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又格外包含深意。
只要你想，
我可以打开。
迎视上那双始终觉得有些熟悉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某处忽然一瞬波澜，像是一根弦被拨动，就要去勾起更为久远之外的记忆。
“怎么？”
沈则就这么和司砚对视许久，笑了一声，说：“答应给你打开，你怎么还犹豫了？”
很奇怪，心里忽然有些疼。
收回自己的目光，司砚伸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揉了揉，吃了口已经放凉的抄手，才回答：“你突然这么好说话，我反而觉得你要使坏。”
沈则挑眉。
瞥见沈则眉间的不愉，司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和你开玩笑的。”想了想，顺着话音后面又补充了一句：“我只问你一句，一旦鬼境打开，你有把握控制住那些恶鬼，不让他们出来吗？”
沈则摇头。
司砚：“很好，我也不能的。”
那鬼境之下是什么？
想起特殊管理局那些人提起鬼境就为之色变的样子，他们要真的将鬼境打开，估计都可以被记入史册遗臭万年了。
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退休的神仙，
所思所念只为一个逍遥快活，
这一觉醒来，可不是为了出来做个祸害的。
“不能便不能。”
沈则脸上神色不变，他屈指在桌上叩着，语气随意：“以你的本事，我不信你会被那些邪物伤到。”
“是，确实不会。”司砚抬眸看他，问：“那世人怎么办？”
如果他的府邸真存在于岑灵山禁区的鬼境之中，那其鬼境里关押的妖魔鬼怪一定是整个冥界中最凶、最厉的存在。
甚至只会比九尾狐还要更为凶残。
冥府存在之初，在历任冥王的住所之侧，会建立一所特别的牢狱，那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恶灵。
只有以冥主之力，方能镇压。
一只两只还好，
如果那些关押上千年也不死不灭的恶鬼一同冲出来，以他现在的实力，一旦乱局发生，他不见得能控制的住。
如果说，进入鬼境的办法，是拿人类百姓的安危做赌注，罪过实在太大。
“世人？”
沈则正在专心将碗里飘着的香葱挑走，闻言，蹙眉道：“这人界中，世人千千万万，死不完。”
司砚：“……”
他一时有些无言以对，算是知道沈则的名声为什么这样差了。
也不知道对方师辈是怎么教的，修道之人当心系众生，但沈则行事却冷戾乖张，难怪被人诟病。
“算了，不跟你讲了。”司砚无语：“是我的问题，不该和你提这件事。”
沈则点头：“没有不该。你想开，我可以帮你。”
司砚：“……那我先谢谢你。”
他有些无奈的道：“不过现在还不着急，等以后，以后情况允许了，我再请你帮忙。”
所幸沈则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直到将碗里的香葱挑拣结束了，才点了点头，动筷。
“奇怪，”看见沈则的动作，司砚下意识的说道：“你也不吃葱？”
闻言，沈则拾筷的手一顿，眼底深处像是有异色闪过，却没有抬眸，两秒过后，说：“还有谁也不吃吗？”
司砚倒是没有注意到沈则的这点异样，连吃了几个抄手后，喝了一口汤：“或许有吧，我记的不是很清楚了。”
纤长的睫毛轻颤，沈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司砚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把话说个不停的习惯，沈则不开口，他也没在继续，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请问……”
“是司先生吗？”
是个女生，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放下筷子，司砚回头一看，蹙眉思考了好一会，才有些不确定的说：“你是，上回在岑……”
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就已经点了点头：“对，是我，林依依。”她脸上的欣喜难以遮掩：“果然是您，我之前在小视频上看见您总是过来这里吃东西，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司砚笑了笑，答应了一声：“我记得你，做冒险直播的嘛。”
提起冒险直播，林依依眉宇间闪过了一丝难为情，解释道：“现在已经不做了，上次我们回去之后，紧跟着就把账号消除了。”
司砚表示赞同：“这样也好，不然你们以后再要是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是的，上次确实是拖累到你们了，我们都也都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错误。”林依依估计认为司砚也是特殊管理局的员工，再次郑重表示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也不会了！”
司砚摆了摆手，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林依依愣了一下，这才想到了自己的来意，连忙点头，说：“有的。”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就是想请问一下，您最近有时间吗？”
这话才刚刚说完，林依依还没等来司砚的回答，忽然就觉得脊背一凉，她下意识的侧目，恰好迎视上了一双视线格外冰冷的眼睛。
心中无端的发憷，几乎是下意识的，林依依连忙顺着自己的话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个忙想要请您帮一下。”
司砚见她神色奇怪，回头看了一眼沈则，见对方一直低头在安静的吃饭，才又重新面向林依依：“有是有，只是……”
“那太好了！”林依依松了一口气，说：“我一会就给我舅舅打电话，司先生您放心，不会让您白忙活的，我舅很有钱，会给您报酬的！”
司砚刚刚的那后半句想说的是，只是他还没有职业证。
然而此刻听了林依依的话，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将后半句话原封不动的咽回了肚子里。
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吧。
再者，这次是生意找上了门，这也不能怪他吧？
思及此，司砚点头：“放心，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会帮你妥善处置好的！”说着，又笑容满面的去看林依依，招呼道：“吃过了吗，没吃过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点？”
“啊？可以吗？”林依依刚想点头，余光瞥见坐在司砚对面的男人，那种森寒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陡然一个激灵，忙摆手改口：“不过不用了，我等会还有事情！”
话落，从自己的包包里面掏出了一张名片，飞快的递到司砚跟前：“司先生，这是我舅的名片，劳烦您联系一下他。”一边说，下意识的又瞥了沈则一眼：“那你们继续吃，我就不打扰了！”
司砚怔怔的接过名片，甚至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看着林依依飞快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语：“这得是多重要的事情啊，跑这么快。”
十分钟后，
同沈则一起离开小吃街后，
司砚手中一直握着林依依给他的名片，一会看看名片，一会又看看沈则，犹豫着想说什么。
之前的手机还已经给沈则了，他一时间也没法联系别人。
“那什么，”没纠结多久，司砚伸手拍了拍沈则的肩膀，问他：“你可以把手机再借我一下吗，我打个电话？”
沈则没说什么其他，将手机拿出来：“现在不能打电话，手机没电了。”说着，又摁了一下电源键示意屏幕一直是黑的。
司砚：“……哎？那怎么办？”
“简单。”沈则在路边停下，想到了什么，他垂眸看向司砚：“不然你和我回家，充好电就给你？”
司砚点头：“可以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自四岔路口驶来。收起所有的八卦心思，鎏墨从驾驶室下车，走到后座将门打开，才朝着沈则微微弯腰：“主人。”
沈则‘嗯’了一声，看向司砚：“上车吧。”
说实话，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司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汽车，没有着急上去，他先是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外观，正在心中思考着是什么力量让它能飞速行驶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身侧沈则的身形一晃，
司砚一愣，几乎是跟着就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味，
“你怎么了……”
他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只看见沈则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僵住，随即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起来，他搭在车门上的手瞬间收紧，就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侧颈的青筋鼓起——
下一刻，沈则先一步上车，然后用力的将车门关上，
在将司砚视线隔绝的最后一刻，他再也忍不住，
一口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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