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瑶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说得对。”
崔鹤行神色清淡,又问她:“还要去买书吗?”
“去!”宋嘉瑶重重点了下头。
崔鹤行于是撑着伞往前走了两步,在看见宋嘉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后,便伸出手臂,示意她扶着自己的手臂下来。
宋嘉瑶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神情如常,于是很快便将心底的杂念摒到一边,强装出一副心静如水的样子,将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暗纹织锦的面料浸了水汽,触感微凉。
借着崔鹤行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宋嘉瑶稳稳当当地从马车上下到了他面前。
让她意外的是,崔鹤行看起来清瘦,隔着织锦也能感觉到他腕上没什么肉,但在撑着她下马车的过程中,他居然半点不吃力,甚至晃都没晃一下。
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从马车旁到书肆还要走一段路,崔鹤行撑着伞,与宋嘉瑶并肩而行,看得观琴在后面直叹气:
早知道当初备伞的时候,他就往马车里放把小点的伞了!看他家王爷这把伞大得,便是在两人之间再塞下一个他都绰绰有余!真是叫人着急。
然而何止观琴叹气,宋嘉瑶也想叹气。
虽然崔鹤行撑的伞足够宽大,不至于让他们两人要紧紧挨着才能勉强避雨,但她到底有些不自在。
“小心。”
宋嘉瑶心里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说,忽然被崔鹤行拉了下衣袖,也就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脚下有个小水洼,若不是崔鹤行拉住她,待会儿她就要一脚踩进小水洼里了!
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脸,宋嘉瑶低垂着眼向他道谢。
崔鹤行却没说什么,只是大抵发现了她心思不在脚下,接下来短短的一程路里,他全程充当了向导的角色:
“往这边。”
“小心脚下。”
“有积水。”
照理来说宋嘉瑶这时候应该思考的是,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摄政王做到如此地步,但现在她心里完全装着另外一桩事,已经无暇思考别的了。
忍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幽幽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上次给一位盲人爷爷带路,也是这样的。”
崔鹤行:“……是吗?”
宋嘉瑶以为崔鹤行不相信,煞有介事地就要解释,谁知下一瞬便被他一句话堵住了。
他说:“嘉瑶,书肆到了。”
好吧。
那下次再说。
宋嘉瑶心里很遗憾,这桩往事是很有些传奇的,她难得想和人说一回呢!
进了书肆,崔鹤行便和宋嘉瑶说,让她自去选书,他则上二楼等她。
宋嘉瑶自然说好。
她知道这家书肆原只有一层,后来掌柜赚了些钱,就把楼上也盘了下来,改作茶室,供客人休息小憩之用。
“那我等会儿选好了书,上来找你。”
“好。”
和崔鹤行说好,宋嘉瑶便转过身在书架前挑拣起来,与此同时,一道湿漉漉的身影,也从她身后走过,径直上了二楼。
“王爷。”
崔鹤行到楼上坐下没多久,观棋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自从在栖霞湖被观琴断了手之后,孙洄便吓破了胆,此后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魏氏那边一连递了好些个帖子,侯府也始终不曾给过回话。
但孙洄纵然蠢笨,承平侯却还算聪明,从儿子那儿得知了事情始末之后,只说了四个字:一切照旧。
意思便是在和宋府结亲这回事上,既不主动也不拒绝,一切看摄政王的心情。
观棋也被崔鹤行调走,去负责监视周养俭的动向了。
“说。”崔鹤行眼皮微掀,神情懒倦地望着楼下长街边的杏树,满树花叶在一片风吹雨打中零落飘谢。
得了吩咐,观棋方才开口:“王爷猜得不错。周养俭果然去求了人,想要走蔺照渔的门路。”
“蔺照渔贪求之心不轻,周养俭走得通他的门路?”崔鹤行来了两分兴致,勾唇笑问道。
“周养俭将江州城郊的十三个庄子的地契,悉数送到了蔺府。”观棋说罢,又道,“蔺照渔已经应允进宫到太后面前为他说情。”
崔鹤行颔首轻笑:“手笔倒是不小。今日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得,不过山亭听雨,到底也算一桩赏心乐事。观琴,拿我的名帖去请蔺尚书至萧山亭一叙。”
“记得,本王眼睛不好,最不耐看灯烛火光。否则……”他眯了眯眼,薄笑一声,道,“本王可不确定本王犯起病来是什么样。”
观琴闻言,霎时转头看向观棋,朝他使了个眼色:王爷连这也知道了?
观棋不解地看他一眼:知道什么?
观琴瞪他,这个木头脑袋:当然是知道朝中大臣私底下议论他有病的事啊!
“崔——”
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
是宋嘉瑶。
她选好了书,上到二楼,见着崔鹤行坐在临窗的位置,方开口,又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生面孔,于是很快改口,规规矩矩叫了声:“王爷。”
听见她的声音,崔鹤行眼底的冷意倏然散去,他转过头,神情和悦地望着她笑,又举起手中天青色的杯盏,问她:“今春新到的瑶台群玉,可要尝尝?”
他说罢,眼角余光瞥见浑身滴着水的观棋还杵在门口,于是温声开口:“还有事?”
“啊……属下……”观棋这是头一遭听见他家王爷这么温和的语气,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是当场磕一个还是三跪五叩才对得起他家王爷这副模样。
最终还是观棋机灵地上前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一边。
宋嘉瑶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从善如流地依着崔鹤行的话上前,啜了两口杯盏里的新茶,奈何她不喜欢喝茶,平素也不怎么了解什么春茶夏茶,压下舌底的苦意后,绞尽了脑汁,只夸得出来一句:“……此茶入口回甘,果然极好。”
甘不甘她也不知道,左右平素都听人这么说,她也就跟着学了。
她想,说不定这茶确有回甘,只是她没品出来呢?总归这么说应当没错吧~
崔鹤行眼底笑意更深。
他喜好浓茶,下面人也知道他的喜好,今日这一壶瑶台群玉分明浓到发苦,也难为她夸出来一句入口回甘了。
他压了压唇角,一本正经:“你若喜欢,我回头让人送半斤茶叶到你府上。”
宋嘉瑶果然苦了脸,急得眼睛都瞪直了:“那……那倒也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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