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国昌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便问:“谁?江一军?我咋的没听说过?”
纪卿梗着脖子,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但语气稍稍弱了下来:“就……就小化村江老七的儿子啊。”
“谁?!江老七!小兔崽子你他妈真是胆够肥的!你知不知道他是干啥的!他儿子跟他一个货色!你嫁给他不怕让他打死?”纪国昌活还没说完,鞋都脱了握在手里,挥舞着要朝纪卿打过去,好在章爱莲出来得及时,把纪国昌给拦住了。
“我嫁给他儿子又不是她爹!我管他爹啥样子呢!我喜欢他就行了!”纪卿边躲便喊。
“而且,我跟他商量好了,我们先把亲事定下来,要是他拿不出彩礼,这亲事就算了,我到时候在找别家也不晚。省的现在就有一堆人上门惹得人心烦!”说着,她眼神没好气的扫了林顺一眼。
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明眼人应该都知道什么意思吧?
可林顺这人偏偏就是一个不长眼的玩意儿,这么一会儿,他眼眶已经湿了一片,活像个被负心汉伤了的小姑娘,语气里满是诚恳:“叔!你别打小卿!”他顿了顿,扬起脸时两行泪珠子已经流下来了,“没关系!我等!要是他拿不出彩礼钱,你随时来找我!你来我就娶!”
说完,他自认为洒脱的一转身,走了。
那媒婆站在角落里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出大戏,心满意足的顺了顺胸脯,脸上装作一脸遗憾的样子,跟着林顺屁股后头也走了,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正是多亏了这媒婆的缘故,第二天村里家家户户无人不知纪卿要嫁江老七他家去,也无人不晓林顺这个痴情种有多痴情。
闲言碎语窜的满村子跑。
“顺儿这孩子也真是可怜,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了纪国昌他家闺女,谁不知道他家人一个个脾气倔的跟头驴似的。”
“我听说是纪卿怀了江一军的娃了,要么不可能嫁一个穷鬼过去,现在的小女娃真是不知检点!”
“别瞎说!昨个我上村子口看见江老七躺地上一动不动的,而且你没听说昨夜里纪家那个二姑娘一宿没回来,肯定是江老七那狗东西非逼着纪卿嫁过去!纪卿肯定反抗来着!你说小姑娘哪对付得了他啊,只能从了呗!”
反正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每家每户版本都不一样。
纪国昌把家里大门一关,张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商量的给多少彩礼啊?”
纪卿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木凳上,心里想着反正这事也是糊弄人的,那她就往多了说,反正江一军肯定拿不出来,说得越多纪国昌肯定越高兴。
她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头开始说起来:“一辆自行车,一块手表,一台缝纫机,红薯小麦玉米各一千斤。”她顿了一下,改口说,“两块,手表给两块,你跟娘一人一块!”
纪国昌听了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真的?!”
“那还能有假?昨儿他亲口跟我说的。”纪卿说瞎话说的一本正经,找不着丝毫破绽,“而且他说了,不用咱家准备嫁妆,直接嫁过去就成。他家没那么多讲究。”
见纪国昌还有点犹豫,她又接着说:“真真假假的咱先定下来,给他点时间准备准备,要是他拿不出来,那我就不嫁不就行了?又不会让咱家吃亏。”
“行!”纪国昌大腿一拍,当下就同意了。
纪卿心里高兴,纪国昌就是个大财迷,想钱想疯了,说这话都能信。不过也多亏了纪国昌这性子,好骗。
纪卿正想起身,又听见纪国昌开口了。
“不行,那得规定个时间,难不成他凑彩礼凑个十年八年咱们都得等着?”
纪卿心下一紧,试探着说了一声:“三年?”
纪国昌啪的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灰抖落了三分:“三年?!三年以后我都死了!”他眼珠子一转,“一年!”
“爹!”纪卿觉得他不可理喻,“一年他哪能凑那么多东西出来嘛!”
纪国昌:“我不管!一年以后他要是凑不出来,你就赶紧嫁到顺儿他家去!”
不管怎么说,纪卿总算能过上一年的清净日子了。
纪卿拾了一些木柴,抱着去灶台烧锅,先用一些枯枝烂叶点起火来,之后把木柴插进去,过不了一会,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烧锅需要一个人一直盯着,过一会就要用铁钩子伸进去鼓捣鼓捣,把烧成灰的木柴抖落下去,再添上一些新的。
纪卿把昨天没吃完的杂面馒头重新放进锅里热一热,还添进去两块红薯,坐在用废木板搭建的小板凳上,等着饭热好。
灶台里的火烘的纪卿脸颊发烫,不一会就汗流浃背了。
七月份是一年四季最热的时间,几乎人手一把竹蒲扇,在地里干活的人汗像水一样滴落下来,纪卿一想到一会还要去棉花地里打农药逮青虫,便感到头晕目眩。
下午纪琰和纪雪放学回到家,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小木桌上吃饭,纪国昌往嘴里扒了两口稀饭,说起今天林顺上门的事情。
纪琰作为大哥,虽然不会管两个妹妹的情感问题,但当他听到对象是江老七的儿子时,眉头还是皱了起来,毕竟安全问题还是要管一管的。
这天,江一军像往常一样趴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睡觉,门也是嘭一脚被踹开,他条件反射般以为是江老七又大白天喝醉酒来闹事,几乎是从桌子上弹起来,伸出手拉开窗户就要跳。
结果回头一看,根本不是什么江老七,是纪卿他哥纪琰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以为纪琰是来找纪雪的,便继续低下头趴在桌子上歇着了,天气实在太热,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就连老师都没劲上课。
“喂!”
声音从江一军脑袋顶上响起,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纪琰现在是初二,初中部跟小学离得很近,走两步就到了。怎么说也比他大了一岁,人高马大的往桌子旁边一站,气势汹汹的谁看了都像是要揍人似的。
“你叫江一军?”
江一军对他很客气,点头嗯了一声。
班里开始七嘴八舌的看热闹。
“你们听说了吧?纪家的事。”
“当然了,方圆十里之内哪一家没听说?江一军把纪卿肚子搞大了!纪琰肯定是来给纪卿报仇的!”
“都躲远点,一会别伤着了!”
“你们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哥才不会打人呢!”纪雪在旁边气愤的看着这帮嚼舌根的人,站起来上前拉住他哥手臂,小声叫了声,“哥。”
坐在讲桌前面最爱拍马屁的小胖子翘着个二郎腿一抖一抖的说:“那谁知道呢?我妈说了,没文化的人就是不知检点,纪卿三年级就不念了,你们说她知道啥?”
纪雪一记眼刀甩过来,小胖子立马噤了声。
纪琰没空搭理这帮小学生,站在江一军身前问:“你真喜欢我二妹?”
江一军犹豫了一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我会负责。”
江一军按年纪来说的话,现在也应该上初中了。只不过前几年家里出了事,辍学了两年,现在又重新回来念书。所以比同班的同学年纪都要大,再加上性子又野,更是没人敢跟他说话了。
纪琰一巴掌拍在江一军课桌上:“你拿什么负责?就天天睡觉,天天混日子?你什么时候能把彩礼凑出来?”
“我会想办法的。”江一军说道,“大不了我先把我爹的钱借过来用。”
纪琰:“我们纪家可不要脏钱!你爹的钱多脏你不知道吗?而且就他那点钱,哪里凑得出那么多彩礼?”
江一军来了脾气,但他又没办法反驳,因为他爹的钱就是脏的。
他疑惑的看了两眼纪琰,明明他根本没说拿多少彩礼,怎么纪琰就说彩礼很多了,于是便问道:“多少?”
纪琰眯起眼睛打量他,嘴里复述道:“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两块手表,红薯小麦玉米各一千斤。”他顿了顿,“你不会是不认账了吧?”
江一军站在原地愣住了,刚刚的气也没了,只是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脱口而出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纪琰看江一军这个意思是要赖账,握紧了拳头拎起江一军的衣领:“你什么意思?纪卿都为了你跟我爹闹了好几天了,你现在一句话就要反悔了?”
江一军被人拎着衣领,一脸茫然,但又不想被人说烂账,不负责,于是便硬着头皮说:“我不烂账!我想想办法,给我点时间。”
“哥!”纪雪在一边扒拉纪琰的手臂,生怕纪琰的拳头不长眼,一不留神打下去了。
纪琰听了江一军这话,气消了一些,拳头一甩松开了江一军的衣领,语气强硬:“我告诉你,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家二妹,就好好念书,别整天浑浑噩噩的,就算最后凑不出那么多彩礼,你上进一点好好做人,我爹娘也不会多为难你。”
这件事给那些蔫了的小花朵们在这个又闷热又无聊的夏日里增添了点乐趣,这帮小孩一看起热闹来都兴高采烈的,一下课回家就赶紧给各自爹娘学着白天发生的事。
从这天起,纪雪每天去上学都能看见江一军的身影,而且曾经只能看着一个后脑勺,现在倒天天都能看见侧脸了。
最出人意料的是,江一军上学开始带书了,尽管那些课本都新的像是没摸过似的,但是对于他来说也进步了不少。不过江老七还是偶尔会踹门进来,他还是经常上着上着就跳窗户逃跑。
久而久之的,纪雪发现,江一军其实也没那么难靠近,或许是沾了纪卿的光,自己跟江一军打招呼的时候他竟然会答应。而且江一军长得确实没话说,一帮想跟他一块玩的小姑娘看见纪雪都眼馋的不行。
这种特殊的待遇让纪雪一下子在学校里抬起了脑袋,于是她对于纪卿和江一军的这门亲事简直不要太赞同。
一天放学回家,纪雪背起斜跨包走在小土路上,心情不错,嘴里哼着小调,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很多。
突然听见一股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说纪家人是不是都这么会勾引人啊?”一个短发女生没好气的说。
有人回:“真不知道江一军咋想的?被这姐妹俩迷得团团转。真以为他多牛啊?我还不稀罕呢!”
一道男生的声音出现:“你们说,江一军不会把这俩人都娶回家吧?那纪家可真是倒霉,老祖宗知道了估计得气的从祖坟里爬出来。”
纪雪脾气比纪卿还大,关键是她办事从来不过脑子,想到啥就做啥,这话她完全忍不了,把挎在肩膀上的斜跨包摘下来,照着那男人的脑袋就甩了过去:“去你娘的!我看你们都眉毛着火得红眼病了吧?会不会说话啊!”
那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坐在讲桌前面的小胖子李三喜,跟纪雪一个村儿的,就住在大化河旁边。
李三喜拿他那肥肥的小短手吃痛的揉了揉被斜挎包砸到的地方,声音雄厚:“我说的咋不对了!你管天管地还要管人家拉屎放屁不成?!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啥就说啥!”
纪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涌上了头,上去就很李三喜扭打在一块。
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体型上就跟李三喜肥大的身躯差了很多,当然打不过他了,身上好几处被打青的地方。
不过李三喜也没好到哪去,胳膊上被纪雪抓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红了一大片,看上去瘆人。
纪雪边哭边指着他:“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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