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溪镜鲜少有直观表现出生气情绪的时候，他敞衣自证的举动让同行的几位都有些措手不及。
短暂噤声后，周围的几道目光很有默契地同时转向了举着半根芝士热狗，呆愣在原地的云湉湉。
“他说的是真的吗？”顾鹤琪看着她，问：“你跟他，在一起了？”
看来是瞧明白了。段溪镜扯回衣领，慢条斯理地退行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低垂着眉眼，将领口扣上。
约定过要说清楚的。只是眼下的情况，有些太突然了。云湉湉在视线包围圈里脑子空白了片刻，眨了眨眼，僵硬点头：“嗯。”
“什么时候的事？”顾鹤琪问。
“就……”云湉湉简短回顾了一下，跟做错事的孩子般，声音低低地作答：“他从异地回来后没多久，养伤的那段时间。”
“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顾鹤琪沉吟半晌，想到了点什么，气笑了。他的目光在高沁雪和乔莹莹之间游移了一圈，皱了眉，质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惊讶？”
“顾鹤琪……”乔莹莹料到他是已经想到了。往他那侧迈近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时候说错任何一个字，都无异于是导火索，只会让他更生气。
“抱歉。”高沁雪道。
“所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是吗？”顾鹤琪狠狠掷了手中的吃食，因愤怒，一双眼都红了：“哈！你们都知道！都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云湉湉抓住了他的衣袖想要跟他好好解释，被他气急推开了。
“你还要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顾鹤琪怒道。
云湉湉冷不丁被推，没能站稳，踉跄退行间被脚下的石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段溪镜眼疾手快，单手一揽，拦腰接住了她。他克制着，冷着话音警告道：“顾鹤琪，你别太过分。”
云湉湉抓了抓他的手，暗摇头：“你少说两句。”
“好，很好！”顾鹤琪看他们相拥抓手，转身就走：“你们都是好样的。”
“顾鹤琪！”乔莹莹没能叫住他，急匆匆追了过去。
云湉湉没再说什么，扣牢拉住她的那只手，默然看着他们离开。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暗夜中。
看不见了。
程栋宇沉吟半晌，朝高沁雪伸去手：“走了。”
高沁雪看了眼心事重重的云湉湉，牵住程栋宇，与他一起拉着手慢慢往前走。
同行的人都走了。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却没有想象中大石落地的释然。心里有点堵，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
段溪镜收回视线，看着身边人：“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早晚都是要说的。”云湉湉听出他在自责了，晃了晃牵住的手，安抚道：“别内疚。是我的问题，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他。”
“我不会让你夹在中间难做的。”段溪镜道。
云湉湉的注意力不怎么能集中，没听清：“什么？”
“我是说……”段溪镜斟酌了一下，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不开心。你的朋友，他虽然脾气又臭，控制欲又强。说话不中听，偶尔智商还不怎么在线的样子。但他毕竟是你的朋友。”
云湉湉挺纳闷地看着他：“幸好那坏脾气走了。不然我可真是有点担心，他听了你这番评价，会控制不止他自己。”
“我的意思是，他可以永远都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可以有很多，他并不特殊。在这基础上，你的男朋友只能有一个。循着这个理，还是我赢了。”段溪镜道。
原来是要说这个。云湉湉慢半拍听懂了他的意思：“什么啊？末了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个金呢？”
“要论脸的话，我帅还是他帅？”段溪镜倾身低头，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不许思考，立刻回答我。”
“你帅。”云湉湉配合着答，“我家段医生在我眼里最帅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段溪镜弯眼一笑：“那还是我赢了。”
“这都要比一下的吗？好幼稚。”云湉湉被逗笑。
“笑了？”段溪镜摸摸她的脑袋，“笑了就好。”
这摸头手法有点眼熟，跟摸哈皮的狗头一般。这么好的气氛，云湉湉的脑回路有些异常。她清了清嗓子，落在他手上的目光移开了：“故意逗我呢？”
“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段溪镜允诺道，“信我。”
云湉湉仰脸看他，与他默然对视了数秒，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云湉湉在工作室专心致志地剪片子，搁置一旁的手机在震动。她摘下耳机划开屏，发现是段溪镜打来的视频电话。
这个时间，他差不多该下班了。
视频接通。她冲镜头招了招手，甜甜一笑：“段医生，下班了？”
“还没呢。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帮同事值个班。”段溪镜一见她就笑。跟做贼似的左右瞄了两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他鬼鬼祟祟地拉开口罩，对着手机快速抛了个飞吻。
云湉湉被他的可爱举动逗得咯咯直笑，回应着对着镜头吧唧亲了一口。
他那里的光线有些暗。信号不怎么稳定，画面时不时卡顿一下。
云湉湉举高手机细瞧了瞧，问：“你这是去哪儿呢？”
“去取车。”说着话的工夫他已经走到了车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你早上不是给我送了柠檬鸡爪来嘛，这可是道不错的下酒菜。正巧栋宇今儿给我送了两瓶年份不错的酒来，我就琢磨着再去买些卤味。等我回去，找你浅酌两杯。”
“好啊！”云湉湉愉快道，“卤味的话，你医院附近我记得有一家卤味做的不错。”
段溪镜把手机放到支架上，调整角度，对面的影像瞬间变成了高糊状态。
“茶百道隔壁那家？”他问。
云湉湉点点头：“对，就是那家。”
“我就是想去那家买呢。”他把手机固定好了，扯下口罩，微微一笑：“还是鸭脖、翅尖、鸡爪三件套，对吧？”
云湉湉看着暗影下那张格外清隽的脸，笑眯眯地奉承道：“是了，还是男朋友最懂我。”
这话对他很受用，他眼底的笑意愈深：“那是，谁让我是你的……”
听他话说了半截，云湉湉觉得奇怪，问：“怎么了？信号不好？”
“不是，”段溪镜伸手把刚摆上支架的手机又拿了下来，“有电话，一会儿聊。”
“好，那你先接电话吧。”临挂断视频前，云湉湉不忘叮嘱道：“小心开车，开车不要看手机。”
他举高手机看镜头，透窗的光照进了他漆亮的眼眸中。竖指摁眉端，挺皮地起手一扬：“遵命，女朋友大人！”
云湉湉接到保安室的电话，说是有个快递她漏了拿，询问巡逻的时候要不要给她顺路捎过去。
她道了谢，急匆匆把家居服换下。从冰箱取出盒柠檬鸡爪用袋装上，戴好口罩下楼去拿快递。
出了楼，顺着散步区直行，拐过装饰雕塑，寻到了等在花坛边的保安。
云湉湉急忙快行几步跑了过去，冲保安挥了挥手：“陈叔，麻烦你了啊。瞧我这脑子，快递都能落下。”
“没事，捎带脚就过来了。”保安从巡逻车里拿出个快递盒，递给她：“拿好啊，分量可不轻。”
“好嘞，谢谢陈叔。”云湉湉接过了快递盒，抱好。转手把拎着的袋子朝他递了过去：“这是我自己做的柠檬鸡爪，下酒不错，陈叔您拿回去尝尝。”
“哎呀，这可怎的好，云小姐总是这么客气。”保安乐呵呵笑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袋吃食接了过去：“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多谢多谢。”
斜前方有防疫车从机车道开了过去，两辆警车紧随其后，警报声呼啦作响。
“怎么了这是？”云湉湉循声看去，纳闷道：“难道是我们小区里有阳？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还不确定是不是阳呢。听说小区里有密接，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轮上这糟心事了。”保安看着那排车过去，叹气道：“这没完没了的疫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捏攥在掌心里的手机在震动，是乔莹莹打来的电话。
云湉湉看了眼手机，跟保安简短道别，接起电话往回走。
“莹莹，你说真的？”云湉湉对她说的话有些惊讶，“你真把顾鹤琪那别扭精忽悠过来了？”
“嗯，那是！我是谁啊，智多星本星。”乔莹莹的尾音扬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厉害厉害，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云湉湉好奇道。
“我说，段医生之前被他打的那一棍出问题了，说是脑子里留有血块会有后遗症。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负责任。”乔莹莹道。
“怪不得了，”云湉湉点点头，“按他的性格，就算嘴上不认，心里肯定过不去。”
“是啊，所以他就去找段医生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俩应该已经碰上面了。”乔莹莹推测道。
“我家莹莹可真是个大聪明！”云湉湉夸了她一嘴，片刻后，又觉得这不太像她会想出的借口。迟疑问道：“这理由，你是自己想的？还是，小雪教的？”
“段医生教的。”乔莹莹说。
“啊。”云湉湉恍然点头，“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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