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河刚刚回宫,还未来得及褪下朝服,就急着挥退侍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宫人告退时多问了一句。
“后院那位,用过早膳了吗?”
“回太子殿下,还不曾用过。”
雪清河唇角勾了勾,被朝会搞得乌烟瘴气的心情似乎明媚了几分。
“行,你们退下吧。”
天斗城的冬天不比极北苦寒之地,今年的新雪不日前才刚刚落下,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盛,雪清河觉得这个冬季格外的温暖。
几声清亮的鸟鸣通报了太子殿下驾到,房门就恰好打开了。
雪清河微微一笑,走进屋子,看见盘坐在床边闭目修炼的人,眼神又转落到那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看来她又是一夜未眠。
“用膳吧,你这伤反正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雪清河将早膳搁下,又自顾着布下碗筷。
比比东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算了算日子。
“不用算了,快一年了。”雪清河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这一年你那教皇殿群龙无首,是不是都变天了。”
“事有法可依,人依法办事,就算我不在,又有何妨?再说了,若真有人趁此机会胡作非为,倒正好可以把这种渣滓清理出去。更何况,要真的变天了,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用膳了。”比比东瞥了他一眼,“倒是你们天斗皇室,该变天了吧。”
“呵,天斗皇室……你若是想变,随时都可以。”雪清河轻轻敲了敲桌子,算是她们之间独特的邀请,“可你要是想听听我的意见,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雪儿……”
比比东低眸看着雪清河为她布下的碗筷,轻唤了一声。
可尽管过了这么久,她叫这两个字的时候,依旧难掩声音中的僵硬生涩。
雪清河布菜的手一顿。
“为何不是?”比比东有些懊恼,摇了摇头将情绪抛却,只好和她说回正事。
“因为现在我并不能平稳地接替政权。”雪清河倒也习惯这么和她相处,“诚然,我们能血洗太极殿,镇压天斗皇家学院,伪造皇帝遗诏,但这些,且不论天斗百姓认不认可,现如今我和雪崩一派势如水火,雪夜老儿一死,他定会和我开战。”
“雪崩?”比比东眯了眯眼睛,她从不过问千仞雪在天斗帝国的部署,以前是插不了手,后来则是没必要了,只隐约记得雪崩好像是天斗四皇子,但是人对不上号,“按理说,这种隐患你很早就该清理干净了。”
“是,我承认,以前我看走眼了。我本以为坐稳了太子之位,留下个最废的皇子也无关紧要……”雪清河叹了一口气,“可是雪崩并不愚笨,也并不纨绔。自从雪夜老儿病倒,由我主持朝政开始,他就不藏对帝位的野心了。他借助雪星亲王的势力,明里暗里拉拢群臣和我唱反调。”
“若觉得麻烦,我替你处理了如何?”
“杀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又何须你出手?可是比比东,我们既然谋划了这么久,要的是一个能直接和星罗抗衡的帝国,不是一个四分五裂的烂摊子!”
“那只能怪你咎由自取。”比比东冷笑一声,“在他羽翼未满之时,为什么不永绝后患……”
“太子哥哥!”
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少女的呼喊,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比比东微一皱眉,身影顿时从座位上消失了去。
急急闯进来的是一位身着浅色宫装的少女,同样淡金色利落的短发,眉眼和雪清河极为相似。
“珂儿。”雪清河恢复了和煦温润的笑意,一开门就与雪珂撞了个满怀,他无奈地揉了揉雪珂的脑袋,宠溺道,“珂儿都长成大公主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太子哥哥,你去和母后说说嘛。”
“说什么?”
“母后要送我去月轩,我不想去。你和我一起去求求她,她肯定听你的。”
“这个啊……这我可帮不了你。”雪清河失笑,“这是传统,我们皇室子孙都要去月轩学习。哥哥我也是从那里毕业的,里面可好玩了,你不去会后悔的。”
“可是我去了就有好久好久不能出来了,母后说要学一整年,要是考试不过关,还得再学一整年……我就好久都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没关系啊,月轩离皇城又不远,你要是想太子哥哥了,就给我传信,我去看你就是了。”
“那能每天都来看吗?”
雪清河苦笑应道:“当然可以,每逢初一十五我还给你带礼物。”
“嗯……那你可不许骗我。”雪珂歪着脑袋沉吟,又忽然眉眼一弯大笑起来,“不对,太子哥哥从没有骗过我!”
雪清河温柔地牵起雪珂,送她出去:“对啊,所以你现在回宫去收拾东西,别乱跑让母后担心了……”
“……”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了,比比东幽幽自房间里现身,继续享用这被人中途打断的早膳……门口一阵风掠过,雪清河送走了公主,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你给我留点!我还没吃呢!”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好哥哥。”比比东似笑非笑,说回了之前的话题,“难怪你做事不干净,留下祸患!”
“珂儿她就像……”雪清河想了想,笃然道,“她就是我的妹妹!”
“我可没认……”话一出口比比东觉得似有不妥,补充道,“千道流也未必会认。”
“你连我都没认。”
话一出口雪清河也觉得不妥,俩人只好各自低头扒饭,屋子里忽然就沉默下去。
“我……”比比东屡次张嘴想打破沉默,终究是不知如何说下去,干脆换了话题,“你喜欢有个妹妹吗?那要是再有一个,你……”
雪清河猛地抬起头,又惊又疑。
“你、你、你该不会是想学我那便宜老爹,开后宫?养男宠?纳……贵君?”
他脸上的神情怪异如许,几乎就要维持不住雪清河伪装,复而又拍了拍胸脯似在强行说服自己,“你……你……我、我父亲的确去世多年,我是没资格要求你再为他守寡什么的……”
比比东眼神一凝,声音都冷了下去:“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
“好!我不提。可是你……噢,太突然了……是哪个王八孙子能入了你的眼?”雪清河双眸一转,一问出口自己反而先想到了答案,拍桌而起,“不行!我不同意!玉小刚那个废物,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你怎么会知道玉小刚?”比比东眸光一冷。
虽说是放下了,但这个名字从千仞雪口中说出来,她们之间本就不多融洽的氛围消失殆尽,往事可以如烟,但因往事在两人心里留下的种种情绪很难轻易改变。
“这么说,你还真的是为了他咯?”
雪清河看着比比东的反应,更加确认了心中所想。
他这几年确实暗中查过比比东和玉小刚的过往,但都只有只言片语的零散信息,加之比比东在魂师大赛上亲自收回了玉小刚的教皇令,大有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态度,他也便作罢了。
可如今,再度提及这个人时,比比东的表现似乎仍是旧情难泯……
那个废物不仅是曾经比比东抛弃他的缘由,现在更有要爬到他头上的趋势,还要给他生个妹妹?!
不对,怎么都能确定是妹妹了?!
雪清河暗暗瞥了一眼比比东平坦的小腹。
不应该啊……这近一年的时间比比东几乎都在他东宫养伤,搞出孩子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他。
比比东揉了揉眉心,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想问问千仞雪对这件事的态度,这死孩子已经思绪百转千回,写了好几篇小作文了。
“不要提玉小刚,和玉小刚也没关系。”
“那你是……”雪清河追问。
比比东半阖着眼眸,似有光影在其中晃动:“我确有意中人。”
她的声音轻的像院子里的浮雪,如此轻柔地吐露最柔软的心声,原来她真的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冰消雪融……
雪清河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怔在原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呵,谁这么倒霉啊?”
“你……“比比东似有些发恼,双颊因薄怒生起晕红,眉间轻蹙,“被我喜欢是这么倒霉的事吗?”
“那我得看是谁?”雪清河平复了一些,重新坐下来,“长得帅?实力超群?还是背景通天?”
“好像,都没有。”
比比东眉头不展,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竟是谌独月躺在枕边呼呼大睡流口水的样子,的确和雪清河要求的“后爹”标准相去甚远。
“那我不同意!”雪清河翘起脚哼哼道,“虽然你也不在乎我同不同意,但是……”
“不,我在乎。”比比东打断她,“哪怕全天下都不同意,我也希望你能祝福。”
“那到底是谁嘛?我认识吗?”
雪清河很久没有被勾起如此八卦的欲望。
“嗯,认识的……”比比东思索片刻,微一颔首。
“我回来了——”
院外又传来一声高呼,俩人的密谈再次被打断。
这一回雪清河皱了皱眉头,比比东倒是低头悄然一笑。
破空声由远及近,负责保护千仞雪,藏在暗处的护卫只懒散地抬眼往天空瞅了瞅御剑而来的人。
参商落地归鞘,谌独月归心似箭,踩过院里的积雪就往后院冲。
“我靠!”
一推门就被人当头一剑刺来,谌独月反应极快,侧身躲过,看清了剑锋上圣洁的天使光辉。
“你什么毛病!”
她侧眸去看执剑的人,话音未落,雪清河又飞身一脚踹来,幽蓝的保护壳近乎是下意识地就瞬间自动地从她身上释放。
大小姐连人带壳地被踹飞出去,撞到院子里的红梅树上……被枝丫上纷落的雪埋成了一个雪堆。
雪清河看了看随她一起走出来的比比东,只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抓耳挠腮般难受……
靠!这人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话到关键时被生生打断。
比比东挥袖拂开了雪,将谌萝卜拔出来。
“你是不是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了?”大小姐拽着她的袖子,凑近嘀嘀咕咕。
“没有……吧?”比比东看了看雪清河的脸色,竟是自己都不自信起来。
大小姐将信将疑,又凑到雪清河身边嘀嘀咕咕:“你们不会又在吵架吧?”
“没有。”雪清河长叹一口气,毕竟被自己无妄打了一顿,他伸手将谌独月身上的落雪轻轻拂去,确认她没有受伤。
大小姐这才放下心来,热情地拉她们进屋。
“噢,那就好,我把花儿都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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