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春芸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天还没全亮,珠翠带着哭腔进了卧房,在邓春芸耳边说孩子怕是不行了,她衣服都没穿好就急着见孩子。
孩子就这么躺在摇篮里,额头滚烫,脸上烧得红通通的。
十多个月大的孩子,只有人家七八个月的婴儿那么瘦小。
邓春芸就这么守在孩子身边,寸步不离,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孩子。
到晌午的时候,邓春芸见孩子不哭也不闹了,去探孩子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生下来了,还是保不住,才一岁,就没了。
此刻,她眼神空洞,抱着孩子,还不死心,把他捂在怀里,不让他冷下去。
还说着:“浔儿,不要丢下娘不管,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娘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景宏德在孩子八个月的时候从西域捎了信回来,给孩子取名景南浔。
打到这时候,巴啰图已经溃不成军,再也翻不了身了。
这也意味着,景宏德快回来了。
如果这时候让他知道孩子没了,他或许真的会把邓春芸休了。他对邓春芸,本就没有感情,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父亲带着遗憾走。
而邓春芸已经伤了母体,再也怀不了孕。
所以在知道林幺初也伤了母体的时候,她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伤了母体是什么后果。
没想到林幺初随便扯的谎,竟然扯到了点子上。
邓春芸看着怀中孩子的尸体,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她要找个替身,把孩子换掉。
在景宏德回来之前,找一个一岁的孩子顶替景南浔的位子,反正见过孩子的人只有自己、珠翠和杨妈,生产那天景宏德再怎么记住了孩子的样子,过了一年,料他一定看不出端倪。
不管怎么样,保住自己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当天晚上,她派珠翠去外边找合适的替身。
刚好,青楼一个歌妓在青楼外边偷生了个男婴,找了个自己信任的好姐妹养着。
珠翠花了一千二百两买通了看护的那个人,把孩子要过来了。
就这样,一招“狸猫换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调了包。
府里的人只知道孩子是风寒好了,身体也康健起来了,没有一个人对孩子的身份有什么怀疑。
果然,景宏德在孩子调包后第四天就回来了。而邓春芸,到现在都没有把真相告诉景宏德。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告诉任何人的。
说回现在,景南浔起身去擦他生母的牌位,继续说:“我八岁那年,邓春芸突然开始疑神疑鬼。”
“那天我从外边回来,听到下人说杨妈犯了什么错,要被我母亲家法处置,现在被关在静室里,等候发落。”
“我来不及去找我母亲对质,偷偷从后门的狗洞里溜进了静室,看到了被铁链拷起来的杨妈。”
“她看到我,把我叫到她跟前,和我说,邓氏不是我生母,我生母是青楼的歌妓,真正的二公子在十三个月的时候就病死了,邓氏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把我从外边偷换了进来,顶替了真正的二公子。”
就是林幺初现在听来也觉得这几句话太复杂了,任是谁都不会一下子接受得了的。可那种时候,又怎么会有时间让景南浔缕清楚呢。
“她说,她不是犯了错才被处置,是邓氏看我已经长这么大了,担心她会把这件事抖出去,要杀人灭口。”
“我当时早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想着救她,她只让我一定要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要让别人知道今天我见过她,也不要和邓氏撕破脸,她只是要我这个二公子的身份,不会伤害我。”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我生母到底是谁,只听到外面来了人,她叫我赶紧溜出去不要让人发现,我只能离开了现场,又从狗洞爬了出来。没一会,我就听到里面杨妈被邓氏赐了毒酒,已经死了。”
林幺初现在是彻底明白了。
没想到景南浔的身世竟然是个这么大的秘密。也难怪他与邓春芸关系不好了。
听到这里,林幺初很是心疼景南浔,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
也难怪,景南浔堂堂武将之子,长得如此清秀,心思还那么细腻。
青楼女子所生,当然不会丑到哪里去。
而堂堂武将,长得漂亮,难道不是最讽刺的吗?
景南浔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不再出声。
这些话,本应该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可是如果这样会让自己心爱的人误会,那么拉下脸说出来,也算不上什么难堪的事。
眼前的男人个子很高,如果站在一起,比林幺初整整高出一个头还不止。
可这么高大的男人,成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心上也会住着一个人,藏着一件事。
如果他愿意放下一切顾虑,把自己藏在心底的话全部说给她听,大概也是真的信任吧。
林幺初走到牌位面前,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给徐氏磕了三个头。
“母亲,小女是临安王府的嫡女,现在也已经成了您儿子的妻子。我们都很好,您的儿子很出色,是个上的了战场,打得了胜仗的大将军。他待我也很好,南浔是个极好的人。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林幺初说完虔诚地拜了拜,然后站起来,给徐氏上了柱香。
景南浔此刻,酒意还没退,自知这样来见母亲,是很不妥的。
但他一定要今天带林幺初过来,也算是真正拜了高堂吧。
林幺初的这番话,让景南浔也没想到。
他看着烛光中女人的侧颜,静谧美好,他的心,又砰砰跳个不停了。
林幺初,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怎么愿意说这样的话?如果是谎话,何必编出这几句骗一个死人
他拉住林幺初的胳膊,带着她又跪了下来。林幺初的手就这么被景南浔抓着举在半空,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娘,我今天也算是带着您儿媳妇来见您了。没提前和您说,您别生气。您儿媳妇知书达理,博学多才,不仅女儿做得好,妻子也当得好,儿子很心悦她。从今往后,儿子会一辈子对她好,如果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来,您就带我走,我定不会有一句怨言。”
说完,又拉着林幺初磕了个响头。然后,把她拽起来,抱在了怀里。
林幺初像个玩物一样被景南浔扯来扯去,他又力气大,挣不脱。
景南浔把头靠在林幺初肩上,紧紧抱着她,还说:
“绾绾,我好喜欢你嫁给我吧”
什么“绾绾”?什么“嫁给我吧”?
他怎么知道的林幺初的小字?
林幺初想起来,上次林梦素来时叫过自己的小字,估计就是那时候被他学过去了。
一直没敢叫出口,这会醉着,把平常不敢说的不敢做的全说全做了。
然后,他一头栽了下去,把林幺初也带着倒了下去。
睡着了?
景南浔竟然这个时候睡着了!
早不睡晚不睡,磕了个头就睡着了?
要不是林幺初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还以为是他心里想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即刻就被他母亲带走了呢。
林幺初好不容易从他身子底下挣扎出来,觉得他荒唐极了,只能转过身向牌位拜了拜,说了声:“母亲,南浔醉了,今日打扰了!改日,改日我们再来好好看您!”
鬼知道林幺初昨夜里是怎么把这么重的个男人搬回来,还偷偷又带回了卧室,放上床的。
总不能把他扔在祠堂不管吧?
第二天,两个人都赖在床上不醒。兰萝又不能硬催。只有蒙笛,实在等不及了,在门外大喊:“少爷,快醒醒!犯人等着你去审问呢!”
他这一声,实在是震耳欲聋,把两个人都吵醒了。
景南浔头疼得不行,用手揉了揉脑袋,一时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幺初呢,还没睡醒,转了个身,又睡着了。
景南浔坐起来,跟兰萝说不用吵她家小姐了,她想睡就睡,今日无事。
至于蒙笛说的什么犯人,他倒是一头雾水。
他穿了衣服出去,蒙笛还在外边顶着太阳来回踱步,见景南浔出来了,赶紧跑上去说:“少爷,我把昨晚上的刺客抓回来了,现在就在看守室里关着等您审问呢。”
什么刺客,哪来的什么刺客。
“少爷,您身上怎么一股酒味”
景南浔这下想起来了,昨晚上他喝酒,翻墙,劫人,然后去祠堂后来的事,又不记得了。但是这个刺客是怎么一回事?
他凑近蒙笛,压低声音说:
“昨晚上的刺客就是我,你到哪又弄了个刺客回来?”
蒙笛“啊”了一声,也压低声音说:“昨晚上的刺客是少爷您啊?不能吧?那我抓回来的是谁?我确实是抓了个刺客回来啊?”
“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景南浔往蒙笛屁股上踹了一脚,揪着蒙笛的耳朵,往看守室去了。
到了看守室,果然看见一个黑衣人,被拷在十字架上。
景南浔一时觉得这人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虽然明明知道这人肯定不是刺客,还是干脆装糊涂,说:
“你是谁,为什么昨天晚上鬼鬼祟祟的?”
那人把头抬了起来,露出一副轻稚的面庞,看上去才十五六岁。
他看了眼景南浔,“呸”了一口,然后大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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