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林恪把那叠厚重的书往周广愚面前一放,坐下来,“你的数学物理,我全权负责。”
章兰坐在周广愚的对面,她旁边则是一脸同情的齐思衡。
哑木的吊椅旁边,四个人围着两张拼好的桌子正襟危坐,好像不是来帮忙补习的,是来监考。
周广愚:“……”
她犹豫了一下:“期末考都要来了,你这太麻烦……”
林恪无声无息地掀眼皮,章兰和齐思衡异口同声:“我们自愿来的。”
周广愚转头,眉毛扬起来,瞪着林恪。
林恪瞥了她一眼,动动唇,声音压得低:“本来就是。”
行。又是不跟她商量的自作主张。
但那天林恪如小狗一般靠上她额头的举动的确有一定的挽回作用,令她的心动又复苏。这会儿对他容忍度高,没有过多追究。
林恪列了一张单子,上面的目标赫然写着“年级前50”。周广愚接过来看了一眼,想也不想:“不行。”
“怎么不行,你别先跟我在这儿摆。”林恪一想到她那个半吊的成绩,目光沉沉。
周广愚不想跟他吵,这人自从上次冷战后脾气就暴露得一览无遗,之前好歹还会牵她服软,现在是愈发专横。
她讨厌人越界,讨厌没有“度”的交际。这一点林恪应该早知道。
周广愚的表情很淡:“摆什么?我上次五百名,你觉得一下跳四百名是容易的事儿?”
刚升高二的巅峰时期她才堪堪在七八十上下浮动。
她又不是天才,林恪以为她的成绩是大风刮来的?
“好好说话,好不容易又聚一起,林恪你少说两句,别作。”齐思衡眼见两个人气氛低沉,忙出来打圆场,翻开周广愚的期中考卷,“来小周,你这个大题错的,我给你讲讲……”
“啪”,林恪手一伸,拍按在那张卷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齐思衡暗自”我操”。
他就是怕他俩又崩,才跟过来调节气氛的。
林恪没看齐思衡,只盯着周广愚,语气透露着一股威胁的狠劲:“假如你自己觉得不可能,那你一定不可能。”
他就是看不得她那种妄自菲薄的样子。
周广愚快气笑了,明明是他擅作主张定的目标,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定死了剧本的话剧演员:“假如你就要听我许个承诺的话,我当然可以说。但做不做得到,不是我自己就可以决定的。”
“不是你决定,还能是谁?我吗?”
周广愚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章兰看了这么久,终于开口:“林恪,别逼她。”
林恪身侧的手握紧了,下一秒,周广愚把单子扯过来,按开笔划掉“50”,改成了“150”。她扔开笔,抬头看着林恪:“这样的话,我能试试。”
于是,两个小时后,她抱着林恪习题册彻底陷入数学的怪圈里。周末双休,晚上还要返校补课。她周六要补一个大半天课,作业没写多少,仅剩一天还被林恪拉来搞学习小组,精神不是一般疲惫。
尤其这段时间学习状态差,看着那些陌生的数字符号和字母,也不知道自己是落下多少了。
“我不会。”周广愚才看了前面几题,已经要躺上面睡了。
齐思衡不敢随便出声,抬头悄悄瞄那位大佛,大佛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题,没什么表情,冲他抬了抬下巴。
然后低头翻了一页物理,眉目都是冷冷淡淡的。
没有想理会的意思。
这是……给我讲的机会啊?齐思衡捞过她的题看一眼,果然只是一道很经典的函数题,这个题的几种方法最近王丽讲过,不会做,只能说明她上数学课真是够放羊的。
怪不得林恪话都不想说,被小女朋友气懵了吧。
齐思衡叹了口气,把卷子扯过来,随即意识到他跟周广愚是对面而坐,这样讲不太方便,于是章兰说:“小周,你站过来。”
“哦……”周广愚把耳侧的头发撩上去,一手撑着桌沿,也不知道林恪安排的什么座位,她出去非得经过他,长直筒牛仔裤就这么支在眼前,她低头看着林恪:“腿收收。”
林恪撤开,膝盖缓慢又存在感极强地刮蹭过她裙子下裸露的腿,由下往上。麻麻的,像是要烧起来。
周广愚愣住了,脸上就这么轰然滚烫,她不敢置信,或者说,林恪没这么冲她耍过流氓。
他俩还算不上男女朋友关系吧?!
林恪真不是故意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立刻把腿拉开十厘米有余,可还是晚了,周广愚一把把他推到里面的位置,将他身下的椅子挪到章兰旁边。
林恪难得有些无措:“我没……”
闭嘴啊混蛋。
周广愚挡住了自己的脸。
假如真要学习进步,第一个铲除的绊脚石就是他。
齐思衡忍不住开了静音笑得天昏地暗,硬是让林恪顶着一张百口莫辩的表情听章兰给周广愚讲了好几道题。
经典的讲完了,章兰又给她写推导,细心又耐心,周广愚听得认真,没有顾忌的,两个女孩子贴在一块儿。
齐思衡给林恪发信息:你可小心点,章兰喜欢女生。
林恪也就看了一眼,飞速打字:早知道了。
随即目光扫过去,章兰的左肩上就趴着周广愚,眉宇英气十足,接收到他的目光,冲他挑衅一笑。
“……”
“讲完了没。”林恪长腿一跨到对面,章兰不满地嚷嚷:“你别太过分啊,我这关键的压轴没讲呢。”
“就她现在这个七八十分水平,听什么压轴。”
“她是你女朋友吗?你俩确定关系了吗?暧昧对象有什么资格豪横成这样?”章兰一把圈住她的脖子。
周广愚眯起眼睛,好像真找到娘家人撑腰,顺势往她怀里倒。林恪目光落在女生纤细的颈脖上,挂了一条蝴蝶项链,粉亮亮的,语气瞬间软化:“给我,我讲。”
“刚刚不是不愿意吗。”周广愚别过头。
那只蝴蝶就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掉进圆领的锁骨里,若隐若现。林恪不自然地低头看她:“简单的让他们讲讲就得了。”
难的必须我教。
周广愚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连眼睛都这么像蝴蝶。林恪恍惚想,她今天漂亮得有点不像她。
原来的周广愚不怎么在意打扮,套个卫衣就能出来,素素白白一张脸,还总是又闷又木讷。
现在才知道她不是不会那些,只是对不熟的人懒得上心。她今天一定是好好收拾过,特意弄的半头扎发,短款白t和鹅黄色牛仔裙,她很少穿短裤,所以腿直而白。要是彻底走甜美外放那一挂就算了,她本性却没变,就这么半垂的眼睛写数学题,话也不多。搞得仿佛这一身元气漂亮的行头只是在钓他。
林恪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挑着那条亮晶晶的项链问她是不是故意的,能往自己脖子上套蝴蝶,手上却没带那只小羊,空荡荡的手腕就这么在他眼前晃,心烦意乱。
“这还没在一起呢!”章兰叫,齐思衡也附和,“对啊!没在一起呢!”
林恪直接拉起周广愚,女生一米六五,只要往怀里侧一侧,就能被他挡个严严实实。
林恪回头看着他俩,话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那也得坐我这边。”
·
模拟考结束的那天,周广愚又碰到了徐自成。
因为期中考的成绩,周广愚在中后的考场,与林恪隔了一条走廊。她跟王纯凌结伴出来,正聊着天,迎头就与一个极其嚣张的目光对上。
徐自成穿了鲜红的外套,热烈得刺眼,像是故意吸引人目光一样,跟一个卷着头发的女生一起从第二考场出来。
是的,第二考场。
念着上次被林恪莫名其妙英雄救美之后,周广愚一直对徐自成抱有尴尬情绪,说到底他也的确没干什么,是自己先撞到他身上,林恪却误会他真要对她耍流氓。
不过主要还是怕徐自成会找林恪麻烦。她不想变成这条导火索。
周广愚动了动唇,还没张口,就听见徐自成吹了一声口哨,他果然看着自己。
那个卷发女生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游离。
“小周,听说你不在前四考场啊?”
王纯凌皱起眉,想拉她走,被徐自成抽出手拦住了:“哎,别急,我只说一句。”
他声音没有放低,旁边路过的人都会留个眼神过来,有的三三两两经过还刻意放慢了步伐。
周广愚自从与林恪在大庭广众下闹得不愉快,就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观望的感觉。会让她难受到下意识去找逃跑的路线。
在这些好奇的目光里,徐自成笑起来,语气微微上扬,清楚地传入她的耳朵。
“要加把劲啊,不然下学期我们可做不成同学了。
原来他要升班。
原来他一定会升班。
周广愚身侧的手蜷起来,目光落到他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
下一秒,她的神色自若,上下唇一碰:“这话留着跟我说,你难道暗恋我?”
场面瞬间遁入寂静。
王纯凌瞪大眼睛看着她,那个卷发女的表情也由事不关己转向饶有趣味,而徐自成,则挑起眉。
“我当然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别跳脚到我身上来。”他才慢慢咧开嘴,整齐的牙齿排列着,莫名的森然意味,“我只是想让你男朋友知道,他迟早顾不上你。”
落下这一句,他与卷发女慢悠悠走开。
·
“顾不上你,然后呢?他他妈找人打你一顿?!”
王纯凌气得两颊泛红,叉着腰在杂物室里走来走去。越想越愤怒,张口又对着周广愚:“不行,这事儿我必须跟王老师说。他他妈就是个疯子!”
“不行。”周广愚听着她情绪激动,自己靠在门上,闭了闭眼睛,“那她就会知道林恪跟徐自成打过架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啊!你别护着林恪了行不行,想想你自己啊。”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周广愚耐着性子,“但是我也不能拉着人一起下水。徐自成都敢当着这么多人这样说,那他那里一定也有林恪的把柄。”
三中的升班制度严格,不仅仅看的是成绩,也看德育分。当时林恪跟她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他俩是各发了一张处分的。要是再来个徐自成捅篓子,林恪升班就没这么容易了。
听了她这句,王纯凌总算稍稍冷静下来,坐在掉漆的课桌上:“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来了,就这么默默受着?”
周广愚自嘲地勾起嘴角:“他要是来了,我或许也刚好掉下去。”
王纯凌脸色一变:“你别拿前途开玩笑!”
“我知道。”周广愚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我随口说的,你别激动。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三中也是正儿八经的学校,他能拿我怎么样?”
王纯凌张着嘴跟她瞪了好久,才拍桌要站起来:“不行,这事儿我必须跟林恪说。”
周广愚一把拉住她:“不行!”
“怎么不行!”王纯凌扭头看着她,眼眶通红,周广愚一怔,手不由得放松了。王纯凌的胸口起伏,似乎真是动气了:“你把自己当什么?到这会儿了能别装伟大了吗?你跟林恪谈个恋爱愣是把脑子谈没了,自己想想值不值得!现在是你的前途重要还是他的,分清楚轻重缓急没有?!”
周广愚:“你别哭啊!”
王纯凌抹了一把眼睛:“我这火不是冲你的,就是联想到以前一些事情。我原来喜欢一个人也这样,暗恋也暗恋得掏心掏肺,自作多情像个小丑。后来一分班,我跟他打招呼,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现在一想,真的好不值得。”
周广愚小心翼翼去窥她的脸色,无声叹气,从兜里扯出纸巾给她。
”不说值不值得,只说后不后悔。”
王纯凌在朦胧的泪光里看向眼前的女生,低马尾的头发松松散散,有光从窗外照进来,笼了毛茸茸一层金边。
王纯凌刹那间就意识到了她想说什么。
周广愚早就猜到了徐自成对她说这句话的用意,不过是刺激她,好让她害怕,从而告诉林恪。徐自成赌,林恪会为了她毅然决然选择放弃升班的名额。
他低估了周广愚。
她不伟大,也不会感到不值,只是喜欢他。
喜欢他这件事,周广愚绝不后悔。
王纯凌仅仅愣了一秒钟,周广愚便拉开杂物室的门,顷刻,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林恪正靠在门口,抬起眼皮看着她。
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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