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也是醒来之后才听说,辰夜当时为了找他,直接把整座天虞山夷为了平地。
以至于当诸仙找过去的时候,空空的山崖间,朝歌和辰夜身影交叠在一起昏迷不醒,不远处还躺这一个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毕方。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诸仙如是评价道:
君玥:“唉,本君也没想到他俩会玩的这么……激烈。”
端睿:“兄弟情深,呜呜呜,果然是兄弟情深,快快快,话本子呢,我今天就要看到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昊轩:“辰夜你压人身上干嘛,多沉啊!”
……
作为天庭第一个一百五十岁就飞升上神的神仙,比传说中的辰夜还早了五十年,朝歌的飞升仪式可谓是隆重至极。
织女铺了千里的红云,灵兽苑三十六只鸾鸟一同起飞,足足围着宴席绕了两圈,席间金桌玉盘,熊掌猩唇,蟠桃园攒了数百年的蟠桃一起端上了桌。
天帝昊轩亲自主持,辰夜伤还没好全就去了环廊秘境,花了三个月,才堪堪赶上宴席,为他送上一把新的剑。
那是朝歌第十二把,也是最后一把与君剑。
席间觥筹交错,整个天界都在说,玉珩帝君的二徒弟是个不世的天才,假以时日,其成就未必不能超过师父和师兄。
当时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想到,朝歌后来的成就,是做了与整个天庭为敌的魔君。
朝歌也没想到,他缠着辰夜为之取名的上邪剑,会有一天穿透他的胸膛。
上神之身,刀剑很难在身体上留下痕迹,可上邪剑穿过后,他的心口就多了一道再也无法愈合的疤。
那把与君剑被他留在了夕照宫,往后上百年,朝歌再也没提过剑。
“你也经历过和我一样的痛,对吗?”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蛊惑般道:“他杀了你,背叛了你们之前的誓言,很疼吧。”
“你不是懂的吗?”
“你应该恨他,像我一样的恨他!”
“杀了他,杀了他吧,只有死亡才能把他永远囚禁在你的身边。”
“杀了他,从此你就可以睡在美梦里,那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他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
“杀了他吧,现实太苦了,醒着有那么重要吗?”
“杀了他吧,你很累了,不是吗?”
……
夜幽蝶,除了擅长造梦,还会在人意识薄弱之时迷惑心智。可朝歌却并没有在往事中沉浸太久,他的表情堪称冷漠,在云霓讲完这一切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将那个在自己脑海中作乱的声音抓了出来,扼住它的脖颈慢条斯理地笑道:“偷了几个片段就自以为能揣测我?”
“滚!”朝歌瞳孔一缩,那道身影骤然起火,嚎叫着消失在了朝歌的意识里。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朝歌面上仍旧不动神色,晏清只觉得云霓被杀的那一瞬间朝歌似乎抖了一下,于是握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往下移了一寸,轻轻碰了碰朝歌的手心:“我在呢,阿朝。”
朝歌一怔,不知为何忽觉酸楚。
也许方书鸿那一剑捅得有点偏,云霓居然活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时是在不归境,下属战战兢兢在她的床边:“境主,有位大人找您。”
云霓坐起身想要下床,不小心牵扯到心口的伤,疼得脸都白了一下。可她就像是无知无觉似的,将那道渗血的伤一起被裹进了黑色的锦服中。
她本以为是夜枭,出门才发现,来的是一个绿袍人,戴着披风,整张脸埋在兜帽里,声音又细又尖:“境主,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什么?”
“若我说,我有东西可以替代琉璃心和烂柯石维持不归境。”绿袍人凑近了些,语气像是阴森的毒蛇:“我知道春景图在境主手里。”
“我凭什么信你?”
“不急。”那人从怀中的拿出一个鹿角一样的东西,青色的火焰爬上骨头,整个不归境霎时间灵力充盛,干涸数月的山谷居然下了一场雨,雨水落下之处,已有嫩芽逐渐抽枝。
那火焰很快熄灭,雨水停止,嫩芽垂头,但天地间还留着久旱甘霖的痕迹。
云霓握紧拳敛去神情:“代价呢?”
“把春景图交给我,另外会帮境主一个小忙,让夜幽一族从今以后不再以天地灵气为生,而是,天生灵智。”
云霓震惊的看向他。
“境主,人妖大战一触即发,您的族人出了不归境,可比在这里活活饿死来得凄惨多了。”毒蛇伸着它阴恻恻的信子:“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修仙者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宁愿将其束之高阁也不愿救你全族上下,我们又何必在乎他们呢?”
云霓闭上眼睛,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方书鸿冷漠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脑海,云霓深吸了口气,道:“我答应你。”
“奇怪,”晏清皱着眉:“这绿衣人功力应该不弱,可他若是重九的心腹,为什么十八年前若水之战的记载中,丝毫没有相关的记录。”
“要么他是没去,要么,早就叛变了吧。”朝歌笑道,只是想起刚刚那人手中的骨头,若他没看错,那应该是麒麟角。
三千年前,仙邪大战,诸神陨落,麒麟早就跟着一道死绝了,若说麒麟角遗失天地倒有可能,怎么会在浮生世里?
一个幻境,居然有承载神兽尸骨的能力?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为表诚意,云霓将春景图递给那人,两人这才得以通过云霓的视角看上一眼这副已经消失的图,可这画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之处,连绵的晚霞映着远山,近处则是一片湖,湖心有一角长亭,奇怪的是,这长亭的飞檐上,并不如寻常躺着祥瑞鸟兽,看那线条的走向,好似只狐狸。
还不待两人细看,云霓便不甚在意地移开了目光,青衣人手中随即升起一把火,将那幅画烧了个干干净净。
“多谢境主,接下来一个月,我会亲自待在不归境。”
剩下的事在云霓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云霓把自己埋在幻境中十八年,潜意识里把它当做可怕的噩梦压在记忆最深处。
与虎谋皮的代价是,她所有的族人几乎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为了让夜幽蝶更换自己的觅食方式,绿袍几乎每天都要让她们经历各种试验。
成功的夜幽蝶成为繁衍的工具,而失败的,则被残忍地虐杀。
云霓每天都能听到族人的尖叫声,凄厉而惊悚,可她明白,自己不能回头,为了让自己的族人活下去,她欺骗了自己的爱人,背叛了自己的祖训。
即便活下来的已经不再像她的族人,她们也必须这样活下去。
又二月,大雪日,如同后世记载的那样,人妖两族决战与若水之畔,重九被四派合力诛杀,太华山掌门无涯,首徒方书鸿,兰若寺方丈空了等一十八人,皆战死。
落霞宫新任宫主秋长天,一战成名。
云霓唯一清晰的记忆,是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连四季常春的不归境,都仿佛下了一场雪。
“所以……你将方书鸿的尸体带了回来,弄了个机关假人,陪你在这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
“我该说你爱他还是恨他呢?”朝歌盯着靠在树下形容散乱的云霓:“人都死了,尸骨还要被钉上钉子,不得安息。”
“我不该恨他吗?他要杀我!他明知道我是为了族人,还有太华山!说什么为了苍生大道,我们难道就不是苍生,我们难道就不在六道,他们宁愿藏在剑阁都不愿意救我们,都是一样的伪善!”
晏清:“琉璃心不是束之高阁的宝物,它是太华山山脉,对于太华山来说,它和你们的烂柯石一样重要。”
云霓猛然抬头看向他。
晏清将她这副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太华山有琉璃心这件事,只有太华山极少数掌教和亲传弟子才知道,那个让你去取琉璃心的人,到底是谁?”
“我没有在你的记忆里找到与这人相关的任何信息,说明他的功力在我之上且精通溯回术。”晏清毫不谦虚:“天下这样的人不多,他是四大宗门的哪一个?”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毁了我的梦!”云霓冷笑一声:“它是太华山脉又如何,那只能说明,我们之前本来就是不死不休。”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尸骨的脸,如同情人般呢喃:“是吧……鸿郎……”
“作为丈夫,也许方师叔确实曾对不起你,但在下是晚辈,不会让方师叔的尸骨继续留在你这里,另外,夜幽蝶汲取他人灵智供人买卖,已扰乱天道平衡,我会将你们一起带回司天台交予四派审理。”
晏清说完就要拿出锁灵囊,云霓看了看一旁的朝歌,随后盯着晏清的脸:“你喜欢他吧?”
晏清的手猛地一颤,云霓笑靥如花:“那你知不知道你曾……”
她的话还没说完,朝歌突然出手将人死死地摁在墙上,他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云霓的喉咙被压得发不出声音,朝歌在她耳边轻轻道:“你要是敢说一个字,我保证,你身边的那具尸体会被挫骨扬灰。”
云霓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哦,对了,还有你的族人。”朝歌慢悠悠的补充:“我知道麒麟角不在这里,恐怕你也不想让我找到真正的不归境吧。”
云霓的手紧紧握成拳,眼神也开始变得凶狠,朝歌满意地欣赏着她现在的表情,继续道:“我要是你,就绝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抱着一具尸体做梦算什么本事,就算是妖魔,我也要让他为我去对抗天下人,心甘情愿把琉璃心交到我的手上。”
云霓心头一凛,朝歌却已经松开了她,转向晏清的那一刻,刚刚修罗般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眉眼弯弯地恶人先告状:“哥哥,此妖惯会惑人心智,哥哥千万不要被她骗啦。”
云霓:……
云霓打死不招供,只好让晏清先把她和剩下的夜幽蝶一起关进锁灵囊,去找林棋他们会合。
出幻境的那一刻,两人再次看到了石碑上的“梦还”二字,不由得一阵唏嘘,小镇已成了荒山,人事皆非,早已旧梦难还。
云霓亲手写下了梦还二字,可他们之间哪来的旧梦可以回还,从一开始,不过就是一场骗局罢了。她骗过他,他伤过她,他们之间有着太多利益和算计了,以至于,爱恨听起来都像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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