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晾衣杆的手有些僵硬,白晗沉默地跟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又仰头看向声控灯。
灯罩被她敲开了一道缝,她及时抬手拿晾衣杆往上抵住,大脑运作得飞快,脸不红心不跳地启唇道:“我看灯罩松了,想把它弄回去……”
对面的人应该是听到敲击声才出来的,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声控灯一眼,只是平淡简单地看着她。
听到她说的话他才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声控灯,清晰的下颌线流利,连着下面白皙纤细的脖颈,突出的喉结分明,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更添一份白净。
“稍等。”低磁的嗓音带了一种天生的淡然散漫,跟他本人很搭,格外有辨析度。
说完他就侧身进屋了,门虚掩着没有关。
捏着晾衣杆收起来也不是,继续顶着灯罩也不是。
一直盯着发亮的光源眼前多了道光影,有些晃眼恍惚,她好像现在才清醒过来自己脑子一热都做了什么。
移动步子走到灯坏的那侧,她轻踮起脚想看看灯到底被自己那一下砸成了什么样。
还没看清楚就注意到对面的门又被拉开了,男人单手拎着一张木椅子走出来,随手放在灯下,直接站了上去。
白晗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椅子,主要是这把木椅子看起来不太稳,抓在手里才发现,确实是有些晃的。
仰头看了眼椅子上站着的人,他像是丝毫不在意、也不害怕椅子的晃动,只是专注地凝神检查着灯的情况。
他的身形修长单薄,却不削瘦,从他举起的手臂上还是能看到肌肉线条。
把手里的晾衣杆搭在一边的墙上,她双手帮忙牢牢抓着椅子。
看着他手里熟练的动作,白晗忍不住出声问:“灯……之前是你修好的吗?”
“是。”他淡淡地应了声,长腿踩在地面,从椅子下来了。
轻指了下头顶,他的嗓音依旧平淡,“灯罩坏了,里面没问题。”
“对不起……”白晗收起手道歉。
“谢谢。”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头顶的声控灯倏忽亮起。
她抬眸正好望进对方道谢的眼里,他轻抬手示意椅子,“谢谢你的帮忙。”
“没事,”白晗客气地摆了摆手,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不好意思,灯好像是我弄坏的,我现在去买一个灯罩。”
才刚下一截楼梯,她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一起吧。”
男人微躬身将椅子放在角落,顺手把门关上,迈开脚步走向她,语气寻常自然,“你可能会不知道买多大的。”
没有犹豫迟疑,白晗直接点头答应了,因为她正好有话想问他。
破旧的楼梯间窄小,勉强能容下白晗牵着时宇走过,两个成年人无法并肩走,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刚踏出楼她就放慢了步子等他走上来,但却一直没等到人。
貌作不经意地朝后面看了眼,某人跟她一起压着步子,闲散地慢悠悠走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很合适的距离。
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她“无意”的视线,他轻挑了下眉,无声询问。
“咳……”白晗掩唇轻咳了一声,顺势停下脚步,等到他走上来后她才清了清嗓找了个问题,“去哪家买?”
现在换他领路了,她这才得以跟他并肩走,酝酿着打算问他问题。
刚侧过头她的视线就顿住了,他若有预兆地跟着垂眸,傍晚的余晖里他身前白t衣摆的那抹红色显眼,在干净纯洁的白色里像染了血迹一般。
远处天空是漂亮绚目的火烧云,橙红艳紫晕染成一片,被晚风吹着,缓慢无声地飘动。
单薄的白t衣摆也随风轻摇曳,两个人不知不觉中都停下了步子。
抬手扯起另一边的衣角,骨节分明手里展开的是一抹橙色,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颜料。”
这才移开自己凝住的视线,却无意看到他扯起衣摆下露出的结实腹肌,白皙的肌肉线条清晰,白晗瞬间就抬起了眸。
对上他疑惑的眼,她只是摇头,礼貌地扬唇笑了笑示意没事。
小插曲结束,他们继续往前走。
“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虽然想铺垫些什么再问,但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了。
“一个月前。”他回。
居然都搬来一个月了,但是……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启唇道:“我也没见过你。”
“职业原因,我作息比较乱。”
他们平时的生活都是错开的,所以从来没有碰到过。
白晗点了点头,心底的弦依旧紧绷着,以防万一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是——”
“画画的。”他顺畅无误地接着话。
刚好走到店门口,他抬步推开玻璃门,自然地站在一侧抵着门,等她先进去。
“谢谢。”她轻道了声谢。
进来后直接就开始挑选灯罩,大概是艺术生对比例的敏感,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白晗从他手里接过,大小看起来确实跟楼里的灯一样。
结完账转身,男人高挑的身形立在门口,拉开门让她出去。
他的话不多,但行为举止里都是对旁人的照顾,细心周到。
漆黑的碎发随意搭在他额前,配着冷白皮衬得发色和瞳孔都格外黑,白衣黑裤身着简单,整个人身上的气质浅淡净冽又极具吸引力。
走路时双手自然下垂落在腿边摆动着,白皙修长的手跟黑裤对比明显。
单手插进裤兜掏出手机,他随口一提,“快五点了。”
闻声白晗急忙拿出手机确定现在的时间,这才想起说好今天去接时宇的事,差点就错过了,可是——
“怎么了?”他看出她的焦急,适时启唇问。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她顺着他的话出声,“十五分钟我就回去,能麻烦你到时候再帮忙换一下灯罩吗?”
他没应声,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她面露不解。
“灯罩。”
经提醒后她才知道他的意思,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了过去,他没碰到她的手,握着提绳的另一端拿走了。
“谢谢。”白晗真诚地道谢,然后匆忙地小跑离开了。
手滑到提绳中间拎着,绳上还有她手的温度,他站在原地顿了会儿才转身回去。
火烧云渐渐熄灭褪去,残留的艳丽挂在天际。
-
白晗在一路小跑里复盘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敏感多疑了。
只要是跟他们平时的生活有丝毫偏差的地方都会被她无限放大,就比如突然被修好的声控灯,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不会有别人来修,所以疑神疑鬼总觉得不对劲,但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是凶手修的话,他为什么要帮他们?
大前提的动机就不对了,但她根本没有深想,直接一棒子敲向这项偏离他们生活的“意外”。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就是这样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忍不住起疑。
她的神经像绷紧的弦,从知道危险可能会降临的那一刻起就准备好要随时对抗了。
当初是时宇让她活下来的,所以她会拼尽一切守护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快到学校的时候白晗才放缓脚步,一边走一边调整呼吸,胸腔里因为奔跑过而加速跳动的心意外让她更加有力量。
就好像突然扬起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像是坚定的信念从心底蓬勃地长出来,像是一种支撑着继续走向未来生活的希望在不断闪烁。
她需要这种感觉,需要这种活下去的动力。
校门口,时宇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她,在人群里看到她后他挂起了灿烂的笑,高举着手臂向她挥手。
从他背上接过已经有一定重量的书包,他拒绝着说:“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我好久没有背过书包了诶。”白晗笑着说,将羡慕的眼光投向其他学生,仿佛在怀念读书时代一样。
松开拉着书包带的小手,时宇把书包给她了。
“今天要一起吃冰激凌吗?”她牵着他的手走进人群,跟无数放学来接孩子回家的父母一样,手牵着手聊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聊学校发生的事、聊老师新教的新鲜东西、……
约好哪天要一起去吃汉堡炸鸡或者冰激凌、约好去电玩城兑币抓娃娃打游戏,约好要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
他母亲不能再陪他做的事,白晗希望自己都能陪时宇做。
她不希望他的童年是缺失的,不希望他以后回想小时候只有遗憾。
已经是成年人的她失去父母后都尚且难以接受,每每想起他们还是会眼眶蕴起湿意,她很难想象还是孩子的时宇要怎么接受这一切。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好像都忘了,下雨好像也不会再哭了。
但她知道,他还是难过的。
跟她一样。
疼痛是没有那么容易忘记的。
所以白晗无数次难过、但也无数次感谢身边有他。
时宇跟她说了很多学校的事,他们一路走着聊天,白晗也跟他说了家门口灯又坏了的事。
两个人一起迈着相同的脚踩楼梯回家,到三楼下面脚步声就将声控灯点亮了。
他们一起仰头看。
灯罩已经被完好无损地装上了,明亮的灯光将昏暗窄小的楼梯间照得温暖,满当当的一片光明。
像是在夜晚突然升起的太阳。
“小晗,我们今天真的很幸运诶。”时宇稚嫩的声音清脆地在楼道响起,像灯光一样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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