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瑶别过头,嘟嘟囔囔:“可我还生着气呢!”
崔鹤行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有十分的不解。
“你说我不聪明!”宋嘉瑶望着他,明亮的眼眸里还浸着水意。
崔鹤行认真拱手,向她赔罪:“这倒是我的不是。妻不教,夫之过。便是窈窈再不聪明,我也不该如此直言。”
他说罢,又道:“况且,都是我不好,早该与窈窈说清楚,拖到今日,反教窈窈如此伤心。天底下最不聪明的人便是我了,我实在没有脸面说窈窈。”
宋嘉瑶转头看着外头的长街,佯装不闻。
马车行到前面的万福楼,他便出声,命车夫停下,见宋嘉瑶依旧转头望着外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掀了帘子起身,弓腰下了马车。
他走之后,宋嘉瑶很快转回了头,悄悄掀开帘子,去看他的背影。
她看见他下马车后没走多远便转身去了万福楼,等了一会儿就又看见他从里面提了油纸包着的点心出来,然后和一位形容清丽的小姐说话。
她实在好奇两人说了什么,但马车停得不近,她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到那位小姐先是脸红,而后便抿着唇,转身离开了此处,而崔鹤行呢,倒是一直面色不变,期间还转头看了眼她所在的方向,吓得她连忙放下帘子躲起来。
崔鹤行回到马车上后,便将手里的点心放到了梨花木小几上,他拆开油纸,温声对宋嘉瑶道:“万福楼的师傅最近新研制出来几道点心,我想你应当会喜欢,便去买了一些,窈窈,尝尝?”
宋嘉瑶捏了块软糯的桂花糕,哼道:“原来是去给我买糕点呀,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摄政王是去和别的什么聪颖过人的小姐……唔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崔鹤行捏住了下巴,剩下的话全变成了唔唔唔唔。
崔鹤行咬了一口她手上的桂花糕,而后倾身,喂进她嘴里,与她唇舌厮磨,他轻轻地用牙齿抵住她嫣红的唇瓣,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眼角未干的泪渍,方才笑道:
“确有姑娘与我搭话,只是我在她道明之前便已经拒绝了她。我同她说,我的夫人就在不远处的马车里坐着,还请她速速离去,以免我遭夫人误会。”
“如今看来,窈窈还是误会了。不过这也要怪窈窈。”
宋嘉瑶眨了眨眼:“怪我?”
这有什么可怪她的!她从没见过崔鹤行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崔鹤行一本正经地点头:“若是窈窈能赠我一枚荷包,最好是鸳鸯戏水,又或者并蒂同心的纹样,教我日日悬坠腰间,想来也容易为人知我有妇之夫的身份,窈窈觉得呢?”
宋嘉瑶弯眼笑道:“王爷说得很是,但我以为,这样的荷包最好还是亲手缝制才更显情意,只是我女红平平……”
她望着崔鹤行,笑得情真意切,“思来想去,比起我送您荷包,倒不如您送我来得合情理,您觉得呢?”
崔鹤行哑然。
下套的人是他,怎么如今入套的人,好像也成了他?
马车很快驶到了摄政王府,将将停稳后,宋嘉瑶便先崔鹤行一步跳下了马车。
见着几位管家都站在门口,宋嘉瑶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她磨磨蹭蹭挪到几人面前,却想不到要说什么。
就方才在码头还有城门处的情形来看,崔鹤行为了找她,简直是要把定京翻过来。外头尚且如此,不难料想府中该有多么的兵荒马乱。
她微微低下了头,带着歉意与管家们道:“是我不好,给诸位添乱了。”
管家们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为首的一位便笑道:“王妃可别这么说,折煞小人们了。您回来就好。”
“孙小姐呢?”宋嘉瑶又问道。
崔鹤行接过她的话茬,道:“她来是为了将老师的遗物交予我,眼下已经走了。”
宋嘉瑶想了想,抿唇道:“是因为我忽然闹了这么一出罢?”她转过头,欲要命人去追孙玉容,却被崔鹤行一把拉住:“不是因为你,她原也没打算在王府多留。不关你的事。”
说起旁人时,他神情微冷,但转眼望着宋嘉瑶,他冷淡的神情便骤然地温和下来,仿佛春水生烟,有柔情潺潺。
他牵起妻子的手,带着她回到院子里。
方到檐下,宋嘉瑶脚步一顿,回过头问崔鹤行:“我院子里的几个一等丫鬟呢?”她咬了咬唇瓣,“今天的事和她们无关,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责罚她们。”
“虽是如此,但……”崔鹤行话说一半,眼眸低垂,便看见妻子巴巴地望着他。
她什么都不用说,单就凭这样一副可怜的神情,已经足够拿捏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
他转身去到院外,召来管家吩咐道:“把人都撤回来,还有王妃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也都带回来,让她们放聪明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在心里过一遍。”
吩咐完,他又去了趟书房,将近日要读的书,要批的奏章,都拿了过来。
宋嘉瑶这时已经换好了家常穿的浅黄色的大袖衫,与天水碧色的襕裙,正坐在窗下津津有味地吃着桂花糕,转眼见崔鹤行搬了一堆书进来,她顿时愣住,指尖捻着的桂花糕也落到了盘子里。
“你、你这是做什么?”
崔鹤行抬眼,温温一笑:“窈窈聪慧,不知我这是做什么?”
宋嘉瑶低下头,小声嘀咕:“误会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便不会再跑第二回。何必这般多此一举?”
她看了看盘子里的桂花糕,先前吃起来香甜,这会儿却觉得没滋味了。
有崔鹤行在这儿,她一会儿还要怎么和丹茶说体己话?她要是困了,又怎么好意思去榻上小憩?
她站起来往外走,掷地有声道:“你喜欢这儿就让给你了,我去外头看看花。”
她提了一只黄铜水壶,先是去给檐下鸟架上的水盏里添水,添罢水,她轻轻抚着鹦鹉的翅羽:“小鹦鹉啊小鹦鹉,还是你听话,镇日不吵也不闹,也不会飞到别人的窝里去。”
崔鹤行在屋里看书,闻言摇头轻笑,假装听不出来她这一番指桑骂他。
宋嘉瑶说完,没见他有反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认认真真提着水壶去到院墙边浇花。
墙角处是一方青石砌成的小花坛,泥土上铺了茸茸的一层青苔,其中种着青绿的文竹,枝干纤细,叶盖如云,是极清雅而有风姿的样子。
小小的几丛文竹旁,零星落着三两块石头,宋嘉瑶也叫不上名字,只觉得石头表面晶白,两侧有如山岩红褐,看起来很有意思,于是便也放在上头了。
说起来,这几块石头还是崔鹤行给她带回来的。她说想在院墙边造一个小花园,崔鹤行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又去给她找善造园的大师与精巧的工匠,后来听她说要自己动手,于是便也陪着她选石头,抓泥巴。
小花坛旁边的月季,还有美人蕉,太平花,南天竹,都是他那双执笔弄剑的手一株株亲自移栽过来的。
宋嘉瑶捏着铜壶的提梁,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到现在她才有心思去想崔鹤行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越想她越觉得不真实,好像在做梦一般,整个人飘在软绵绵的云堆上。
他只见过她一眼,却记了好多年。而在见她第二面开始,他便想娶她。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然而这居然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吗?
她轻轻地咬了下舌尖,突兀而尖锐的痛感提醒她:这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正在这时,丹茶走过来,声音低低地道:“厨房的人过来问,这会儿可以传膳了吗?”
她方才从别的下人那里听说,王爷发现她们小姐不见了之后,就下令把朱柳几个人关起来了。那人还说,若是王妃没回来,朱柳她们恐怕就没命了。
早前她凭着一腔孤勇与小姐一道离府,然而没出城门,她们就被王爷找了回来。如今丹茶心里也涌出一些后知后觉的惧意来。
宋嘉瑶看她脸色苍白,顿时便明白了缘由,她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道:“传膳吧。”
因为孙玉容是雁城人,她今日特地吩咐了厨房多做几道雁城菜,都是些重油但少盐少辣的菜色,她自己不喜欢吃,又不想浪费,于是夹了两筷子堆到崔鹤行碗里,道:
“原是给孙小姐准备的,但她既已走了,也只能便宜你了。”
崔鹤行抬眼,淡淡叹了一声:“我还当窈窈心疼我,却没成想,原是该吃这菜的人走了,无人消受,窈窈这才想起我来。”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到底还是夹了碗里的菜送进嘴里。
宋嘉瑶嗔他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过……你要是再同我说一遍,你不会发落我身边的丫鬟,我便考虑考虑心疼你。”
崔鹤行停下筷子,眼角余光扫过角落里快把头低到地上去的丹茶,自然知道宋嘉瑶说这样的话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这样明目张胆的小心思,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下人。
想到这里,崔鹤行从善如流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总算得了宋嘉瑶一个笑脸。
他喉间忽地有了些痒意,当着下人的面,他不好孟浪,只能悄悄捏住了她在桌下的手,温声笑问道:“窈窈总算不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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