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冰残扔给他的信，柏宇汤心情复杂。
在万分纠结的时候，不知不觉便离开了象姑馆。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一个乞儿打扮的少女不小心撞到了他。
“哎呀！”
少女应声倒地，柏宇汤则是不动如山。
她眼圈一下就红了，很委屈地看着散落在脚边的包子。
柏宇汤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包子……但是再看到少女的一身打扮，他叹了口气，将她扶起。
“抱歉，姑娘……疼吗？”柏宇汤皱着眉，看着她要哭的样子，他对于哄别人哭……真的没有经验啊。
“我的包子……我这一天的口粮……”少女蹲下身，将包子捡起，就着身上的衣服擦了擦。
“干净了！”她眼眸之中立马就有了光。
这时候少女才抬头看向柏宇汤，说道：“我没事了，大哥哥。”
她笑容灿烂，小脸虽然脏兮兮的，但是有一股难掩的清秀，模样不过十五六岁，身高不过六尺，有些脏乱的长发被一根竹筷挽起，弄了个简单的丸子头。
柏宇汤见她没事了，就打算转身离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手里的信封还被他攥着。
少女歪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大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是这片区域的丐帮帮主！”少女小跑着追了上去，笑道。
柏宇汤皱着眉，看了一眼少女，没有说话。
“你可以叫我小包，因为我特别喜欢吃包子。”少女继续说道。
下一刻，柏宇汤长剑出鞘，架在了少女纤细的脖子上。
包子一下子怔住了，心想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快，不过她反应更快，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你干嘛……呜呜呜……我身上没钱了……这年头……连乞丐都抢吗……呜呜呜……我就这几个包子了……”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本来就脏兮兮的小脸更像小花猫了。
她伸出满是伤痕，不断颤抖着的小手，将那仅剩的三个包子递了出去，期间还一直不停地啜泣着，看着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柏宇汤看着她的样子，皱着眉收回了长剑，揉着太阳穴，说道：“你……”
“……少说两句吧。”他沉默了一下，将原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最后只是不咸不淡的让她安静。
“好吧……”包子把手中的包子收了回来，也没再哭了。
柏宇汤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纠结到底看不看信中的内容，却又怕自己看了之后动摇，然后食言。
包子就那么跟着他走着，穿过大街，走过小桥，拐过小巷，沿着小河边的沙堤，柏宇汤依旧皱眉，手中的信纸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的了。
“大哥哥，你是为情所困吗？”包子在他身边坐下，撑着小脑袋，歪头看向他。
柏宇汤点点头，又摇摇头。
对于包子一直坚持不懈跟着他撵都撵不走这件事，柏宇汤也很无奈，渐渐的就习惯了。
也不知道包子哪来的毅力，一跟就是三四天。
明明柏宇汤都甩掉她了，她总能拐个弯再遇到他。
“你为什么跟着我？”柏宇汤看着坐在他旁边无所事事的包子，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包子只是一脸正经地盯着他：“大哥哥有心事。”
然后就着手里的木棍，指了指柏宇汤的心口，继续说道：“都快变成心魔了。”
她没敢给他说，心魔已经成了，如果他此刻练习剑法，必然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柏宇汤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她。
包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两人的气氛有点尴尬。
“跟你没有关系，你走吧。”柏宇汤没有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道。
她不乐意了，急忙开口：“直视自己的内心真的很难吗？”她皱着眉，很担心柏宇汤。
柏宇汤没有回答她。
他喜欢程沪，那份感情在他离开程沪后就开始疯长，不知何时已经刻骨铭心。
“那封信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这么多天了，你都没舍得松开过。”包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柏宇汤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
“你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魔吗？你都不知道自己越来越不抗拒魔气了吗？”包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皱着秀气的眉毛，有些无奈。
柏宇汤猛然转身，包子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魔教独有的黑袍，黑袍上魔气翻涌，如此浓烈的魔气，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包子那脏兮兮的小脸现在擦的白白净净，柏宇汤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只是有些破旧，根本不脏，晃眼一看很像小乞丐，实际上她并不是。
“你还是省省吧，你若是碰了那把剑，使出剑技，你会立刻走火入魔的。”包子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柏宇汤下意识的不信，但是他还是有些怀疑地催动筋脉之中的真气。
“噗！”一口鲜血喷出，还带着一缕魔气的墨色……
柏宇汤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入魔了？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回杨家庄，他们还会信你吗？”包子歪着头看着他，眼眸干净澄澈。
柏宇汤回想着程沪的话，他再三叮嘱他不能入魔……
可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入魔了？
“是心魔。”包子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解释道。
“你自己不愿意面对内心，心魔自然就开始滋生了，若是几天前遇到我的时候，你听我的，面对自己的心魔，或许还能解。”包子咬了一口不知道哪弄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有些无奈地看着柏宇汤。
自己还是食言了吗……自己是什么时候有心魔的？
“你能回答我实话吗？你是谁。”柏宇汤看着不远处那个足足比他矮一个头的包子，眼眸深邃。
“我叫包子，他们都说我是魔教三长老。”包子不在乎地回答，为了证明身份，包子取出了她的专属面具，扣在脸上，与她的小脸完美契合。
一身黑袍，半脸的雪花金纹面具，确实是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教三长老，只是没想到三长老竟然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柏宇汤如今体内魔气翻涌，不断吞噬着他的真气，转化成更多的魔气，他是没法使用杨家庄的剑技了。
反正魔教是希望自己能加入他们，更何况如今自己这一身魔气，到哪被发现了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先看看冰残给自己信，再考虑加入魔教。
他轻声苦笑，也没在乎包子会不会偷看，直接席地而坐，看着手里已经皱皱巴巴的信封。
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两张纸，虽然皱了，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没程沪写的字好看。柏宇汤脑子里立刻冒出了这句话。
字迹工整娟秀，一看就是姑娘家写的。
程沪的字迹也是秀丽的那种，不过他的字带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仿佛他并不是流浪了七年的程家遗孤，而是从小便跟着老夫子念书，一直到现在一般。
信上的内容简单明了，杨家庄在什么年间，在哪些地方，杀了哪些人，带回了哪些孩子，一一被罗列了出来。
柏宇汤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
他偶尔会午夜梦回孩童时期，脑海深处沉睡着一部分记忆，那些记忆被鲜血染红。
那些隐隐约约的记忆中，天空，土地，房屋，百姓，都是红色的，他们伤痕累累，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已经一动不动，一群黑衣人看着那些哭闹的孩子，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怜惜，转身便走……
随后是杨家的人追来，看着村落的惨状，人人惋惜，看着那些可怜的幸存下来的孩子，接走了大部分，剩下的……都是平平无奇之人……
原来那些所谓的孤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小骨骼筋脉俱佳，都是练武奇才，杨家便以一个善人的身份，收养他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让他们彻底忠于杨家……
“你找来的情报吧。”柏宇汤转头看向旁边已经坐下的包子，她抱着黑袍，看着河水发呆。
包子听到他说话，这才看向他，点点头。
“当初，我也是被人杀了全家的。”包子声音有些清冷，她记得所有的事，所有的细节，那些人的脸，身形，衣服材质，从什么地方来，带走了那些孩子之后又往什么方向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哪怕那时候她只有一两岁。
她是杨家为了培养忠心之士，种下的恶果。
她聪明着呢，失去所有家人后，她苟且偷生，曾与狗同窝，与猪同圈，不过她还是活下来了，还等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十五六岁的青疏跟着冰残东躲西藏，他看着虽然已经满过七岁却如同五六岁小孩的包子，心里的善意驱使了他，他不过是递给了她一个包子，她却心甘情愿舍弃了原本的姓名，义无反顾地追随青疏。
她不适合练武，只适合一些杂事，青疏慧眼识珠，知道她记忆力出众，便单独分给了她管理情报一事，她也莫名其妙成了三长老。
虽然一开始她也没念过书，不过靠着她惊人的智慧，进步飞速，写的字也越来越好看，青疏对于包子是非常的满意。
“想报仇吗？我能提供给你更多你想要的信息。”包子擦了擦眼泪，看着柏宇汤笑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柏宇汤沉默了，包子手无缚鸡之力，他挥剑便能杀了她，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默默坐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包子也耐心地陪他坐着。
阿沪……对不起……
柏宇汤回想着程沪一次次的要求他不能加入魔教，回想着自己每一次都点头答应，无比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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