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惟抓住池越的手腕,说:“冯光,那个人叫冯光。”
谁知池越答道:“嗯,我知道。”
薛惟怔仲。
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薛惟疑惑,“那你为什么会问我?你又怎么……”
他说到这里顿住。
池越看薛惟一眼,没有开口,他带着薛惟走出射箭馆,往广场正中的音乐喷泉走过去。
这里很热闹,花坛边上坐满情侣,各自沉浸在音乐喷泉织出来的美好中,离音乐喷泉旁近点的方位,站着几位父母,他们的孩子正在喷泉内相互戏耍,多余的水花泼到过路人身上,惹来孩童几道天真的笑声。薛惟也被泼到,他正笑着,就被沉默不语的池越一把拉进喷泉中央内。
一片濡湿的地面上,那几簇小水花先是慢慢绽放,而后一下子冲到半空,又跌下来。
池越拉着薛惟两三步走到一处喷洞,薛惟脚盘子刚站稳,脚旁边的那簇小水花突然“哗啦——”,伴随着轻松欢快的音调喷洒出一道冲天水柱。
这次不是到半空便停歇,而是冲到顶端上,在半道画出一道弧线往下坠。前后左右被夹击,薛惟猝不及防,被淋个满身。
几个孩童哈哈大笑起来,双手作捧盛水,往薛惟身上泼。
一曲到中断,水柱还在往四周有序地舞蹈着,薛惟浑身更湿。
池越也没能幸免,但他情况要好一些,起码裤子是保住了。他看向薛惟,见薛惟笑骂道:“你干什么拉我进来?这下好了,在外面顺带冲了个凉澡。”
池越收回眼神,想都没想就脱掉上衣,绕到薛惟身后,用上衣裹住薛惟的下半身,抽出衣角两厢交叉打结,还是注意些比较好,他说:“好玩吗?”
“好玩。”薛惟说,“就是有点费水。”
“你的衣服给我遮着,待会儿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大热天易中暑,要是进空调房吹一吹,很容易感冒。薛惟手摸上池越赤/裸的胸膛,汗液加上水珠,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他在这一片湿漉漉中,用掌心感受着池越加速的心跳。
耳畔仿佛听见咚咚声,跳得非常有力。
池越说:“不怕,不会着凉。倒是你,身体刚养好没多久。是我一时没忍住,把你拖进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抚摸池越,四周很快传来低低的惊呼声,那些围观的人群很快发现他们是一对情侣。薛惟心想时间也不多了,便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他就是喜欢池越,没什么好遮掩的,坦荡点,大家相处的时间能多一点就是一点。
于是他抬臂覆在池越肩膀,池越以为他有悄悄话要说,便微微俯身,低下头。
谁知薛惟没有开口,只是在他的脸颊边上落下几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四周惊呼声响起,薛惟听见有人叫道:“喔!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谢谢。”薛惟一语双关,跟池越说,“我很开心。”
池越笑笑,他其实还有些话要问薛惟,只是……先不管了,他说:“开心的话,要不要再来一次?”他指着一处喷洒点,“你仔细听音乐。”
“什么?”薛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池越又一次牵起他的手,追寻音乐的旋律走向,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起伏点上,不间断地水花喷洒在身上,四周连片的水雾气渐渐迷花了薛惟的眼。
他的右手还被池越高举着,五指紧扣,相贴的掌心黏腻,细密柔和的水珠顺着手背走弯道,调皮地滑进腕道内。少顷,池越放下手,那已经走到手肘窝处的水珠蓦地一停,又顺着滑痕往后倒退。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薛惟的指尖往下淌,融进地面上的水洼里。
池越抓住薛惟的指尖,指腹贴上那光滑的指甲盖,轻轻揉了揉。
一直到这一波喷泉随着音乐暂时停下,池越才带着薛惟走出去。
拜池越所赐,薛惟浑身湿漉漉,他说:“回去了。”
池越把人带进广场三楼,那一层都是卖衣服的店铺,他说,“不回了,给你挑几件衣服,我们换上就去滑滑板吧。”
薛惟说:“滑板?好啊。不过不用去买衣服了,费什么钱啊。直接打车回萝堂吧,我好像也好久没回去那儿了”
其实也就几天没回去而已。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好久没回去,大概是在生死线上再走一遭,大脑给出的幻觉而已。
池越懂他意思,不过他已经搬出403房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薛惟。趁此机会,他说:“还没跟你说,找到工作后,我就搬出来了。”他把薛惟推进一家店,“就在广场附近,等会回去时再带你过去,你的东西我也一起搬进去了。”
薛惟还待说些什么,两名店员已经走上前来。其中一人见池越赤/裸着上身,便红着脸道:“两位帅哥看一下挑选一下,随意试穿,我们店今天刚好搞活动,买两件有八五折的优惠。”
另一个倒是不见外,脸上带笑,评价道:“这位帅哥,你身材可真好,怎么练的啊?”
肩宽腰窄,胸肌不厚,均匀得刚好养眼;腰腹处的肌肉扎实,没有多余赘肉,八大块腹肌大展,身材可不是好吗。
薛惟暗自腹诽,他往前走,挡在池越跟前,把那两名店员不带掩饰的目光挡在外面。
池越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只见他逡巡四周一眼,而后抓着薛惟的手腕绕到店内一角,在一排衣架上停驻。
他边挑选衣服款式,边看薛惟几眼。
太宽不行,太短也不行,颜色不能沉闷,但也不能过于张扬。
薛惟看池越每一件都拿到自己跟前比划一下,模样认真,态度不敷衍。再看池越,自己上半身湿漉漉的,浑不在意。
店内冷气开得足,怕池越着凉感冒,薛惟便说:“随便挑一件就好了,我看这件白色的t恤就不错,简单好搭。”
池越说:“给你挑的,还是认真一点好。要挑一些质量好的,你穿起来也透气一点,这种天气太闷热了,你还得穿白大褂上班,虽然你店里有空调,但你毕竟不是坐办公室的,动来动去肯定会出汗。”
一句话,听得几瓣细腻心,这些薛惟自己都没想过。所以讲话的人究竟还为他想过什么?薛惟顿时鼻间泛酸,池越心思一向细腻,他这些天偶尔魂飞天外,他不信池越没看在眼底。
想到池越先前问他,跟他一起去射箭的人是谁。他回答了,是冯光,而池越则说知道。
知道……
还知道什么呢?
薛惟突然觉得没意思,也许一个人捂着一件陈年旧事,并不能算作是一个人的私事。被救回来后,池越正面问起过事情的经过,也旁敲侧击地提起过,无非是希望他把话给说开了。
他一会儿支吾,一会儿转移话题,一会儿耍无赖,说不过就要亲人家,打太极打得顺溜,都忘了这样会伤了池越的心。
那颗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想着他好的那颗心。
也许这段感情里的主动权根本不在池越身上,而在他的手里。
池越并不知道薛惟此刻所想,他认真地替薛惟挑选着衣服和裤子。尺寸自不必多言,平日里度寸得多了,看一眼就知道。挑好,池越把几件衣服塞到薛惟手中,说:“去试试看,应该合身。”
薛惟往前走两步,打开试衣间的门,要进去。突然又改变注意,拉着池越进去。
“砰——”一声,门在两位店员咂舌的神情中被关上。
池越说:“怎么了?”
光线被门阻挡在外,里内昏暗,它只好从门缝溜进一点。池越鼻尖抵住薛惟的额头,将那点光也阻挡在外。
薛惟说:“没怎么,就是突然想拉你进来。”
说完他脱掉湿漉漉的衣物,在池越虎狼似的眼神中,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
转过身体,薛惟小声说:“我痒。”
池越先是低头,在薛惟细长的脖颈上落下一个深刻的湿吻,随后才探指往衣领内摸,手指紧贴肌肤,他磨蹭着,片刻后才把硌皮肤的衣牌给掏出来。
薛惟这才转身,认真地问:“好看吗?”
池越上下打量,说:“好看。”顿了顿,他又强调道,“非常好看。”
“那就这套了。”
薛惟说完拧门,一道门缝开出来。这时“砰!”的一声,阴影覆上来,池越抻手臂将门给合上。
只见池越两臂全抻,压在门页上,薛惟困在他筑起来的臂弯里,后背抵在门页上。
仰头看向池越,池越的下颚线条顺畅,他吻上去,柔软的唇瓣摩擦那些细密的胡茬,往下移,他含住池越滚动的喉结。
有些喘,池越的呼吸很热,气息全喷在薛惟脖颈上。
要转移什么注意力?
一瞬间无语。过会儿,池越嗓音低沉,与薛惟耳语:“你都不需要照一下镜子的吗?”
试衣室内其实有一面镜子,墙壁边上其实也有灯控可以开。
薛惟顺着他的话说:“你就是那面镜子,不需要照。”
池越静默一瞬,突然,意有所指地道:“我不是。”
“你是。”薛惟明白,他抱住池越,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终于开口道,“你知道冯光是谁,你也并不惊讶。”
“我见过他。”见薛惟主动提起,池越嗅着薛惟的脖颈,在他颈侧深吻一下,说,“在你失踪的时候,在公安局里。”
薛惟问:“他说什么了?”
池越反问:“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薛惟想不出来,又问,“那你们是说过话了?”
“没有。”池越说,“冯光去公安局是为了见郝大队长,把那些有关于你的信息告诉他。所以我猜,那天你在阿pear家出来之后,是去见了冯光吧。”
“是。”薛惟不想隐瞒。
池越感到好奇,这几天左磨右磨,拐过多少弯问过多少次话,这次怎么突然回答得那么干脆。
他内心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去见他做什么?”半晌,池越得寸进尺,再探问。
“我的一支录音笔,一直放在他那儿。”池越的身躯好滚烫,薛惟虽然觉得热汗在往毛孔外冒,但却觉得很舒服,心里头不压事,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池越没说话,静待薛惟继续说。
薛惟说:“冯光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那支录音笔,是我很多年前就交给他的。”
池越想了一下,问:“跟你……”他顿了一下,没敢说出来。
薛惟替他续上话,肯定道:“对,跟我爸,薛貌生有关。”
池越心想,果然没错。
“我听阿pear说,那天你又返回去,问了她一些事情。”薛惟说,“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池越明白薛惟那晚在想什么,他安慰道:“这不怪你。”
“但我心难安。”薛惟说到这里闭上眼睛,他鼻尖嗅着池越身上的味道,企图在那味道里找到一点安心,“薛貌生不是第一次干那种事了,当年他强/奸姜欢愉,我气不过,见怎么都说不动他,便拎菜刀砍掉了他的手。”
池越内心猛地一颤。
砍断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
这……饶是池越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怔住。
薛惟能感受池越的震惊,他抱着池越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池越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他在心底哀叹一声,随后猛然掐住池越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两唇相贴,两行不舍的热泪瞬间堕下来,掉在唇边,尝出苦涩。池越确认这不是他自己的眼泪。
薛惟哭了。
池越环住薛惟,不知所措。该安慰?还是该说些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要说什么?他一时没有主意,只能不停地擦掉薛惟的眼泪。
薛惟再也没能忍住,伏在池越肩头剧烈哭泣。因为这一刀,他在高考前夕被逐出家门,高考失利,而后患上抑郁症,考医科大的梦想随之破裂。大专毕业后,他在各大药店内打转,明明有肉/体有灵魂,却行如走尸,看什么做什么都是没劲,没盼头。
他那时是真的想死,然而死又谈何容易?他是个有神论者,对,就是这该死的有神论,让他不敢划下那一刀。他听说自/戕的人入不了轮回,会在死亡当天,一直重复自/戕的举动,从而痛苦难捱,直至阳寿到了本该到的尽头,才有机会脱离痛苦。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怕。
否则这样干脆一了百了是件多容易的事?他便不必再在这些痛苦中循环。
他不是没有振作过,只是没有前路的方向,要站起来谈何容易?
他要怎么站起来?
那滚烫的眼泪沿着池越赤/裸的胸膛往下流,哭腔带着断续的碎语,薛惟在哭嗝中竭力表达自己的痛楚,也许这一次的坦白过后,他们就分手了。池越不会喜欢上一个砍掉自己父亲双手的人,那才是正常人的心态。
池越会怎么想呢?想他多狠心?连养大自己的父亲都下得去手,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我这些年过得很痛苦,当初我如果没有管这件事,根本不会有今天。”薛惟自嘲两声,“都是我自找的。”
“所以池越,现在你知道这些事情了。你这些天一直在问我,现在我告诉你了。”
池越无言片刻,薛惟哭得厉害,他用掌心抹掉薛惟的泪,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你……又为什么突然想要告诉我了。”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把事情告诉你,你该清楚,不该看着我进去而不明所以。因为……我要带着证据去公安局举报薛貌生。”
薛貌生带着杨皓山堵住带走录音笔的罗宇非,成功毁掉了录音笔,以为从此便能高枕无忧了。
其实不然,薛惟还留了一手。冯光是做新闻报道工作的,抽屉里一堆录音笔。他当时让冯光听那支录音笔里的内容,不全是为了告知冯光,让冯光有新闻可写。
还因为他要冯光备份,以防万一。
用另一支高质量的录音笔,将当年那段发生过的事情给完整地录下来。
“当时阿pear如果没有道明我妈妈是被薛貌生用了强的真相,我可能会一直这么逃避下去。”
“但是我知道了,我做不到。薛貌生当年强/奸我姐,我以为他是因为孤枕难眠,日久想找个人发泄,而我姐恰好在他身边。可我错了,他原来不是第一次这样,他是个知识分子,知法懂法,却做着违法的事情。就算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说到这里,薛惟突然想起那天在姜欢愉身边看见的蒋羽,“我姐什么苦都吃过,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为她高兴。”
池越明白他的意思,说:“我不会跟蒋叔说的。”
“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蒋叔叔年纪大了,再不能受刺激。再者,我会处理好这件事,让薛貌生付出代价。”薛惟道。
池越张张嘴,他已经料定了什么事情。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晚从阿pear家里出来后,薛惟做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不但黏着他不走,还要和他缠绵。
如果没有横生枝节,没有罗宇非插的那一脚,也许此刻,薛惟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池越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不想说了。
少顷,他整理好薛惟的衣服,转移话题道:“衣服合身就好,我们买完单,就回家。”
回家。
我们回家。
然而薛惟不给池越机会,他问:“池越,你是学法学的。你现在告诉我,故意伤害罪要判几年。”
池越低头,手中紧攥薛惟换下来的衣服,闷声答道:“我不知道。”
“故意伤害罪,到底要判几年。”薛惟抬起他的下巴,“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是你告诉我的,你在学校举办的模拟法庭上,从没有辩输过。”
池越抓住他的手,眼底已经隐约含泪。
他不想答,也不会答。
薛惟明了,说:“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池越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薛惟苦笑:“当我问起你故意伤害罪要判几年,你就应该知道……”他话语哽住,他抚摸池越的脸,这个人,总是越界,闯入他一潭死水的世界。他倔强,霸道,不由分说。然而,他的心地也的确善良,乐于助人,雪中送炭;无论这一件事情是大是小,只要他人需要帮忙,他都不会视而不见。
池越捧着这样一颗心,叫薛惟无法不被他吸引,薛惟喜欢他叫自己哥哥,喜欢他动情地吻自己,喜欢他所有的一切。
所以他越陷越深,一直到现在。
可池越不该被他耽误,他怎么能够自私呢?他要让人等几年呢?
长痛总好过于短痛,他薛惟没理由让池越等他,判决书下来之前,他还能借着池越不知道,偷得几日欢愉。现在池越知道了,去留怎样,要看池越自己。
薛惟望不穿未来,不知道他们之间这样走下去的结果是什么。虽然,必定不是好结果了。这一刻他被贪心占据,在接受池越最终的审判前,还是想借由池越男朋友这个身份,深深地吻住池越。
池越尝到咸咸的海水味,他喉咙被郁气钳住,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抬头迎合,薛惟给他的这一吻是难舍,是割断。
半晌,池越终于忍不住推开薛惟,红着眼睛问:“为什么。”
薛惟不答话。
逼仄的空间里不余温情,只回响起心碎的声音。
池越低吼:“你就不能彻底放手吗?薛貌生没有追责,你就一定要这么做吗?”
他终于忍不住想要薛惟私心一回。薛貌生怎么样,到底也已经付出代价了。被自己的儿子砍断一双手,如果要追究责任也早就追究完了,否则薛貌生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薛貌生没有追究,你又为什么执意要进去!”
池越不给薛惟开口的机会,带着哭腔质问道:“你让我怎么办啊?”
薛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你弟弟,是叫郝延,对吧?”
“他之前是不是欠人钱,被拍了视频?”
池越怔住。
“你一定很惊讶对不对?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我见死不救,我视而不见。郝延被打,被拍视频,我全部都看在眼里,但我却漠视了。”
薛惟强调般的,一连用了三个差不多意思的词汇。他没停歇,率先开口说道:“池越,我们就到这里吧。我已经变得自私,阴郁。我其实从来都不是你爱的那个半大少年,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当年将你带出魔窟的少年。”
他说完强忍心痛,再次抱抱池越,说:“回去吧,别到时候着凉了。”
薛惟拧开门锁,光线刺目地闯进来。这一瞬他感觉脚底踩踏在棉花上,软绵绵没有地心引力撑着。
薛惟头也不回,肩背挺拔,背影决裂。
仿佛这一走,他们之间就彻底断开了。
池越猛然回神,“砰——”一声巨响,门页撞在墙壁上,他大步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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