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如同大门一样昏暗,仅有透过门缝投射进去的光线辅助里面的场景被看清。但是这种苛刻的条件对于顶层哨向来说并不构成问题。
无论是用精神力还是视觉,他们都能够将房间内部看得一清二楚。也是因此,他们六人全部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如同暴风席卷着他们的大脑以及精神领域,此时他们体内充斥的只有混乱。
见自己没能成功阻止江季明,江季现没有了掩饰的理由。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施力,用手推开漆黑的大门。
更多的光线由外侧投射进房间,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房间正中央巨大透明罐装的营养液有了光线的投射,显得湛蓝如一片汪洋。根根缠绕的管线看似杂乱实则极为有序,集中于两处。
那两处的末端,是两个头盔一样的装置,分别由两个人佩戴——即使没有丝毫的精神力外露,也能轻易地被看出这两人的身份是向导。
而这两位向导,被包裹在厚重的透白色布料中,看上去像是正在筑茧的蛹——实际上,只剩下躯干的他们,确实很像两只蛹。
透过白透的布料,甚至能看到长时间接触不到日光而变得苍白、毫无鲜活之意的皮肤之下,有呈灰败模样的各类脏器,以及跳动得缓慢到下一秒似乎就会停止的类似心脏的肉块。
两位向导的脸已经脱形,但乔洛巧合下看到过前几届顶层哨向的几张留影,他仍然能隐约认出来,这两个人就是上一届顶层哨向中的两人。
乔洛记得,现在眼中所见的这两人,是上届顶层哨向中最为优秀的两位向导——是被选中作为“荣誉向导”的两个人。
一瞬产生的震撼感和恐惧没能消散,但六人都没有继续沉浸在异常情绪中,察觉到房间内的两位向导对于他们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立刻全部进入到房间内,迅速把门关上。
漆黑的门隔断了最后一丝光明,所有人都身处浓厚的黑暗中,这种环境却不会对他们产生过多的影响,房间内的场景仍然清晰地映射在他们的视野中。
江季明颤抖着手向前探去,触到布料后立刻死死攥紧,恐惧又迷茫地叫出一声:“哥……”
江季现反手将自己的手覆在江季明的手背。
全青的声音随即响起,平时就不常有波动的声线,在此时平添几分毛骨悚然。她轻声念道:“荣誉向导。”
四个字之后再无下文,在场神志清明的其他五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季明听到自己干涸的呼吸反复在耳边响起。一直以来的信念在瞬间崩塌,只剩下痛苦与恐惧缠绕着他。
可是他却不能直接以最彻底的生理反应作为逃避现实的手段。超出常人的优秀在这时成为了一种诅咒,让他不得不清醒地面对这一切,听着其他人的交谈。
他木然地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了许久,才发现一直在耳边响着的声音,出自正半蹲在他面前的哥哥。
“季明。”江季现的面色担忧。他知道弟弟受到的冲击很大——他们几人都是如此——但是江季明的这幅模样,仍然让他很担心。
江季明才七岁,这件事给予弟弟的冲击,远远比他们这些稍微年长些的孩子更大。
江季现看上去似乎是淡然到冷漠,却把大部分的柔情都分给了弟弟。他见江季明只是呆愣地望着他,视线甚至没有焦距,胸口一痛。
江季现抬起手,泛着凉意的掌心贴上江季明同样冰冷的脸:“季明,别怕。就算那真的是荣誉向导,哥哥也不会让你变成那种样子。相信哥哥,好吗?”
像是理智这才回归,江季明眸子一动,视线落到江季现身上。
片刻后,他握上江季现他贴在脸颊的手:“哥,你的手在抖。”
江季现眉眼变得柔和:“嗯。你握住之后,就不会抖了。”
江季明忽然感觉鼻腔酸涩,泪珠瞬间就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他开口,声音哽咽到几乎听不清字词的发音:“哥,我不想变成那样……为、为什么顶层哨向能够变成那种样子……我不想死,我不想……”
他们持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能力,从未关心过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所以他们才会在触及到真相的这一刻如此狼狈。
中央白塔,养育并教导他们的地方,真的如他们想象中的一样优劣平衡吗?
如果中央白塔企图向他的弟弟出手,那么就算要把这地方掀个天翻地覆,他也在所不惜。
眼里映着弟弟崩溃哭泣的面容,江季现脑海中接连闪过以上想法。
“……如同他们料到的那样,在检测出陨石的动向之后,中央白塔立刻要求江季现和江季明作为荣誉向导,协助中央白塔对于白塔哨向的指挥。”花澄说到。
“也许是中央白塔拥有对付超高等级哨向的办法,所以他们六人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在陨石降落的前一天,离开了中央白塔。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做到的,但是结果你们也是知道的:他们之中至少有三个人顺利活下来了——玄少祺的父母,以及那个叫田胜寒的哨兵。”
花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完,长舒一口气:“除此之外,无法确定他们之中还有谁活着。”
几人久久沉默着。
终于,玄少祺打破变得僵硬艰涩的空气:“她们……伊兰和怡宁,她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花澄回忆起来:“我跟伊兰和徐怡宁是同期,我们都是从顶层哨向曾经的指导那里听来这件事的。但是她们在意的并不是那六人,而是被中央白塔控制住的向导们。只是看就能看出来了吧,伊兰和徐怡宁她们,特别有正义感。”
所以她们想做的并不是找到逃离出去、随后成为这场末世元凶的那六人,而是想要将中央白塔的真面目在众人面前揭开。
“综合考虑所有信息,再作出决定”——原来当时伊兰说的话是这个意思。伊兰是想要把完成这件事的夙愿,传递给他们。
在当时,她们两人会不会已经做好了时刻赴死的准备?
玄少祺的手因为肋骨传来的疼痛而颤抖起来,散发着入骨的寒气。
花澄的蓝眸在玄少祺和凌玉之间转来转去,轻巧地说道:“所以,是先完成伊兰他们的愿望,把中央白塔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还是率先解决你们根本无法对抗的江越,为伊兰和徐怡宁、以及余承安、还有千千万万因为这场末世而丧生的人报仇。你们自己选。”
“当然,这事不急,你们完全可以慢慢考虑。”花澄补充道:“反正你们现在已经脱离了白塔,就算江越在各个区域白塔内大杀四方,也跟你们没关系。说不定,到时候中央白塔和江越他们两败俱伤,这样你们就渔翁得利了。”
凌玉握住玄少祺的手,抬眼直视正微微笑着的花澄:“我们绝对不会这样做。”
少祺哥的愿望是要解决掉曾经杀死余承安哨兵的人,所以至少江越必须被他们亲手解决。凌玉想着,握着玄少祺的手如同在传递力量一样更加用力。
宋知忽然说道:“但是,中央白塔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到底是因为什么?”
正常来说,自诩保护区内最权威最顶尖的哨向组织,遇到江越无异于当众打耳光的挑衅行为,中央白塔应该在第一时间就集结全部队伍与江越对抗才是。
可事实是,除了他们前几天前往三区时遇到过的小部分的别区哨向,中央白塔几乎是没有动作。
难道中央白塔内部也出现了某些问题?
宋知思考着,将探究的目光投在花澄身上。
花澄坦荡地把双臂往桌子上一撑,双手托着脸:“你觉得我会知道?我监视的是三区白塔,又不是中央白塔。”
宋知注视花澄许久,见后者一脸坦荡,表现中没有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只好放弃地收回视线。
何亚明考虑许久,接上了宋知的话:“难道,中央白塔,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顶层哨向,的力量了?”
如果中央白塔仍然拥有如同江季现六人一样实力极强的哨兵和向导,早就应该在江越攻击三区白塔时就派出顶层哨向前去迎战。
何亚明不相信中央白塔会用“再强大的哨向,也是小孩子”这种根本不符合它以往做事风格的理由,来解释它的不作为。
宋知再次看向花澄,后者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并耸肩,示意他确实同样不知道这个信息。
事件似乎再次陷入了死局。
他们的实力无法与江越相比,更别说江越的背后很可能存在曾经的超高等级哨向;而中央白塔那边,情况如同夜空中接连不断的乌云,根本无法见到最为纯粹的真相。
脚下似乎是存在道路的,但是无论哪一条都无法通往未来。
忽然,一直沉默着的凌玉开口:“加上我们来算,现在场上的玩家有三方:我们,中央白塔,江越。但是这三方,存在不是互相对立的可能。”
玄少祺看向凌玉的目光闪烁,就像对方把他此时的心声说出来了。
“中央白塔在找我们——我和少祺哥。”凌玉说:“如果我们在现在的情况下,主动进入中央白塔的视线,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做盟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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