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抖动着眉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一副被气狠了的样子。
又因为怕被迁怒,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跪倒在地上的紫苏,颤声请罪道:“扰了王爷游园的兴致,微臣真是罪该万死。”
崔鹤行却是好脾气地道:“无妨,宋大人将人带下去好生管教便是。只是本王觉得,污眼的东西,还是该趁早处置了,宋大人觉得呢?”
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味,教宋衍不敢不深想。
他垂着头立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应了句是。
再抬眼时,摄政王已经走远。
宋衍踌躇半晌,也没敢跟上去。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紫苏,只字不言,转身往正院走去。
对于园子里发生的事,宋嘉瑶全然不知情,她还在父亲的书房里勤勤恳恳地帮崔鹤行找书,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从书架前转过身,看见来人是崔鹤行,扁了扁嘴:“我忽然想起来,你还没说,你落下的是本什么书?”
她说完,又踮起脚往他身后看了看,纳罕道:“紫苏没跟过来吗?”
宋嘉瑶是很不喜欢紫苏的。她仗着有小魏氏的宠爱,素日在府中颐指气使,就连丹茶、黛栀也受过她的气。
崔鹤行“啊”了一声,温声道:“许是我记错了,没有书落下。”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至于紫苏姑娘,被宋大人叫走了,兴许是宋大人找她有什么事罢。”
他说得坦然,眼神又是一派的清正,仿佛先前在宋衍面前说“污眼的东西,还是该趁早处置了”的人不是他。
宋嘉瑶也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听他这样说,便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又开始说起书的事来:“摄政王也会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吗?你连落没落书都不知道,处理政事的时候怎么办呀?”
观琴摸了摸鼻子,心说王爷骗你说落了书,还不是为了把你支走,好借宋衍的手收拾那个叫什么紫苏的婢女。
但为了维护他家王爷在宋大小姐面前温润端方的形象,观琴只能装聋作哑。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众人皆醉我独醒,人生何如,寂寞至此。
听了宋嘉瑶的问话,崔鹤行面上显现出几分疲乏来:“案牍劳形,我忘事也是常有之事。”他说着,眉眼微垂了些,卷翘的长睫投落阴影在眼睑下方,“让你见笑了。”
他这么说,宋嘉瑶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她摆了摆手,认真道:“怎么会!你已经很厉害啦!记性不好,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反正、反正瑕不掩瑜嘛!”
她怜爱地看着崔鹤行,他年纪这么轻就已经执掌大权,又生得这般好看,心地还十分善良,身上的优点简直数也数不完,只是记性坏了点,又有什么问题呢?
她记性倒是很好,但也不见得比崔鹤行厉害呀。
不过……她又看了看崔鹤行的脸色,心里不禁想到,如果崔慎对这事这样在意的话,她回头倒是可以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食补的方子。
崔鹤行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从来最要紧的是他自己高兴,旁人如何他并不在意。
好比今日,他借口到宋府借书,实则也只是为了见一见宋嘉瑶。后来临走,他也只和宋嘉瑶说了一声改日见,甚至没有差观琴去向宋衍打声招呼。
后来还是宋衍问及下人,才知道摄政王早已经带着随从离开了。
崔鹤行来得冒昧,走得唐突,但宋衍深知自己计较不起,故而也并没有想太多,在他看来,今日摄政王大驾亲至,总有他老人家的用意,自己参不透,也不必参。
何况,眼下还有更要命的事等待着他处理。
他肃着脸,沉吟半晌,看向两道柳眉细细拧紧的小魏氏:“紫苏是你的人,如何处置我不管,但只有一条,往后她是不能留了。”
“还有,我看你最近也累了,管家的事,还是交给底下人去做吧。”
小魏氏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让紫苏去探探贵客的身份,那小蹄子居然就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甚至还被宋衍抓了个现形。
但紫苏到底是她身边得用的人,何况,她作为当家主母,如果连自己的心腹都护不住,往后在这府中还如何立足?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眼中垂泪道:“说来是妾身管教不力,才有了这样的事情。老爷要如何处置,妾身自是不敢有怨言的。只是紫苏……她在这定京城里举目无亲,实是可怜,妾身斗胆,请老爷饶了她这一回吧。”
若是换做平常时候,宋衍也就答应她了。但今天紫苏得罪的不是旁人,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唇边,抿了口茶又放下,语重心长地道:“你一向识大体,别在这件事上让我为难。”他越说越觉得有气,又改了主意道,“不仅不能轻饶了她,还要将她以家法处置,打二十大板,让各院的下人都好好看着,以儆效尤!”
今天的事,实在让他感到丢脸。
宋府是清流之家,这些年下来,也就剩下点清正名声了,他绝不容许有人败坏!
小魏氏见他态度坚决,一时也知道这事不好收场,只能蹙着眉婉声应了。
说罢这件事,宋衍又想起来崔鹤行说过的话,他扬了扬眉:“过几日忠勇伯府是不是有宴会?”
“是……”小魏氏迟疑着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倒是没有。你回头支使人去承平侯府打听一番,看看承平侯世子去不去赴宴吧,若是去的话,你便带着阿瑶去见见世子。”
说到这事,他面上神情和缓许多:“琼儿的亲事定下来了,阿瑶那边也不该怠慢,这事还得你这个做母亲的多费心。”
“妾身自然明晓,只是……”小魏氏不知道他如何提起这事,又因为紫苏的事在前,不敢贸然开口发问,但毕竟慈母的样子还是要做,她顿了顿,道,“只是阿瑶之前说过,她心里有人……”
“这倒是不妨事。”宋衍摆了摆手,“她心里再有主意,在终身大事上,到底是越不过我们做父母的。到头来,还是听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经。”
更何况,凭借着同朝共事的经验,宋衍心中很有些笃定,虽然崔鹤行行事十分地随心所欲,但他看人一向是很准的。他都说了承平侯世子是个好的,那肯定不会有错。
这样的好郎君,做他的女婿,他才能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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