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池越牵过薛惟的手,将人给带入自己怀中。薛惟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他抬手顺池越的后背,闷着声音说:“放开。大男人在矫情什么?”
池越说:“赵铭那帮人又去503房了,他们砸烂了屋子里的很多东西。他们到底在找你的什么东西?你……清楚吗?可以告诉我吗?”
薛惟垂下眼睫,冷冷道:“不清楚。”
“本来我打算吃过饭之后就回我姨妈那儿。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403,回去我就把他们擅闯民宅的监控视频拷贝出来交给警察。”
薛惟没就这句话说点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格外注意我姐?”他眯起眼睛,“她长得像你前任?”
池越抬手捏了捏薛惟的下巴,用委屈的语气回道:“都说了,你是初恋,哪里来的前任。”
“我是觉得你姐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薛惟说:“她长着一张大众脸,你当然觉得眼熟。”
要是姜欢愉本人在这里,估计会被薛惟这句话给气走。
“原先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姐说她是你爸的养女……”池越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薛惟先黑了脸。
“你……”池越的话哽在喉头,他到这时候才觉得薛惟的脸变得很快,跟川剧换脸似的,说变就变。
薛惟用肩膀撞池越胳膊,提醒道:“下次别再提起我爸,他就是个人渣。”说着,他冷笑一声,又补充道,“败类。”
看薛惟一脸复杂的神情,池越便想起在屋子里的时候姜欢愉说的那句话,好像是因为说了两个字:“他爸”,原来是这样,提到了他爸,薛惟才会沉下脸色。
池越不知道薛惟他爸干了什么事情,让薛惟如此咬牙切齿。但见薛惟反应那么大,明显也不是一般可以被原谅的事,他便就这点主动闭麦,没多问,只应道:“好。”
薛惟撩起眼皮看池越,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讨厌别人提起他吗?”
“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跟我说。我现在追问,只会徒增你的烦恼而已,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却还要去想那些让你感到糟心的事情。”池越说着就想蹲下/身,他洗完澡之后穿了一条昨天路过广场时新买没多久的长裤,是牛仔布料的款式。版型好看,就是裤管长了点,堆在鞋面上,快将整只脚都包住了,显得特别拖沓。本来他打算过几天去裁缝店里把裤管裁剪一下,没想到今天打台风,计划被打乱;他把那一套用来换洗的衣服给了薛惟穿,没多余的裤子,只能穿这条新买的。
谁知薛惟一把握住池越的胳膊,示意池越站直了,自己则蹲下去,替池越挽起裤脚整理起来。池越没想到薛惟能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低下头看见薛惟头顶上的发旋,禁不住抬起食指摸了摸。他们两人现在就站在道牙子边上,左侧都是呼啸而过的车辆,车鸣声人语声尔尔,还能听见交警吹口哨发警告的声音。
“别闹。”
薛惟将那过长拖地的裤脚对折了四层,沿着中线对齐了,随后拍拍裤脚,这才撑起膝盖说道:“好了。正好前面就是广场,我记得上次跟朋友来的时候看到三楼那儿有卖男装的门店,我们现在过去买两件衣服回去穿。”
“好。”池越亲亲薛惟的头发,又凑上去闻了闻,真诚地说道:“嗯……你头发好香。”
薛惟拍了拍池越的腰,提醒道:“别随意撩拨人。”
“撩拨你怎么能算随意?”池越见招拆招。
薛惟笑了笑,抬脚踢了踢池越的腿,用审视的目光瞥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腿长这么长……喜欢什么运动?”
刚才他低头整理裤脚的时候,看见池越的脚踝上方处还刻了一个“forward”的刺青;那脚踝细长又有骨感,滑起滑板飞到半空之中时一定很好看。
池越不明白腿长和喜欢的运动之间有什么关联。不过薛惟难得一次主动问他问题,他便答道:“喜欢的运动可多了。哥哥打篮球吗?我就很喜欢,还有滑滑板、射……”射箭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薛惟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你会滑滑板?”
“当然。”池越还专门研究过怎么滑才够炫酷。初中时他曾为此专门凑了一袋子的零花钱去买滑板,买回来之后在自家的花园附近试滑,摔得屁股疼不说,还因为打烂了几盘盆栽被他爸揍了十条街。后来他爸见他爱不释手,便天天带他去附近的广场溜半天。
说起来,对滑板的兴趣还是来自于薛惟,但池越没说。他只说道:“只是我不够精,但是玩还是会玩一点的。”
薛惟双手插兜里,说:“等哪天我心情好,教你两招。”
“嗯。”池越想起那天在射箭馆里薛惟射箭的模样,又说:“你上次还说过,要教我射箭来着。”
“我怎么记得你原话是‘有空可以教教我吗’我当时应你有空,当场就教了。”薛惟抬指指着池越道,“你可别耍赖啊。”
池越吃笑:“哪有哥哥你那样教人的啊。”他说着比了个当时薛惟做的动作:抬肩拉弓,瞄一眼前方,放空箭,“就是这样教人的?”
薛惟哈哈大笑,先前因薛貌生生起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
见人终于笑了,池越这才再次将话题给折回来:“刚才是因为你姐说自己是别人家养女,所以我就格外注意了点……蒋叔,就是当年我被人贩子拐走时和你一起救了我的蒋羽,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薛惟点头:“有。”
“还记得当时我在一品居跟你说蒋叔救我也是因为他的一段往事吗?”等了几分钟,马路上的绿灯终于亮了,池越带着薛惟往对面那条辅路拐进去,“蒋叔有个女儿,两岁时被人贩子掳走,至今杳无音讯。”
蒋羽在一年冬雪夜里痛失爱女,他在部队里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离事发当日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得知后他火速办理退伍手续,之后便一直在茫茫人海中打转,寻找着蒋心妍的身影;他的夫人从白天哭到晚上,后来哭瞎了一只眼睛;虽然警察已经将人贩子绳之以法,但因为蒋心妍被拐卖了太久,不知在几人手里辗转生存,因而蒋羽迟迟没能找到她。
蒋羽每一次出门就会紧绷神经,一双鹰一般锋利的眼睛会扫一遍身旁的每一个人,留心着每一个人的神情。因而当年池越被人贩子拐到车上的时候,车内的其他人不是在低头看手机,就是神游到天外,只有蒋羽和当时一直在寻找沈蕊所以习惯左看右看的薛惟注意到了池越的异样。
池越这些年也一直在帮蒋羽找蒋心妍的下落,所以但凡是有点消息,哪怕希望渺茫,他都会抓住一探究竟。不过事虽在人为,但天定的事情确实是需要某个机缘巧合才可以再见——命运的齿轮总在无声地转动,但那块无法消融的玻璃碎片却在某一个时刻卡进了蒋羽的心底,一直卡了许多年;这一次,蒋羽能把那玻璃碎片震碎吗?
池越不得而知。
薛惟低头想了想,说:“姜欢愉来我家时,她恰好十岁。她……”薛惟拧眉回想片刻,在脑海里努力地把薛貌生最后见他时的那不可置信的神色驱赶出去,“我之前听那个人说,她被收养之前已经被一户人家收养过了。”
“应该不是孤儿,我从没听她说起过什么福利院。”
“谢谢。”池越答道,无论姜欢愉是否是蒋羽的女儿,这个信息对他来说都至关重要。
薛惟没再说下去。他已经把知道的信息都提供给了池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上高中时他无意间看到过姜欢愉的日记,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来到她家里之后原来整日过得担心受怕,害怕薛貌生像上一个收养她的人一样,打她骂她,见她有点姿色又把她转手卖给人家——
“我不知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幸运之神从未出现在我的面前,每天睁开双眼,我看见的总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
“命运究竟要我怎么做,我才能摆脱得了这种境地?其实说实在的,小惟真的很可爱,他才比我小几岁呀,他聪明机智又好学,而爸爸也特别疼爱他,真的好羡慕,如果我还记得……大概也会被亲生父母这样疼爱吧……只是为什么小惟今天不笑了呢,平日里我拿点糖果他就笑的……可我真的能摆脱得掉吗?我真的……你扪心自问,我还能摆脱掉吗?”
……
“原以为我会一直见不到曙光,可是他却成了我的曙光,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不能……”
……
后面薛惟没再去翻,无非是少女的一些心事,他没资格也没兴趣去翻阅。不过从那之后,他面对姜欢愉时无论心情好不好,都会尽量地表现得开心一点,让这位被收养的姐姐能够在心底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倾诉的亲人。
橘黄色的路灯晕着光,蚊虫在灯罩下绕着圈舞动。池越边牵着薛惟边往前走:“刚才的话题我还没有说完,那天在赵铭家找到的纸条,上面写‘薛惟的事,六月给我答复’,我想那应该就是赵铭两次带人搜你屋的原因,我不知道你手里握了什么东西,但是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请你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池越说着停下脚步,踢掉拦在跟前的几颗小石头,侧目看向薛惟。
薛惟没想到池越能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两个人在一起,互相信任是要有的,否则一个藏着不说,一个憋着不问,很容易走着走着就散了。池越此番话的言下之意,是觉得他本人一直都知道赵铭要找的那件东西是什么,而他避开不答,甚至在赵铭过来砸门之后满不在乎;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和池越在一起了。如果他还藏着事情不说,很难不波及到池越。就冲池越那“多管闲事”的劲儿,池越也不会坐视不理。何况在这件事当中,池越已经转变了身份,从一个陌生人的转变为他的男朋友。
对于赵铭要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眼下薛惟只能猜出个大概来,但他总觉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如果真的是那件东西,那么事关他人的名誉,薛惟是怎么也说不口。但见池越一双棕色的眼眸逼视着自己,眼底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心,他心中不是滋味,握住池越的手就想开口说几句话,可是该怎么说?这事说不了啊。最后,薛惟只能认真地回答池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池越说:“赵铭那帮人去而复返,一次不行两次不行,必定还会有第三次。”他攥紧薛惟的手,用不容拒绝地语气说道:“今晚我就住你那儿了。”
薛惟:“……”他正要说些什么,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唱了起来:“你说山河本无情,何苦一念动凡心——”
池越:“…………”
能不能换个铃声?
薛惟以为是姜欢愉打来的,没想到是李元。他果断挂掉电话,池越看得清楚,问:“不接吗?”
薛惟说:“没什么好接的。我已经辞职了。他打过来能有什么好话?难不成是想劝我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除非他给我开出双倍的底薪,否则我绝不可能再回去。”他拍了拍池越的腰,带着人往卖男装的门店进去,“买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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