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她手上的衣服问:“选好了吗?”
杨知毓点点头,“选好了,但我想给红缨也选一套。”
徐行点点头,“一套不够?多选几套吧!”说完去了楼上,杨知毓没跟上去,给自己和红缨分别选了两套衣服喊路辙结账,守在门口的路辙回头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神情冷漠。
她什么时候得罪路辙了?杨知毓不明所以,走到门口问质问:“你怎么啦?”
路辙赶紧又让了几步,让杨知毓十分尴尬。
这不像路辙会做出来的事情,杨知毓往徐行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料想也是徐行搞的鬼。
这个人真小气,赌气就赌气,还拉上路辙做什么?不过是她误会他在先,理应道歉。
徐行很快就下来了,身后还跟了几个人,杨知毓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身后的人围住,将她上上下下量了个遍,徐行则站在旁边,提醒了数次她腰上有伤,轻些。
花钱给她定做衣服,还时刻关注她的伤,倒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这令杨知毓有些郁闷,连带着买衣服的热情也消减了许多。
徐行也没强求她,让路辙将她放在柜台上的几件衣服结了账便扶着她回到了马车上,命路辙送杨知毓回客栈,自己走了。
这次回到客栈后,杨知毓乖乖躺在屋里养伤,徐行似乎很忙,除了每日晚上来看她一眼,几乎看不到人影,导致她酝酿许久的道歉的话一直没机会说出口。
第四日,成衣铺送来了三箱新衣服,杨知毓两箱,红缨一箱。
原来徐行给她定制了这么多衣服,杨知毓感动不已,高兴的把衣服试了个遍,傍晚的时候主动去隔壁房间找徐行。
想着即使他不在,她也要一直等到他回来,方显诚意。并且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道歉的话说了。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一直傻坐着不妥,便起身想找点事做。
他的房间非常干净整齐,唯独枕头旁边塞着一个包袱,那包袱她记得很清楚,是那次他们决定下船走陆路时,她从他房间拿的。
牵扯到两个人共同的回忆,杨知毓觉得十分亲切,便伸手去拿。
徐行回来的时间十分巧合,他和以前一样先去看杨知毓,结果被告知杨知毓去找他了,顿时慌了神,匆匆推开自己的房间门,看见杨知毓坐在床上,手里正拿着那块墨绿色的布。
大意了,四目相对,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我——”
杨知毓随手将布丢在地上起身,“徐行,这一路以来,我自认为对你问心无愧,你为何算计我?”
徐行走到她面前,想去拉她的手,但被躲开。“你听我解释。”神色微暗。
杨知毓笑了一声,走到外间的桌边坐下,看向他,“我坐在这等到现在,便是要你一个解释,你且说吧!”
性情淡漠如他,竟也有紧张到搓手的时候。
放在平常,杨知毓见他这样,心里定要得意一会儿,可眼前,她只有失望。
房内一时陷入平静,事发突然,徐行斟酌借口花费了不少时间,让杨知毓以为他根本不想解释,或者本就事实摆在眼前,无需解释。
杨知毓气得更甚,徐行城府太深,而她初涉江湖,与他在一起相处实在吃亏,也许应该远离。
可她身上的毒怎么办?
她极力调整情绪,压下脾气道:“你既然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我也不好跟你太过计较。但你跟我说实话,我身上的毒,你真的能解吗?需要多久?”
这句话让徐行有些慌,她与他生气发脾气才是正常的,说不计较,便是失望了。
一个男人若是让女人对他失望,那就大事不好了。
他坐了许久,终于抬头,棱角分明的轮廓离杨知毓的脸很近。
这张脸,总能让杨知毓不舍的移开目光。
四目相对,徐行缓缓开口,“据我所知,杨家是靠着杨公恩萌才勉强在京都立足,并非什么富贵人家。而那些首饰却无一不名贵,当真是你自己的东西?”
“我——”杨知毓想反驳,但又心虚的没说出来,转而道:“是不是我的东西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偷我东西还有理了?”
徐行轻笑一声,“你知道我在宋大人大人当差。”他只说一半。
杨知毓自行猜测,他在宋迟手下当差,对宋家的东西定是有所了解,所以他是认出那些东西属于宋家才偷的?
她从袖中随便掏出了一个翡翠玉镯来回翻看,并未看出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世上玉镯这么多,他怎么可能认出是宋家的。“所以呢?”她反问,但总有些许的底气不足。
徐行终于拉到她的手,“你真要我说吗?”
这一句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杨知毓惊的呼吸不稳,事已至此,她逃无可逃,不如返将他一军,她反手与他五指相扣,然后将手抬到徐行眼前,“你既然知道我和宋迟的关系,还敢这样?”
徐行哑然失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怎样?”
杨知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是她先主动的,思量很久,问道:“徐行,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满脸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她居然这么问,他做的就这么不明显吗?“何以见得?”
他这么问,便是不喜欢了。
忽然感觉心间有一盏灯灭了,杨知毓松开他的手,垂眸道:“我随便问问,你还没有回答我,我身上的毒何时能解?”
她眼底的失落给了徐行肯定的答案,这段时日,杨知毓在他面前日渐骄纵,也是这个原因吧。
但似乎,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放心,在我回京之前,一定帮你解毒。”他想试探她知道他即将回京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果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你——”欲言又止,他为办案而来,待案子了解自然是要回京的。
原来离别就在眼前,根本不需要她费心离开。“那你何时回京。”
“快了。”他薄唇轻启,溢出来的每个字都毫无温度,显然对离开洛江这件事没有丝毫不舍。
杨知毓起身走到床边的案几上看着烛台上摇曳的的蜡烛,心想既然他都要走了,过去许多事就不要再计较了吧!
徐行跟在她身后,目光跟她一起落在烛光上。
昨夜新换的蜡烛现在已经快要燃尽了,就像时间,总会在人不经意间悄然流逝,“你愿意跟我回京吗?”他理智上并不愿意她回京都,却忍不住问上一句。
“我此生,都不会再回京都了。”她回答的很干脆。
徐行目光落在她头上,虽然早已为她添置新衣,这几日她却还是穿着原来的男式长衫,长发高束,气质稍显冷清。
“宋大人想见你。”他忽然说。
“啊?我不见,他肯定是要抓我回京!”杨知毓转过身,一脸担忧。
徐行摇摇头,“不会,他当初去你家提亲,是因为钦佩你父亲,所以不忍他唯一的女儿孤苦,便想着娶你回家,替你父亲好好照顾你。眼前,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为难你?”
原来真是宋家主动提的亲,当初林梦安这样说,她还不相信来着。
想不到宋迟竟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再想想她对宋迟做了什么,不仅假死逃婚,坐实了他的“克妻”之名,还拿走了他的钱财。
要不然,把东西都还给他吧,否则她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愧疚度过了。“那好吧,他现在在哪里?”说着就要往外走,但被徐行一把抓住,“不是现在,三日后,总督府会为他准备一场宴会,届时你跟着文修一同赴宴,听她安排就是。”
跟着荣文修?杨知毓心中恶寒,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毕竟宋迟身份摆在那里,肯定不是她说想见就能见的,肯定要找个合理的理由。
所以她顺从的点头,“好。”
如此,危机算完全解除了,徐行忍着笑从后面抱着她。
杨知毓顺势将手放在徐行的手上,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她为何一点都不排斥与徐行接触?
莫说同乘一辆马车时她连衣角都不想碰到的沈子敬,就是与她相识多年的韩隽,最多的肢体接触就是靠太近时被她一脚踹开。
徐行在这方面的表现则比她更加奇怪,在船上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可是清楚的知道,连路辙都从不靠近他。
杨知毓思量半天,脑中灵光一闪,转身道:“你好变态啊!”
她一转身便完全扑在了徐行怀里,温香软玉在怀,她那句话就显的没那么刺耳了。“嗯?”他嗓音低沉的让人沉沦。
“我与你家大人虽未拜堂,但是三媒六聘流程俱已走完,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你日日将顶头上司的妻子抱在怀里,难道不是变态吗?”说完还自顾自的补了一句,“这么一说,还真挺刺激的。”
徐行一愣,继而埋在她颈肩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动,与他平日稳重的风格相去甚远。
杨知毓懵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好笑了,只得安静的站着等他笑完。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终于止住笑声,抬起头杨知毓看到他眼角都湿了,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想问,便听徐行揶揄道:“你这小脑袋里天天在想什么呢?说我变态,那你呢?既承认是宋迟妻子,还整日同别的男子搂搂抱抱。”
此刻若是路辙站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定要忍不住说上一句。
公子,你前几日以徐行的身份吃宋迟的醋,今日又以宋迟的身份吃徐行的醋,有意思吗?
杨知毓认真考虑了他这句话,反驳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和宋迟是相互祝福,彼此成全,清白的很。可你确实是宋迟的下属,明知道我与他还没有和离。”
她话音刚落,徐行忽然收紧双臂,推着她往后走,她招架不住主动后退,一直推到贴在床杆上。
他低头轻轻用鼻尖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哑声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喜欢这种感觉,怎么办?”
杨知毓听到突突的心跳声,但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脑袋一热,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嘴边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趁着分开前,春晓一度吧?”
徐行愣了一下,但在这种气氛下鸣金收兵,显然不是他的风格,他向来乐得陪她玩。“当真?”他更进一步,温热的气息触到她脸庞。
她还是败下阵来,目光闪躲,最后却定在他莹润的红唇上。
“嗯?”他轻轻抿唇,又松开。
杨知毓心下一横,亲了上去,徐行右手一带,两人双双倒在床上,在倒下前的那一瞬间,徐行转了个方向,让杨知毓倒在自己身上,同时还不忘护着她的伤处。
其实她的伤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知亲了多久,杨知毓在自己的意识即将崩塌的前一刻,双手撑住他的胸口,抬起了头。
徐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半笑道:“怎么,怕了?”
本已经决定打退堂鼓的杨知毓被他这个动作又勾起了色心,忙咽着口水移开目光,还一本正经道:“不是,我就是觉得眼下多少有些草率了。”
徐行松开抱着她的双手,交叠枕在头下,“那你说,怎样才算不草率?”
杨知毓趁势起身,远离床沿,“至少得大吃一顿吧!”
徐行失笑,这要求多少有些奇怪了,“那好,等你见过宋大人,我就带你去洛江最大的酒楼吃上一顿。”
洛江最大的酒楼,听起来很不错呢,杨知毓期待的点点头,“一言为定。”说完便打算离开,毕现在的气氛太暧昧了,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眼看向徐行的时候会不会扑上去。
想来她这一生可能注定要同她师父一样,要被这些翩翩少年郎所累了。
走了几步,又觉得此事顺理成章的不对劲。
今日明明是她在徐行这里发现了她当日在安城丢失的首饰,而等在这里找他兴师问罪的,最后怎么变成两个人相约春宵一度了?
她回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徐行半支着身体坐起,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正是她刚才趴在他身上所致,顿时觉得双颊滚热,他却道:“怎么,又等不及了?”
最终,她夺门而去,并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徐行那媚眼如丝的样子都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狐媚二字从来只听过用来形容女子,在她看来,用在徐行身上倒也十分贴切。
红缨提着茶壶站在杨知毓身旁,倒一盏茶杨知毓喝一盏,一直到一茶壶的水喝完才开口问:“姑娘这么去了这么久?”
“他——”刚张开嘴又闭上,抬头看向红缨,她很想听人分析她对徐行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可红缨明显不是合适人选,便又低头将自己从徐行房间里找回的失物从袖口掏出放在红缨面前,“你不知道,我这些家当竟都是被徐行偷走的。”
红缨惊讶的放下茶壶,将桌上的首饰一一查看,果然是她们从京都带出来的东西。“这些都是姑娘贴身带着的,徐公子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想来他并非普通的书生。”
杨知毓没好气的笑了一声,“让你说着了,他不仅会武功,还是厉害到我遥不可及的那种。”
“那岂不是比戚师父还厉害?”戚荣在红缨心中,可一直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想起那日在南风馆,见到徐行后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戚荣,杨知毓肯定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不过我尚未亲眼看到他出手过,还需找机会试上一试。”
“姑娘在船上不是试过好几次吗?也没试出来过。”红缨质疑。
“那是我方向错了,如今我知道了他的弱点,定不会再弄错了。”
红缨表情依旧质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若没有记错,关于徐行的猜测,杨知毓几乎没对过。
接下来的三日,徐行依旧忙碌,杨知毓不仅伤好了,心情也不错,终于开始穿女装,每日用完晚饭后都会去流光湖边走上一圈,徐行往往都是在这个时候回来,见她不在客栈,便去流光湖边找,两人相处,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第三日早晨,杨知毓早早起床梳好了妆等候,等了一上午,没等来荣恩阁的人,却等来了沈子敬。
那日白塔寺一别,她还以为他与荣文修柔情蜜意,不会再想起她了呢。
沈子敬依旧一声绯衣潋滟,精致的让人想要将他塞进箱子里珍藏起来。
进门,沈子敬先将穿了女儿装的杨知毓夸了一顿,杨知毓听后十分受用,对他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你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莫非同荣阁主不太愉快?”
沈子敬闻言,脸上的假笑立即被苦涩所取代,“你什么都知道。”
与他相比,杨知毓算是情场得意,因此多少有点春风满面,一副智慧老者的神态道:“你且说说,我好帮你分析分析。”
沈子敬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别扭了好一会儿才道:“还不是那个徐行,日日往荣恩阁跑不知搞什么鬼,弄的文修阿姐都没空理我。”
徐行日日往荣恩阁跑?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在做的事情竟与荣恩阁有关?
杨知毓摆摆手,“荣阁主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也不要太小肚鸡肠啦!”说完觉得颇为怪异,她上一次说这样的话,好像还是劝林梦安少吃韩隽身边那些姑娘的醋。
这样一想,沈子敬在她心中立即有了明确的定位。
这个想发让她忍不住笑起来,笑的前仰后翻,眼角擒泪。
也就在这时,荣文修来了,沈子敬进来是没有关门,因此荣文修往门口一站,便看到杨知毓趴在桌上抱着肚子笑,而沈子敬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眼角余光瞄到荣文修的那一刻,原本张扬的笑声卡在嗓子眼,让她干咳了好几声方才顺过气来。
沈子敬生气道:“我是信任你才同你这些事,你居然嘲笑我。”
“没——没有!”杨知毓胸口站起来解释,“我没有嘲笑你。”
沈子敬根本不理她,起身要走,转身对上荣文修冷漠的眼神。
大型修罗场,杨知毓缩了缩脖子道:“你看,荣阁主来找你了。”
这句话让沈子敬十分疑惑,他不相信荣文修会来找他,但荣文修又确确实实的站在这里了,不是找他难道是找徐行。
这个猜测让他实在高兴不起来,故苦着脸道:“明明,你是来找徐师兄的吗?”
荣文修挑了挑眉,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荣文修这开口就是审犯人的语气,着实让杨知毓捏了把汗。
沈子敬这朵娇花,连她看了都要心生保护欲,荣文修竟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情,看来对沈子敬是真的没有感情。
沈子敬转头看了杨知毓一眼,毫无底气道:“她欠我银子,我是来要账的。”
杨知毓太阳穴猛跳,下意识的按住袖口。
荣文修看向杨知毓,“是吗?”
杨知毓向来仗义,忙点了点头,嘴上却推脱道:“沈公子你来的不巧,我银子都在徐公子哪里,他现在不在客栈,实在无法还你。”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沈子敬,但在说“徐公子”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糟糕,她只想着借徐行不再将沈子敬送走,忘了荣文修更加在乎徐行了。“呃——”她想改口,却不知怎么说。
“子敬,你若闲着无事,我可以给你找些事情做。”荣文修道。
沈子敬闻言一喜,忙跑出去站到荣文修面前,“什么事?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杨知毓恶寒,沈子敬明明很会嘛!
荣文修沉默半晌,居然破天荒的对沈子敬展颜一笑,常年清冷的面容上忽然勾出笑意,如云破月来,让整个世界都温暖明亮了许多。
沈子敬顿时就看呆了。
杨知毓不知她这笑容是何意,在她看来,常年不爱笑的人忽然笑,肯定没什么好事,她正腹诽,荣文修忽然丢了一张请柬到她脚下,“总督府的宴席,你自己去吧!”
“啊?这怎么行?”杨知毓弯腰捡起请柬,抬头门口已经没了人影,她追出去时,他们已经走到楼下,荣文修昂首在前,沈子敬恭顺在后,出奇的和谐。
这下,杨知毓毒性,荣文修心里的人是沈子敬,否则她不会因为吃醋而懈怠徐行交代的差事。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请柬,自己去,倒也不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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