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鹤行眼里闪过极轻极淡的笑意,面上却是一副沉郁之色,似乎在为宋嘉瑶的遇人不淑感到同情。
他温声道:“我在朝中也算有些人脉,往后你若是想知道谁,大可问我。”
宋嘉瑶呆愣愣地抬眼望着他,脸颊不自觉地鼓起来。
崔鹤行不动声色地想,更像白玉糖糕了。
宋嘉瑶鼓着脸,期期艾艾地开口:“可我们第一次见……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崔鹤行弯唇:“我姓崔,名鹤行,字慎。”
“你可以叫我崔慎。”
“啊?”宋嘉瑶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在与他视线相接时快速地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摄政王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崔鹤行颔首:“是。”他补充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定京城里,除我之外,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名唤崔鹤行之人。”
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的身份。
他说完,又去看小姑娘脸上的神情变化。
她皱了皱眉,然后又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她好像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犹犹豫豫地开口:
“你真的是摄政王?”
崔鹤行淡声笑道:“看起来不像?”
宋嘉瑶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无妨,你照实说便是,我又不会治你的罪。”
他本就生得一张惑人皮相,素日里温声笑谈三言两语间就能将朝廷上那一堆老东西骗得团团转,这会儿在小姑娘面前,他利用起自己的优势来更是得心应手。
“世人如何评说我,我自然心知肚明。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他眉眼微垂,神情虽然依旧轻淡,但眉梢间隐约显现的落寞却也无从遮掩,“无非是说我心狠手辣,茹毛饮血。听闻还有人将我的画像挂在家中,言我凶神恶煞,可止小儿夜啼。”
宋嘉瑶不由抬眼看向他,前面是说对了,但是后面的事,她怎么没听说过呀?更何况,摄政王的相貌,哪里就和凶神恶煞这四个字沾上边了?
说他凶神恶煞的人,肯定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模样吧?
崔鹤行问她:“如今你识得了我,可觉得我和传闻中一般不近人情,暴虐恣睢?”
宋嘉瑶望着他好一会儿,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崔鹤行眼里这才显露出些许真切的笑意来。他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于是只得转过头,看着立在门口的人影,开口道:“何事?”
那人闻言,微垂着头,轻声答道:“爷,府上来客人了,姓周。”
“知道了。”崔鹤行说罢,对宋嘉瑶道,“我府上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他顿了顿,却没再说什么。
宋嘉瑶抬眸,疑惑:“嗯?”
“没什么。”崔鹤行淡淡笑道,“记得我说的话。女子嫁人,事关终身。有什么事,还是要多问问。”
宋嘉瑶红着脸点头。
崔鹤行前脚刚走,徐妈妈后脚就进了屋子里,紧张地道:“小姐,方才那位是什么人?”
宋嘉瑶朝她笑笑:“是……没什么。”
她不敢和徐妈妈说崔鹤行的真实身份,怕她被吓到。
她又想起从前听过的传闻,在那些传闻里,崔鹤行就是阎罗王、索命鬼,教人想起来便后背发冷。可今天见着,她却全然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他很和蔼。
由此可见,果然传闻不能尽信。
摄政王府前,一个身材圆润,头戴麂皮绒帽的中年男人时不时来回踱步张望,神情看起来十分焦急。
没多久,一辆沉香乌木马车从街边驶来,男人见状,连忙迎上前去,待身披玄色鹤氅的摄政王从马车上下来,他便像个球一样骨碌碌地滚到了王爷面前,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抱着他的腿哭诉道:
“王爷!关于檀木琴中私藏血符之事,下官当真毫不知情啊!”
崔鹤行垂眼看着脚边跪着的那颗脑袋,神情淡漠。
一旁王府门前的侍卫见状,简直恨不得以死谢罪!
周养俭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近了爷的身,还污了他的衣袍鞋面!
周养俭却对自己做了什么毫无觉察,他抬起头,看见男人如同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眸,绝望地嗫嚅起来:“当年……慧贤皇后以血符给皇贵妃下咒,后来皇贵妃病逝,先帝大怒,清查旧事,治慧贤皇后死罪,并下令定京城内,不得再现此类巫蛊之术……下官岂敢违令,在琴中做手脚……”
崔鹤行静静地听他说完,而后猛地抬脚,重重踹向他的心窝!
周养俭猝不及防,被踹地好似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仰躺在地上,捂着心口狼狈地□□起来,正要再为自己辩解,却看见面容俊美仿若神祗般的摄政王漫不经心地笑道:“周大人,没有证据,你说的话与犬吠何异?”
他怔住,随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那道年轻而清癯的背影千恩万谢地嗑起了头。
他明白摄政王的话了。
与其求得摄政王的信任,不如去寻找证据,洗刷自己的冤屈。
崔鹤行回到屋中,便褪下鹤氅与玄青色的长靴,在临出门,冷声吩咐侍从道:“烧了。”
说的自然是被周养俭碰过的鹤氅与长靴。
侍从对此早已习惯,低眉答是。
“去查一查宋家大小姐,”过了一会儿,崔鹤行又开口,说罢,他补充道,“谢复未来的妻姐。”
早先与崔鹤行一道去了书肆,这会儿又候在门口等着和崔鹤行一道入宫的裴延闻言,下意识挑了挑眉。
“爷,那位宋家大小姐是有什么不对?”
崔鹤行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他:“若是不对,你待如何?”
裴延见着他的神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上回在诏狱里,王爷就是这样一副神情,然后眼也不眨地挑断了镇北侯的脚筋。
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镇北侯!
裴延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拱手,吊儿郎当地向他赔罪道:“是下官逾越了。”
崔鹤行走后没多久,宋嘉瑶便同徐妈妈一道回了宋府,方行过前院,到垂花门,宋嘉瑶便停住了脚步。
在她面前约莫三五步的距离,一个形容清丽的少女也有些愕然地看着她,而后很快低下了头。
是她的继妹,宋嘉琼。
算起来,这还是谢家上门提亲后,她们姐妹俩第一次打照面——在此之前,宋嘉琼大抵是心里有愧,一直有意躲着她。
宋嘉瑶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带着徐妈妈转头往雪盏居走去。
雪盏居是她的院子,因院中遍植广玉兰,五月时节,花开如雪,其状似盏,所以母亲为她的院子取名为雪盏。
“大小姐怎么这样?往日里她不是最和您亲近吗?纵然……”宋嘉琼身旁的小丫鬟见着大小姐一言不发地回了院子,忍不住为自个儿的主子抱不平。
纵然她们小姐是得了谢家的亲事,但这和她们小姐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做主的是谢家与老爷。大小姐怪谁,也怪不到她们小姐头上呀!
但她到底是下人,也不敢多说,又看见小姐的脸色越发难看,急急止住了话头,把怨言咽回了肚子里。
宋嘉琼掩在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揉了揉锦帕,她轻声叹道:“这话以后别再提了。原是我对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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