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即使是晚饭要吃什么,凌玉都要对着食堂的菜单仔细斟酌一番,才能最终拿定主意。
脱离白塔这么大的计划,无论是对于凌玉还是玄少祺,都是要好好计划的。
玄少祺抬眼看向禁闭室内的监控,毫不怀疑伊兰有办法让他们的所有讨论,都不会出现在不应该听到的人的耳朵里。
可怜花澄每天加班加点地伪造两人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景象,上交给中央白塔进行审核。
在花澄看来,他们两个人讨论的东西,分明就是无用的。到时候,花澄直接用精神力引导他们避开禁闭区绝大部分的监控,甚至能让他们两个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去。
花澄更加可怜自己,要主动去做些明知无用的伪装,以掩护那两人的无用功。
如果花澄不是直到最后一刻之前,死都不要主动暴露自己暗中观察、洞悉一切的身份,他早就一路冲进禁闭室,对两人把脱出计划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了。
伊兰和徐怡宁还真是宠这俩孩子。花澄想。将计就计地安排了明面上的动机,安排了实施逃脱的路线;就连他们的接应,都给他们安排得妥当。
应伊兰的要求,花澄的监控室每天必须要在上午7到8点这个期间拉开窗帘,开窗通风,以保证花澄的健康。
花澄来到窗边,按照每天睡前的习惯,站在阳光洒进的窗前,往下面看去。
往常熟悉的景色中,多出了两个花澄不认识的身影。
他趴在窗边,腰上的重心下移,边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边盯住下方的两个人喃喃自语:“就是那两个啊。”
虽然他在今天之前没有见过,却已经从伊兰那里得到了他们的详细信息,其中一个还因为对方闯进白塔的行为而分外熟悉的——沈星河跟韩英。
沈星河在空地上,忽然感受到高出落下一股窥探着他的视线。
哨兵的瞳孔紧缩,立刻转头向顶楼的方向看去,却一无所获。
“那里有人吗?”韩英在沈星河身边,沿着哨兵目光的方向,视线在白塔顶部转了转,疑惑道:“我好像谁都没看到啊。”
沈星河收回视线:“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总感觉白塔处处都让我不舒服……”
韩英听不得沈星河感觉不舒服之类的话,立刻靠得离他近了些,释放出浅淡的精神力,徐徐安抚着哨兵。
沈星河垂眸,把所有狡黠和心机都藏在睫毛后面,从韩英的角度看过去,俨然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沈星河倒是想要再享受些韩英的娇惯,这个念头在看到韩英鬓角冒出的点点汗珠时,就立刻被他打消了。
韩英的精神力和他的算不上特别契合,而且韩英的等级也比他低,长时间的用精神力来安抚他,韩英会十分疲惫的。
“阿英,我没事了。”沈星河往韩英身边凑凑,尾音带着些娇俏的上扬。
韩英点点头,缓慢地把精神力收回来,望向禁闭室的方向:“星河,你认为三区的负责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星河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
带着受伤的凌玉回到隔离墙的那天,他们被伊兰要求着,简单地进行了询问。
他们本以为伊兰是准备要质问他们能够带凌玉通过大门检查的行为,或者是他们前往沦陷区深处的意图;没想到,伊兰让其他的哨向离开后,对他们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们愿意继续帮玄少祺和凌玉吗?”伊兰正色看向他们,语气中带了些沉甸。
两人内心惊讶,明面上却面不改色。因为不知道伊兰说这种话是不是为了诈他们,所以两人都没有回应。
伊兰看出了两人的顾虑,因为马上就要去接做好感染检测的凌玉和玄少祺,所以没有按照往常的习惯去兜圈子,重复道:“你们之后还准备继续跟他们合作吗?”
韩英率先上前一步,挡住沈星河的小半侧身:“继续帮他们,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好处。”
伊兰眼神锐利了些,反问道:“难道这一次带凌玉去往沦陷区深处,你们交换到了好处?”
韩英沉默下来。
伊兰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们是八区有名的商人,总不能在没得到最终收益之前,就想甘心收手吧。凌玉和玄少祺,他们两个人,比你们想象中的要更加有价值。”
韩英立刻嗤笑一声,随即表情立刻恢复到原本的平静:“白塔的负责人,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保护区内,肯定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凌玉和玄少祺的价值。
尤其是凌玉这个哨兵。现在白塔给他定下的等级是什么来着?b-?别笑死人了。
……所以伊兰说得没错,他们没能看到最终幕,怎么可能半途放弃呢。
三人沉默片刻,韩英点头:“他们,或者你,之后想要做什么,直接联系我们吧。”
于是,他和沈星河在昨天来到了三区白塔附近住下,并且换上了三区白塔的哨向制服,还能用特制的id随意在白塔内出入。
他们与伊兰,两方各怀心思,为了不同的目标达成的短暂合作关系,也许会意外的坚不可摧。
“不过……凌玉他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行动?”沈星河随着韩英的动作,望向墙上禁闭室的位置,表情渐渐变得不爽。
有这个时间,他们不如去沦陷区逛一圈,还能赚点钱。被区区消遣影响了正业,这可是商人的大忌。
韩英把视线转向沈星河,声音轻松:“我准备再给他们三天时间。”
样貌并没有很出挑,看上去一副在普通不过的样子,身材也不如他旁边的哨兵赏心悦目——这样平凡的一个向导,不知为什么,在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勾人。
沈星河从最初被韩英捡回家开始,就一直无法把注意力从这样的韩英身上移开。
“三天之后,要是他们还没有动作,我们就不干了吧。”韩英瞥向一旁,仔细解读他的平静表情,能品得出一种满不在乎。
“?!”
花澄刚躺到床上准备睡下,忽然就从纷杂的信息中捕捉到韩英的一句“不干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他望着床尾发呆,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甚至连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许久,花澄抬手扒扒头发,一副颓废的模样。而后反手拉上被子就往床上一躺。
麻烦死了。
玄少祺和凌玉这两个人,真的是麻烦死了!
花澄在心里大骂到,而后陷入沉沉的睡眠。
临近正午,花澄睁开眼之后,大脑是一如既往的昏沉。
即使在睡眠的期间,他仍然要通过四散出去的精神力接收三区白塔内的各类信息。胡成虽然已经习惯这种持续工作的感觉,该产生的不适仍然会诚实地反映在他的身体上。
“哈……”他深叹息一声,侧着身体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坐在床上发呆,让大脑重启活跃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花澄率先在纷杂的信息中,筛选出来自禁闭室的动态。
花澄不需要很长时间的睡眠,起床的时间正巧是正常作息的人吃过午饭进行午休的时段。
玄少祺和凌玉都恢复得不错,现在已经能食用正常的料理了。此时他们已经把用过的托盘通过递物口推出门外,两个人在房间内相对空旷的地方站着聊天。
花澄仔细一听,这两个消息闭塞的笨蛋,还在讨论些根本用不上的假设以及脱出计划。
伊兰到底在做什么啊!既然决定要把消息透露给他们了,直接把所有的信息一起打包送给他们多好!
想起韩英的三天之期,花澄血压飙升,仔细在白塔内搜寻了一整圈,都没能找到伊兰或者徐怡宁的身影。
看看日期,花澄终于想起今天是伊兰和徐怡宁每月都会去为牺牲的同期哨向们扫墓的日子。
相比她们两人,同为同期的花澄,倒是显得格外无血无泪。
每次她们两人祭奠回来之后,情绪都会低落个四、五天。花澄指使不动这种状态下的她们,根本无法指望两个人能够向玄少祺他们传达相关的信息。
花澄双唇紧抿,抗拒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执着。
幕后的角色确实很帅,但是如果前方的舞台上都没人在演戏了,他连存在的意义都会消失。
勉强给出一个借口,迫使自己想通之后,花澄手握拳抵在嘴边,如同即将抬脚登上演讲台,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
从监控室蔓延出来,如蛛丝的精神力其中一条,忽然由起点缠绕上几根额外的细线。它们编织缠绵着向前,让这簇精神力不再平稳,波动变得愈发强烈。
其实没几个人知道:精神力能够传递的不仅仅是哨兵或者向导最强烈的情感。它甚至可以像心灵感应一样,向本人之外的其他人传达准确信息。
秘诀就是,掌握一种常理之外的精神力操纵方法。逆势而上,解开绕紧成一根的几缕细线,再重新编制成另一种模样。
隐秘而精准地传递出需要对方知道的信息,将一切想要隐藏的,都放在阳光背后的黑暗中。
除非花澄允许,否则没人能够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由监控室延伸出来的精神力,蜿蜒却迅速的,到达了禁闭室门外,而后毫不犹豫地从门缝中冲进室内。
玄少祺瞬间挺直腰背,瞳孔缩到极小,紧盯门的方向。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响起:“别紧张,我只是想对你们说几句话。”
们?
玄少祺转头看向凌玉,后者默契地同样向他这里看过来。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都忍住了想要把这股精神力挡在身体之外的本能,等待对方继续开口。
没有得到两个人的反抗,花澄立刻继续说道:“伊兰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你们要想办法打开禁闭室的门,然后我会引导你们沿着监控的死角离开白塔。宜早不宜晚,韩英他们已经懒得再等你们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劈头盖脸地砸向两人,让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玄少祺已经通过对方的精神力和这几句话的功夫,学会了利用精神力传递信息的方法。他立刻学以致用,将自己的问题送回给那个人:“你是谁?知道我们想要脱离白塔的计划?”
“嗯……简单来说我就是三区白塔的监控。你们这些天在禁闭室里说了、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哦,顺带一提,凌玉,那一次亲得不错。”
凌玉原本疑惑的表情,顿时出现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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