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闻自远醒来时，感觉自己嘴里土味很重，鼻子也干得厉害。
“喵呜～”
那只三花猫在脚底下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你怎么进来的？”闻自远爬过去摸了摸猫的头，猫的身上有一股泥土的味道，但很清新。
猫回应他的只有一段呼噜声……
闻自远在南方待惯了，一时间无法适应北方的气候，本来湿润的双唇已经干得裂开了口子，一张嘴就有一股血腥味进入到嘴里。
拍摄地在沙漠，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为了能尽快拍完，闻自远麻利地洗漱完后跑到正房门前使劲敲了敲。
“常在你快点准备，今天拍完我们就去下一站，我干得受不了了。”
“好……”屋里的常在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下。
“快点！”自从常在这家伙美人在怀后，变得越来越懒了，脑子里成天想着抱着老婆睡觉，工作上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闻自远虽然有时候抱怨两句，但他并不会去管束，他的宗旨是：常在爱干嘛干嘛去，只要不跟个癞□□一样天天在他耳边聒噪就成。
过了一个小时，常在终于磨叽完了，石榴也换好了拍摄的衣服，一套红色的汉服，衬得她美极了。
“常在，好福气！”闻自远赞叹道，有时候常在的表现让他难以相信石榴会看上他，但有时候他的表现又让他觉得石榴眼光真好。
“那可不，我老婆天下最美！”说着常在在石榴脸颊上亲了一大口。
“妆给我亲花了！”石榴踢了常在一脚，嫌弃地看着他，但眼中有藏不住的爱意。
闻自远看着这两人恩爱的样子，心里升起了丝丝愧疚，假如他当年不那么决绝地离开的话，他们两口子是不是就不用错过这么多年了……
“想什么呢？”常在推了一把闻自远，“你每次这个样子就是心里在愧疚，说多少遍了，这是命运。命运安排的，你不需要愧疚。”
“是啊，我们最初分开也不是你，我和常在命里就有这一劫，跟你没关系。”石榴附和着常在，她知道，闻自远这段时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开心。
“知道啦，你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唠叨，怪不得能凑成一对呢。”
西北的沙漠并不是辽阔得可怕，但也一眼望不到边际，闻自远掬了一捧沙，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扬得远远的。远处传来了阵阵驼铃声，闻自远循着声望去，是他们约的驼队到了。
“闻后生。”牵着骆驼的老人喊了一声。
“伯伯。”闻自远招了招手。
“我马上过来了。”
“没事，伯伯您慢点。”
闻自远就这样和老人隔空喊了几句，在荒凉的沙漠里，这种呼唤可以打破一切孤寂。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老人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后生，你是从南方来的？”
“是啊伯伯。”闻自远指了一下常在说，“不过他老家是本地的。”
“怪不得！”老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手，“看这相貌就是我们西北汉子。”
“伯伯，这还能看出来？这个兄弟基本是在南方长大的。”
“当然能，你看他个子高，骨架大，鼻子高高的，一看就是我们北方汉子。”老人又看了几眼闻自远，说：“小后生你骨架小，脸白眼睛大，看着跟个孩子一样，南方人没跑了。”
“伯伯您真厉害！”闻自远对着老人竖起了大拇指。
唠了几句后闻自远和工作人员就开始了拍摄，闻自远看着镜头里摆着pose的常在，心说这家伙平时挺粗犷的，没想到拍照还挺上镜。
“老板，我听说石榴姐跟常哥中间分开了好几年，是真的吗？”工作室里爱八卦的小姑娘大着胆子问。
闻自远思索了片刻，笑着说：“他们从未分开过，真正相爱的人，无论相隔多远，他们的心都是在一处的。”
真正相爱的人，不曾分离。
一直到了晚上，他们才彻底拍完，闻自远还给他们录了小视频，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并配文：相爱是他们俩这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事情，一直相爱是他们面对所有困境的勇气。愿我的两个好朋友往后余生，胜过世间一切甜的东西。
闻自远发完后，运营工作室账号的小姑娘立马就转了：我们二老板和二老板娘久久。
晚上，一行人去了老人儿子开的农家乐，他的儿子也很热情，乐此不疲地帮他们搬着东西，老人儿媳妇看着也很朴实，在门外帮他们倒好了洗手洗脸的水。
“谢谢嫂子！”闻自远很礼貌地道了声谢。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说话的期间，女人一直朝着石榴张望。
闻自远捕捉到了她的眼神，问了句：“嫂子，你喜欢那个姑娘身上的衣服吗？”
女人点点头，“是嘞，这一看就是拍婚纱照的。可惜了，我嫁给你大哥十年也没拍过一张合照。”
女人轻飘飘地几句，让闻自远有些难过，大部分结了婚的女人，都没有好好拍过一套婚纱照或者没有穿过一件自己喜欢的婚纱，这是埋在她们心底的遗憾，在见到别的夫妻拍自己喜欢的婚纱照时，遗憾就喷涌而出。
“嫂子，明天你们要不忙的话我给你和哥也拍一套。”闻自远最见不得别人遗憾。
女人擦了两下手，小声问：“你拍照挺贵的吧？”
闻自远摇摇头，“免费的嫂子，不收你钱。”
“那怎么行，你们拍一套也挺累的。”
“没事嫂子，一套照片，费不了多少事。”
“那我跟你哥去说声。”
闻自远擦完脸，看见桌上放着一瓢凉水，端起就吨了两口。
“闻大爷，我把衣服整好了，老板娘那边方便的话，明天咱们就拍了。”常在接过水瓢，豪爽地灌了两口，“我一喝就知道这是雨水，甜丝丝的，真舒服。”
几个人吃完晚饭后，老板叫住了要回去睡觉的闻自远。
“兄弟，你拍那个真不要钱？”老板虚虚地问。
“真不要，你们有时间的话明天就给你们拍。”
老板突然叹了口气，红着眼睛说：“我家娥自从嫁给我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好不容易开了农家乐，效益还不好。儿子又上着学……”
闻自远眼里一热，拍了拍老板的肩，“大哥，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可我有时候就是看不见希望。”
“大哥，你可以适当地消极一阵子，等消极完了，你要更加努力，千万不要放弃。”
老板点点头，又问：“真的不要钱？我听我妹妹说你是给大明星拍照的。”
闻自远笑了笑，“给他们拍照只是一个项目，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主角。”
“谢谢你，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就把你们的钱全免……”
“不用这样大哥，你们的热情就是最好的报酬。”
洗漱完后，闻自远做着第二天的拍摄计划，常在和石榴则对衣服做了一些适当的修改，结束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喝着老板送来的苦荞茶。
次日，他们起了个大早，石榴给老板娘化了个妆漂亮的妆，果然女人没有丑的，老板娘这么一扮，颇有江南女子的妩媚。
“哥，嫂子。你们两口子站在那个沙丘上，中间隔五米，深情对视。”常在指导着夫妇俩，夫妇俩配合得也非常好。
第一套拍完后，老板娘看着镜头中的自己，不敢相信她有那么好看。
她只是被生活掩盖了美丽，闻自远是这样认为的，大多数女人在结婚后，心思大多在家庭上，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初的少女模样早已被琐事磨得消失殆尽。
“嫂子，以后即便再忙，也不要忽略自己。”石榴送给了老板娘一支口红。
“这抹嘴的，挺贵的吧！”老板娘眼里先是散发着光芒，随后很快就淡下去了。
“就拿着吧嫂子，平常没事的时候抹一抹，走亲戚的时候抹一抹，气色好。”
老板娘点点头，收下了口红。
所有的照片拍完后，闻自远早已累得站不起来，汗水从他的额头滑到了眼睛里，磨得他睁不开眼……
老板给他洗了块毛巾递给他。
“谢谢哥，今天拍得怎么样？”闻自远把毛巾贴在脸上，因为白天一直暴露在阳光下，此时他的脸红的厉害。
“今天我和你嫂子非常开心，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婚纱照，你嫂子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嫂子是个好女人，你也是个好男人，你们一定会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老板沉默了半晌，哽咽着说：“我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一天顺当的日子。两岁的时候没了妈，十岁的时候我爹又娶了一房，结果那一房带着我家所有的钱跑了，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娶了娥，结婚一年后娥怀上了娃，结果一个不小心，娃没了。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又怀了一个，这个顺当，现在正上着小学呢。前两年，我二哥在工厂里出了事故，没了。走的时候孩子还小呢，二嫂子最后也改嫁了，所以他的娃就落在了我身上……”
闻自远湿润着双眼，他完全能理解老板的心情。这些年他一直处于麻木的状态中，活像一个有生理功能的躯壳，只有在听到人间疾苦的时候，他的心才有了痛觉，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个人。
“大哥，人不会一直运气不好的。”闻自远苍白的安慰着老板。
“我知道，只是我老了，光阴却不老。”
“光阴会老。”闻自远摘下手表，推到老板面前，“你看，他正在变老，跟我们一样。”
“谢谢你，兄弟，也希望兄弟你能放下过去，向前看。”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闻自远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手指一直搓着衣服。
老板笑了笑，“我虽然没文化，但眼睛尖。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发现你蔫蔫的，肯定心里装着事儿。我听我妹妹说，你对象好像是个男的，是不是别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你才这样？”
闻自远摇摇头，“不是的，只是最近太累。”
“不管怎么样，不要听别人说，别人又不能替你走路。”
闻自远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行，哥就不打扰你了，明天你们还早起呢。”
回到房间后，钟觉浅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
接通后，钟觉浅发现闻自远眼睛又红又肿，心疼得皱紧了眉头。
“浅哥，我好想你。”闻自远撒着娇，好像所有的坏情绪都被释放了。
“我的傻阿远，都累成这样了。”
“我的傻浅哥……我好爱你。”
“今天拍得怎么样？”
“拍得很顺利，农家乐的大哥和嫂子可上镜了。”
“我们家阿远真善良。”钟觉浅的爱意就连屏幕也挡不住。
闻自远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唠叨的钟觉浅，九年不见，“精神病”系男友变爹系男友，颇有小说的味道。
“阿远是不是烦我了。”钟觉浅停下来，紧张地盯着屏幕里的人。
“没有，只是觉得好幸福。”闻自远投了一个飞吻，钟觉浅回了一下。
“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了。”钟觉浅拿起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放到了镜头前，里面是两枚戒指。
“浅哥，求婚得当面。”闻自远伸出手对着镜头，“不过，你可以先排练一次，我现在答应你了，给我戴戒指吧。”
钟觉浅做了一个戴戒指的动作，虔诚又美好。
“阿远，我真的会爱你一辈子。”
也许别人说诸如爱一辈子的话闻自远不会信，但他信钟觉浅，因为钟觉浅对他的爱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增多，他的爱从来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减少。
“浅哥，我相信你会爱我一辈子，我也相信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更爱我。”
钟觉浅红着眼眶，这世上，只有闻自远会让他流泪。
钟觉浅放下了戒指，心说：阿远，总有一天，我会对你坦诚相见，告诉你我的所有。
“我永远爱你，谁都改变不了，我自己也不行。”
闻自远点点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光阴会老，它会陪着爱人一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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