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王村属于天照县杜马乡,与北槐镇接壤。
曹王村的农民依靠政策扶持,短短七八年间打了漂亮的翻身仗。
四面八方都是果园,苹果园梨园桃园泾渭分明。一颗颗青涩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曹王村的街道已经是光滑的水泥路面。一座座二层小洋楼整齐划一。天照县早已完成了‘村村通’道路交通改造计划。
赵家庄与曹王村仅仅一界二十公分的土梁子之隔,经济面貌却是天壤之别。
“大哥,咱们的目标是赵家庄。曹王村这边都是水泥路好走。”
“是啊,人家是水泥路。咱们也是水和泥路。”
“咱们北槐镇这叫水陆两用。”
呵呵呵……
收粮嘞……
“锋哥,这北边第一家真有钱。白瓷片刺的人眼疼。”
村口第一家就是赵嫣然家的两层楼,确实与街道里的其它住宅格格不入。
赵家庄人口二千多,有五六条街道。她家是进村的第一条街。里面的建筑基本上以小平房和大房为主。整条街独此一家,怎么能不令人瞩目。她家的大红铁门紧闭,不知道有没有人。
陈锋在收破烂的时候特意留神过。赵家庄的粮食基本都没卖。好多家的粮食还在房子里存放,没有入仓。说明这些都是准备出售的余粮。
“小伙子,咋收?”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眉毛长的都盖住了眼皮。身上的黑布褂子绑在腰上,黝黑的胳膊上有一圈白痕。
“大伯,四毛一。”
“我家的粮食多,一万斤。”
“那就不说了,四毛二。”
陈锋弟兄们已经收了几车粮食,麦子的质量不太好。颗粒泛青不饱满,显然是麦子收的太早。太阳一晒水分流失太多。
现在小麦的价格在四毛钱企稳,一直也没有抬头的迹象。许多粮食贩子都在等,农民有着急的时候。
马上学生娃都要开学,粮食存不了多久。
“小伙子,我家的小麦收的晚。干的能崩掉牙齿,你尝尝?”
老汉叫赵保护,与赵嫣然家是西隔壁。
陈锋将一把小麦攥在手里,往嘴里扔了几颗。咀嚼了半天,确实能崩掉老牙。麦粒黄亮饱满,质量很不错。
“大伯,今天你是第一家。图个吉利,四毛三。你可别乱嚼舌头。”
“小伙子,我家大儿子上大学。老二上高三,女子上高一,一口价四毛五。”
赵保护是种粮食是一把好手。别人家的小麦亩产六七百今,他家的每亩已经达到八九百。
然而粮食种的再好,也抵不上邻村的二亩苹果。前段时间五毛多,他可惜自家的粮食干没有卖。如今粮食掉价,他还不得不卖。为这事老伴没少跟他闹矛盾。现在还分两个炕头睡觉呢!
“大叔,哪有你说的价。你家的麦子这么多,行情你肯定了解。”
陈朋生怕兄弟面情软,真给出四毛五。那不就成了农村人说的‘冤大头’。
赵保护也知道自己的价格要的离谱。可是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一万斤小麦都不够大棒槌去学校的学费和生活费。
农村人可怜没文化,儿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砸锅卖铁都得供孩子上学,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大伯,你两个子女在哪上高中。”
赵保护微微一愣,卖粮食与在哪上学好像驴唇不对马嘴。
“两个娃都在南化中学上学。”
如此看来老汉的儿女学习都不错。南化高中这几年的升学率要高出西郊高中一线。录取分数线比西郊高中高几分。
“这样吧,小伙子。四毛五,我卖两万斤。”
赵保护咬咬牙,拿出了杀手锏。陈征偷偷一乐,老头还留了一手。不过也挺难为他,三个孩子都是用钱的时候。
灵魂刚回来的时候,陈锋家里只有可怜的二百块钱。倘若不是自己发了一笔小财,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上辈子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当时他去学校,他亲眼看到箱子底下只有二百块钱。
“大伯,你也不容易。就按你说的数,如果你乱说,别怪我反悔。”
可怜天下父母心!
陈锋终究是狠不下这颗心。
“锋哥,你得是二百五。四毛二的小麦多的是?”
“是啊,兄弟?”
陈小超急眼了,这不是白痴吗?四毛五用得着跑这么远吗?
陈朋也有些不满,这不是瞎闹吗?做生意讲究稳准狠,怎么能凭感感情用事。
“大伯,你看我哥和兄弟都跟我翻脸了。你的粮食可不能有夹带啊?”
“你放心,我赵保护做事绝不昧着良心。”
赵保护内心百感交集,这孩子心眼太好了。黝黑的脸庞变得红润起来,腰杆子都硬朗了许多。
“二伯,我爸问麦卖多钱?”
“你问收粮的小伙,我还没算账呢。”
来的是赵老汉的侄子,他没办法骗人。只能支支吾吾的搪塞。
“四毛一。”
村里来问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没有卖的意思。
“来来来,吃西瓜。”
陈锋的身板弱,扛了十几袋子就双腿发软。那种黄色的尿素袋子要装一百二十斤小麦,陈锋挑小袋子扛都要一百斤。两万斤粮食基本上都是陈朋与陈小超扛上车厢。
三个人大汗淋漓,累的半死不活。裤衩子都能拧出水,陈锋累的有点晕厥。赵老汉从粮仓底下滚出一个二十来斤的大西瓜。
收粮是力气活,要过几遍手。从屋里拉出来还要过大磅计数,再扛到拖拉机上。陈锋心里过意不去。
哎,钱特么真不好挣!
“大哥,小超,你俩先把粮食送回粮站。”
赵老头的两万多斤小麦已经超过十吨。拖拉机不敢超载过多。陈锋安排陈朋与小超先把这一车拉回粮站。下午再拉一车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二哥,粮食多少钱卖的?”
“四毛二。”
陈朋与小超开着拖拉机去送粮。陈锋坐在赵保护家门口揽生意。
这样下去不行啊?
一趟收了两万斤对普通粮贩来说已经完成任务。对与陈锋来说却远远不够,可是资金太紧张。家里只有十八万,最多收二十万斤。
要不再卖一只黑碗?
陈锋心里犯嘀咕,他不愿意走这一步。
“大伯,一会拖拉机来了,麻烦你给张罗一下……”
“好,包在我身上。”
赵保护粮食卖完,仿佛了却一桩心事。容光焕发,嗓如洪钟。陈锋的意思是让他介绍几家可靠的农户,四毛五装上车。他寻思着先告诉自己两个兄弟。
陈锋这娃年纪小,会来事。倘若在大街上喊一声四毛五,估计村民们头都能挤破。
“陈锋,你先坐。我去叫人。”
赵保护说话的时候老脸有点红,陈锋眼神似乎能看透他的小心思。
陈锋自然知道赵老头的小心思。不过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效果。
没有几分钟,赵保护的两个弟弟赵保社赵保粮。这名字起的特响亮,一看就是热爱农业的人。
果然,这弟兄三鬼鬼祟祟的样子,引来了村民们的猜疑。
“赵老大,你把粮食卖了。怎么你俩弟弟也跟做贼似的?”
三五分钟门口就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家也不问价格,一个个手端着茶缸子,蹲在地上谝闲传(聊天)。
突突突
拖拉机开到赵保护家门口,哥仨傻眼了。村民们不说话,瞅着赵保社和赵保粮都不带眨眼睛。
汪汪
村口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拉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
“呦,陈朋,你现在都能放下这身段,倒腾粮食了?”
“超社,别他妈的说风凉话。”
赵超社和陈朋的年龄差不多。去年陈朋卖狗是他牵的线。他本来可以从中渔利,可惜陈朋最后撇开他与客户直接交易断了财路。他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表面上不漏声色。
前几天与人合伙打麻将坑了陈朋一把,才报了去年的一箭之仇。陈朋最后醒悟过来,与赵超社干了一架。
陈朋虽说有一帮江湖朋友,无奈都是酒肉兄弟。没有人肯为陈朋两肋插刀。
赵超社不一样,家里弟兄四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陈朋不惧赵超社,却忌惮另外一个人赵超全。
赵超社借着家里老大的威名在镇上混的如鱼得水。在村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的父亲是镇上粮站的职工,他隔三差五也倒腾些粮食营生。
赵家庄的粮食都是在他的鼓吹下,大部分都没有出手。他看好今年粮食降价的趋势,想狠狠捞一笔。
陈朋见到赵超社趾高气昂的嘴脸就来气。拿起手中的摇把(拖拉机手摇的点火开关类似z形)就想轮上去。他到现在还惦记自己输的冤枉钱。
“陈朋,眼睛放亮点。也没看这是谁的地盘。”
汪汪汪……
“哎呀,大头。”
赵超社故意松掉拴狼狗的链子,装作担心的样子。
“大哥,小心。”
大头呲着锋利的狗牙朝着陈朋扑上去。其他村民吓得纷纷跑进了赵保护的家里。
呜呜……
哇湿
陈朋可是玩狗的祖师爷,朝着狗摆着造型连续喊了两声。凶残的大头就像哈巴狗一样围着陈朋转圈圈。
“超社,我是玩狗的他爷,你看这狗比你还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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