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术,还是顶级的易容术,冷秀连忙抱着黄知羽退到墙角,手中的匕首指着他,脸上全是惶恐惊惧。
黄淼水,黄家的大管事,一年前来到黄家,适逢黄家大管事严卢大病,黄淼水靠着娴熟的经商技巧和谨小慎微的处事方式,深得黄家上下喜爱,否则,也不可能因为跑了几次商,就能爬到大管事的位置上来。
一坨坨肉色的泥浆被洗进木盆中,一张算不上特别英俊,但是绝对充满了男子气概的国字脸出现在冷秀面前,这张脸让冷秀一个哆嗦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怀中因为困顿睡过去的黄知羽也醒了过来。
“陈训,怎生是你?”
陈训面露悲苦之色,将压抑在内心的痛苦与执念全都倒了出来:
“是我,当然是我,你想不通透,我亦想不通透,一年了,我就这般装聋作哑、痴痴傻傻如同忠犬般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你可曾知晓,这一年,对我来说,是何等的磨难,我又是如何熬过?”
琼瑶剧!黄知羽这下突然就不困了,看热闹历来都是他的强项,他连忙继续假寐着趴在冷秀身上,偷听这狗血的剧情准备怎么发展下去。
“你想作甚!你别过来!”
冷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捡起滑落的匕首,反而表现地更加惊恐了,黄知羽被她的动作挤了一下,觉得小脚有点疼,立刻反抗式的哇哇大哭起来。
“别过来,止步,否则我杀你!”
走了半步的陈训身子僵在原地,听到她怀中婴儿的哭声,连忙柔声道:
“别伤着娃子,快把娃子抱好!”
“且不用你惺惺作态,知羽是我的儿子,是我的!”
“秀儿,你怎能如此胡闹,你且听我道来,我如此这般,亦是有苦衷的......”
“你别过来!”
“好好好,莫做怒,你且先把孩子抱好!”
冷秀抱好黄知羽,冷着脸咬牙切齿,眼神如同看死人般死死地盯着他,见他并无下一步动作,她才轻启朱唇道:
“苦衷,你有什么苦衷,当初不辞而别,抛下我去当和尚,也算是苦衷!”
好嘛,黄知羽不哭了,这里面的故事可真是玩大发了,初恋、和尚、分手、改头换面、卧底、守护,重聚,够写一本三流言情了,若这来世真的是个游戏,那策划这段剧情的编剧一定是个感情敏感且多愁善感的人,只有这种人才能写出这么弯弯绕绕的鬼东西来。
黄知羽哭声小了,便继续装睡听戏,见孩子没有再哭,冷秀也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过手中的匕首却依然不敢放下,等着陈训的解释,而陈训却皱着眉头叹息道:
“我悔不当初,我以为进入仕途才能保你生活无忧无虑,我错了,我错的一塌糊涂......哎,可你又何曾知道,我为何不辞而别吗?”
陈训把脚放在凳子上,拉开裤腿,指着自己小腿上的那道旧伤痕迹道:
“因为你那个......令尊,让人打断了我的腿,当年,若非小雷音寺的智哀大师见我神似其子,救我一命,我却被令尊扔到荒野里喂狗了!”
“骗子!你这骗子,爹爹明明却说你是贪图荣华富贵,去小雷音寺当了和尚......”
“秀儿!你以为堂堂肃州八大宗门之一的小雷音寺什么瘸猫瞎狗都收吗?”
陈训恼怒地吼了一声,把冷秀给镇住了,不错,武人,那可是特权阶层,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是动辄杀人还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的贵族,怎么可能把年近16的陈训收进去?难道,难道真的是爹干的?
冷秀不敢想,那可是她爹啊,子不言父过,女儿就更不能了。她知道爹不喜欢陈训这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农家子弟,一心只想着门当户对,可背着她做下这种恶事,按照她那个爹的性格,恐怕八成是真有此事。
“我这样的货色,在肃州那可遍地皆是,若非智哀大师看我长得有七八分神似他那故去的儿子,起了菩萨心肠,才不会理睬于我。”
“也就是说,你真的入了仕途?”
不对,冷秀一想他和黄正声那个野路子“反贼”平分秋色的模样,如果真的入了仕途,绝对一巴掌就把黄家的恶少给灭了。毕竟那可是肃州八大宗门之一的小雷音寺,里面出来的和尚各个凶悍异常,杀人如割草,哪能和一个野路子纠缠那么多的?
“仕途,哈哈哈。”
陈训苦笑着摇头,放下自己的脚,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一脸的颓败。
“那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入得了的。”
“你不是说你和那个什么大师的儿子长得神似吗?”
“是很像,但我终究不是他的儿子,智哀大师对我很好,可碍于宗门法度,却是不能领我进门,不过他老人家把我安排在了药王殿当差,跟的是个药头陀,那头陀待我也极好,兴许是看了智哀大师的金面,用药、用毒,什么都教,好歹也让我有了一口混饭吃的手艺。”
说到这时,陈训眼睑低垂,唉声叹气道:
“可我糊涂啊,自认得了药头陀的八分真传,便擅自给寺中弟子开药治病,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把人给治出了癔症,然后......然后我就被尚永这个秃驴废了丹田,逐出了小雷音寺。”
“......废了丹田?”
“嗯,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丹田主气、修内、阳首、阴汇,我......我已经没办法传宗接代了。”
“啊!”
冷秀连忙捂住了嘴巴,没想到竟有人如此狠毒,动辄断人子孙啊!
不过,好像又没什么问题,那个和尚毕竟是仕人,就算一刀杀了当时闯祸的陈训,智哀大师估计也没法拿这点来惩治他。
陈训抬起头来,脸上再无半分落寞,一脸笑意地说:
“不过我找到了你,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总算打听到你嫁给了徐州府黄家药坊的三少爷,所以我来了,我知道我是一个废人,没有半点侵犯你的意思,我只求能够守在你的身边天天见到你,看你的笑脸就够了。”
“......我......我......”
拜托,我快要毒发身亡了,你们还能再狗血一点吗!
黄知羽受不了了,立刻哇哇哇地哭起来,冷秀连忙低下头哄孩子,办法简单粗暴,往身上一摁,喝吧,喝饱了就不哭了。
“是个好苗子。”
陈训作势要过来看孩子,可冷秀立刻用匕首对准他,喊道:
“不准过来,你想咋样?”
“秀儿,我还能咋样,我知道这孩子是你和三少爷的,可我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啊......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的心迹,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可以为了你冷秀去死,当然可以为了你的孩子去死!”
咳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终极舔狗?黄知羽差点就呛奶了。
“你骗人!你......你是一年前来的黄家,三郎他半年前出的事,是不是你害的?”
陈训这下只能摇头苦笑,果然,女人有了孩子后就更加多疑了,他满心满肺的苦冷秀看不见,还要质问于他,让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算是白活了。
“你若不信我,就动手吧,我陈训终究敌不过一个黄三郎啊。”
陈训拉开身上的袍子,露出了里面布满伤痕的身体,冷秀看着那一道道新旧伤痕,别头过去,盯着正在吃奶的黄知羽,黄知羽深怕她和陈训玩个什么同归于尽的把戏,连忙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向她示意:
“我的娘嘞,看在你孩子的面子上,就不要把咱们现在唯一的护身符给撕吧了啊。”
冷秀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她放下匕首,用手摸了摸黄知羽的小脑袋,看向一脸悲怆的陈训,言语中透着妥协的味道。
“他是三郎的儿子,不能,至少在自家人跟前不能改姓,还有,虽然我可以委身与你,但你......你不准碰我!”
“哎哎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来,我这准备了一些衣物,咱们立马乔装打扮,若我猜的没错,黄家肯定不会报官,但少不得请些不入流的刺客来暗杀你我。”
“......我们去哪儿?”
“蜀州西羚县,那儿天高皇帝远,没人会来打扰我们把孩子养大。”
“为何去那么远,黄家药坊出了徐州府也就没什么势力了,又非士族,何须跑到蜀州去?”
陈训听冷秀反驳,摇头笑道:
“我虽已非小雷音寺的人,但智哀大师却念着我这个干儿,当初驱我出寺时给了信物,只说是若有难处可去蜀州西羚县羊角寺寻尚海师兄托庇,羊角寺虽只是小宗小派,但能在这年头存续下来的门派,又有哪个没点底蕴存货,且我善药善毒,对尚海师兄也有用处,等到孩子可以入蒙之时,我去求托,让孩子拜在尚海师兄座下,那时,孩子不久可以堂堂正正地入仕了吗?”
“你想让我儿子去当和尚!”
冷秀一脸不情愿,虽然普天之下的老百姓都眼巴巴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入仕途,但当和尚就断了香火,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你想的什么?和小雷音寺不同,羊角寺拜的欢喜佛,不禁婚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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