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议和书签订以后,魏国使官便于当天离开寿阳。晋军也打算翌日撤军回建康,军中士兵纷纷收拾帐篷军甲,准备出发。
当天夜晚两个负责看守宋宣帐篷的晋兵因高兴喝了酒,聊天说道,“听说那议和书上全文没有提及魏国的三皇子,敢情已经是被那魏国皇室当成没用的破鞋,用完就丢了。”
另一士兵说:“那魏国宁愿要个痴呆儿作太子,也不愿意赎回他,只怕不是魏王亲生的,是个野种的罢。何况看他那个病怏怏的样,要回去也只是等着送棺材。”
说着便大笑起来。
自从被俘虏之后,宋宣每日皆忧郁愤懑,饮食不进,身体全凭一口气吊着,虽刘峪也来劝过几次,但他拼死不从,却也无法。此时,在帐篷内的宋宣听到两人谈话,悲痛万分,一恨魏军沉迷酒色,荒于练兵,导致寿阳一役大败;二恨魏国君臣软弱无能,割让徐豫,以致山河破碎,国土丧失;三恨自己被当成弃子,随意抛弃,无人问津。恨上心头,不免觉得身上一时寒冷异常,一时又全身热血翻涌,突然一口鲜血咯出,昏了过去。
门口守兵到了时辰进去巡查,发现宋宣早已昏倒在地,立即禀报了刘峪。
刘峪赶了过来,看到他昏倒在地上,地上一滩血迹,连忙将他扶起,一摸他身上竟然寒冷异常,只好除去甲胄,解开内衬,将他抱躺在怀里,用自己体温帮他取暖,又命人熬煮参汤,找出此前宋宣于草庐送他的紫金保命丹,又用参汤给他服下,过了半夜,宋宣方醒了过来。
宋宣半睁开眼睛,眼里隙缝之间朦朦胧胧看到刘峪,认真看清了以后,才努力着要挣脱开,谁知身上早已全身疲软,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刘峪见他要挣开,说:“你才昏过去,身上又冷,现在好不容易才暖些罢了,何苦又要起来。”
宋宣原本早已打算与他今生今世不再有所纠缠,但如今身体又不听使唤,一想到自己已无家可归,无人关心,不免悲从中来,现见刘峪以身子为自己取暖,又语言温和委婉,言辞诚恳,一心只想着自己,不免心生愧疚,心不觉已软了半分,但仍不肯拉下脸来,别头过去冷脸说道:“用不着你假惺惺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快放开!”
刘峪听着他虽是这样说,但身体却不见动弹了,便知他是嘴硬心软,越发抱得更紧了。
宋宣也不挣脱,只任由他一直这样抱着,又不想和他说话,两人都困了起来,就这样睡了一夜。
翌日,守兵见太阳已照到正顶上,连忙进去,说:“殿下!殿下!起床了!”
两人方醒了过来,见有外人在场,连忙松开。
那士兵又说:“孔将军找了你好一会儿,我们要回建康了!”
刘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竟把正事忘了,你快去通知孔将军,我随后就来!”
士兵走后,刘峪见宋宣脸色好多了,已恢复脸上血色,神情也不再那么冷淡,便说:“宣弟,既然你也回不了魏国了,不如跟我一起回去晋国吧。”
宋宣冷笑了两声,道:“难道我一阶下之囚还有得选择吗?”
刘峪命人找来马车,将宋宣放进马车之内,自己换骑白马,跟在马车后面,一路看着,大军徐徐往建康城驶去。
建康宫中,御林苑中,魏王刘桓正在欣赏这新的一年树枝抽新芽,园里春花竞相开放,苑中一派欣欣向荣,从小便跟在魏王身边的安公公跟着伺候。
“安福,你说这今年这海棠开得怎么样啊?”魏王一脸笑道。
安公公脸色温和,俯身低头道:“海棠开得好!”
魏王又问:“那这杜鹃呢?”
安公公笑嘻嘻地说:“杜鹃也好!”
魏王沉脸问:“你这老奴,怎么这海棠也好?杜鹃也好?那有什么不好,你倒给朕说说?”
安公公见魏王脸色略变,心中并未惊吓到,轻语道:“这春天的园子里,自然得百花齐放才好看,若是只有一种花便过于单调,美中不足了。”
魏王转而又哈哈大笑,说:“你这老奴啊,还是你懂朕的心思,怪不得宫里的人都说你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呢。”
“皇上谬赞了,老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是自少跟在皇上身边,从太子府一路陪着皇上走过来,自然对于皇上日常的喜好会铭记于心。”
魏王心里很是欣慰,说:“平时能和朕说说心里话的人也不多,你算一个,如今四皇子殿下立下大功即将回宫,你倒要帮朕看看给个什么赏赐要好?”
安公公想了一下,说:“现二皇子封成都王,三皇子封长沙王,五皇子因生母德妃去世得早,临终遗本一上,皇上念及德妃多年尽心尽力服侍,故现才8岁也封了庐陵王,这三个皇子皆在封地。如今算下来,只有四皇子因未及弱冠之年并无封号。按照律例,皇子到了弱冠之年便可晋封郡王位份,领兵前往封地,若立下大功,圣上恩眷隆重,提前册封为郡王也是可以的。”
魏王脸色不变,但语言已无喜悦之色,说:“若赐封峪儿为郡王,按我朝律例郡王可拥有军权,而峪儿又擅长领兵作战……”
魏王说到这里停住不语,双眉紧锁,额头紧皱,问:“安福,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安公公心里嘀咕了一下,说:“老奴不敢妄自评度!若皇上觉得好便是好,觉得不好便是不好。”
魏王转而笑道:“你这老狐狸,还真是狡猾呢!既然你不说,朕便说吧。”
安公公道:“谨听皇上教诲!”
魏王道:“朕是想呢,现除太子端王和四皇子在都,其余三个皇子皆分封各州郡,如果再把峪儿也封出去,都城之中便只剩下太子一个皇子,不好。何况若兰又是个记挂心肠,更是不舍,莫说她,峪儿天资聪颖,又身手不凡,这几个孩子中,就他最像朕了,朕亦不舍也。”
安公公已明白魏王意思,便道:“皇上圣裁,这园子还是多些花,这景色才好看。”
魏王大悦,笑道:“唉,你这老奴,还真是话里有话,这坏的全让我说了,你就等着当好人,我可不能便宜了你,你该给我想个法子,把峪儿给我留在都中才好。”
安公公眨了眨眼,心中早有安全之法,只说:“这封肯定是要封,不过不是封为郡王,破格封成亲王也是有的,高祖当初就是直接封的亲王,然后继承的大统,所以既有旧例也不怕朝臣口舌。一来四皇子殿下即使封了亲王也只是在都中建立府邸,分发数千府兵,不必前往封地,二来亲王封号也可抬高四皇子的位份,不比端王的低多少,两皇子在朝□□为陛下效力,岂不两全其美?”
“哈哈哈,”魏王发出爽朗的笑声,“你这老狐狸,人老了,脑袋还挺灵活的。既如此,你也想个字出来才好!”
安公公一脸为难,说:“陛下这不是欺负奴才吗?奴才大字不识几个的,叫奴才想想馊主意还行,这赐字还得陛下您来呀!”说着,便让底下小奴才端来笔墨纸砚。
只见魏王提笔蘸墨,挥洒写下,笔力清劲有力,只见是个“宁”字。
安公公拂尘一辉,道“这‘宁’真是妙极了,古人曾说‘宁静以致远’,陛下这是希望四皇子能走得更远一点啊。”
呵呵呵呵,魏王大笑一番,道:“你这狗奴才只会拍马屁!”
“奴才不过据实所说,并无半点虚言!”
魏王道:“罢了罢了,也有些累了,扶朕下去吧!”
说完,安公公便扶着魏王下去了。
不过半月,晋军已回到建康城中,魏王于太初宫设宴,庆祝晋军此番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太初殿上,两边各八条雕龙金柱,地面铺设琉璃地板。中间设一黄色高台,高台前面两旁放置仙鹤九莲高脚香鼎,高台之上背后放一檀木镶嵌珍珠宝石花卉祥云纹十六扇屏,屏下魏王正坐在九龙朝日黄铜鎏金龙椅之上,前面放置填漆戗金万字勾莲纹长桌,两侧各设雕花高几,坐着的是戚后和郁夫人。高台之下两边皆设雕花朱漆矮桌,桌上皆是珍馐美食,佳酿琼浆,左旁依次坐着太子端王刘硕和司马演等王公贵族,右旁前三张皆是空置,下面才是朝中各显要大臣。
魏王命歌姬作破阵舞,只见大殿之上数十歌姬盘旋起舞,又伴随着丝竹金玉之音,一派高雅大气之象。
孔威、孙远、刘峪自正门朝阳门进入,经仪道受殿外百官朝贺,才上太初宫,进太初宫宫门,来至大殿之上,三人皆道:“参见陛下!”
“免,赐座!”
三人赐予右边前三桌,三人刚坐下,魏王便说:“晋国此次大破魏国,你们辛苦了,朕敬你们一杯。”说着端起一玛瑙龙首流光杯,内乘着西域进贡而来的葡萄美酒。
孔威亦举起酒杯,道:“谢陛下夸赞!”
说完,君臣皆一饮而尽。
魏王又道:“此次你们三人有功,该赏,说吧,你们想要些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孔威、孙远皆诚惶诚恐,道:“为国效力,乃为臣的职责,此次获胜皆仰仗魏王英明,依赖我大晋15万将士,臣等不敢妄自讨赏。”
司马演笑道:“欸,孔威将军和孙远都护未免过于谦虚,不如我替你们讨个封赏如何?”
孙远道:“有司马太尉开口,那是最好不过了。”
司马演转而面向魏王,道:“皇上,按例两位将军皆可晋升一品,孔威将军可由镇东大将军晋封为辅国大将军,孙远都护可由上都护进封为大都护。”
魏王道:“太尉所言在理,准奏,着兵部去办。另每人再赏黄金千两,米千担,苏织锦缎百匹,着户部去办。”
孔威和孙远皆曰:“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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