖嫁不出去，我就挠花你的脸让你也嫁不出去！”
“你敢！贱蹄子你要翻天，看我不打死你！”姚氏顶着一头乱发尖声叫道，牟灵巧吓得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牟灵犀冲她冷笑，“不信你就试试看我敢不敢！”
说罢恶毒地看瞪母女俩一眼才转身出门。一出门就看到刘氏气冲冲冲地走进来，牟灵犀上前道：“阿奶，我的裤子被牟灵巧剪烂了借条给我穿穿吧。”
刘氏怒视那厢屋门口，骂道：“没心肝的东西，只知道在家里作妖，有本事出去横！你们不把这个家拆散不甘心是吧？老的不教好，小的也不是东西，一对狼心狗肺的东西！”
愤愤地骂完才进屋，牟灵犀也赶紧跟上去。
刘氏打开柜子门，选来选去才选了一条最好的裤子递给她，又骂道：“死人还守口棺材，你连自己衣裳都守不住，我养你来干嘛！”
牟灵犀不吭声，忙脱下自己的湿裤子换上。今天她才知道刘氏原来这么护牟灵犀。
换了裤子，从腰间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上前抓住刘氏的手放到她手心，“阿奶，这个你拿着。”
刘氏看清银子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是你攒的？”
牟灵犀点点头，“您从小把我拉扯大，我还没孝敬过您，这点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孝心吧。”
刘氏一把抓过她的手，还回她手中道：“我不要，你拿回去。这些可是你拿命换来的钱，你自个儿好好收着便是了。”
牟灵犀心里感动不已，又塞进她手里，道：“阿奶您听我说，蛎子和鲍娃已经出了事，官府可能很快也会来拿我。万一我被拿了，这些银子肯定指不定会被搜走。与其被官府搜走，我还不如给你。”
刘氏这才没有再推脱，想到她所说的事脸上也是愁容满面，眼眶也蓦地红了，哭腔道：“你说你这命怎的就这么苦啊，打小没了娘不说，脸上还长这么个脏东西，嫁也嫁不出去，放在家又被后娘欺负，如今还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把你报应成这样。”
牟灵犀看她哭起来忙劝道：“阿奶，这事哪能怪在你头上，是我自个儿命不好，我不怨任何人。”
刘氏一把抓住她的手往门外拉，“你赶紧走，去你姑家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你是个姑娘家，说什么也不能下那大狱，不然你这辈子真完了。”
牟灵犀不敢跟刘氏说自己想去城里救蛎子和鲍娃，趁此机会收拾了点东西，出门匆匆朝城中方向走去。
从村里进城有好几里路，要走小半天才能到。幸好半道上遇到一辆牛车，牟灵犀花了两枚铜钱，乘车进城。
车上，牟灵犀心事重重地想着蛎子和鲍娃的事，也顾不得其他人看到她脸好奇和嘲笑的目光了。
蛎子原名乔海励，两岁时父亲出海遇难葬身海底，母亲带着他改嫁到永田村。养父一家嫌弃他欺负他，从小跟一条狗睡在一起长大。长大后一度变成小流氓，欺负村里所有的孩子，鲍娃便是其中之一。
可村里大家都穷，再欺负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人却是要吃饭的。于是他去了城里混，结果混了两年又混不下去了，和同在城里帮工的鲍娃一起返回村打算弄点海里的东西发财，这才阴差阳错地结识了牟灵犀。
合作这两年，虽然牟灵犀从来不知道珍珠和其他海味的价格，但蛎子从没欺骗过她，每回都把银子如数分给她，还经常帮她从城里带些想要的东西回来。
牟灵犀是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救两人的。
牛车摇摇晃晃地快到城门了。这座城叫根牟，听说很久以前还是个小国，后来被大邹吞并，如今是邹朝的一个州。
城门前，牛车停下，车上的人下车自己徒步进城门。
城门高大，有州兵把守检查。
牟灵犀排着队进了城，又急匆匆地朝州府的方向走。她跟着蛎子和鲍娃来过不少次城里，对城中地形还算熟悉，可却从未跟州府的人打过交道。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联系上州府的人，如何递银子进去。
时值午后，牟灵犀腹中饥肠辘辘，寻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面馆，进门点了一碗三鲜面和一笼芋包。
付钱时故意跟掌柜唠道：“掌柜的，跟您打听一个事儿，我有两个表弟因为私自下海采珠被官府抓了，我想问问您有什么办法把人捞出来吗？”
掌柜这会儿不忙，听她这么问也热心地道：“是这事儿啊，私自采珠朝廷向来严令禁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罪，官府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依我看呐，要真是被官府拿了人，大不了花点银子疏通疏通，应该能把人捞出来。”
“那要多少银子呢？”牟灵犀忙问。
“这个说不准，看量刑大小吧，少则一二十两，多则百八十两。”
“那银子如何递进去呢？”
“玉屏街街头一户姓卢的人家，当家的正是衙门的卢师爷，你等放衙后去拜访一下，跟他求求情吧。”
“谢谢掌柜的，谢谢，您帮大忙了。”
掌柜抬手，“小事小事，甭客气。”
牟灵犀别过掌柜，忙去找玉屏街。
一路打听，总算找到面馆掌柜介绍的卢家，在卢家大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这是一条居民街，住了不少住户。有老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大门前闲聊，有小孩嘻嘻哈哈地在街上玩耍。
牟灵犀正百无聊赖，忽然听见隔壁大门前几名老人闲聊道：
“听说三皇子如今已到咱们根牟，三日后便要正式举行海神娘娘祭祀大典了。”
“我还听说这次之所以派三皇子来祭祀海神娘娘，皆因三皇子途径东海时亲眼见到了海神娘娘显身于海面，皇上听说此事龙颜大悦，立即派了三皇子带人来祭祀。咱们根牟这次长脸啊。”
……
牟灵犀听了一会儿，纳闷地问：“几位爷爷，请问咱们大邹皇族姓啥？”
“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姬姓啊。”小胡子老头朝天一拱手，“一百二十年前，咱们大邹太宗皇帝姬桓渊逐鹿中原……”
牟灵犀没有听大爷讲历史，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名字：姬鸿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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