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最终还是同意了叶棠的请求,惊风被留下来看着已经被关了两天笼子的白荼,去严府的路上,朝歌好奇道:“叶公子,你跟那位雪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啊?”
“是八年前……”叶棠露出回想的神色:“那时我从叔父家跑出来。”
叶棠自幼父母早亡,寄养在叔父家,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因此叶棠打小便比一般孩子要懂事许多,可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婶婶的刁难。
叶棠大多数时候都是忍气吞声,直到有一次,他那位堂哥拿了父母留给他的玉,他想去要还,结果被婶娘指着鼻子骂:“不就是一块破玉,你连吃住都是我们家的,拿你块玉算什么,还敢跟你表哥顶嘴,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来人,把他给我关到柴房里好好饿上两天,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是规矩!”
叶棠觉得很委屈,明明父母离世之前,留下的宅子和家产都归了叔父。到底是个八岁的孩子,叶棠看着堂哥脸上嚣张的神色,看着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和自己的粗布麻衣,忍不住红了眼眶,猛地推开前来抓的人就跑了出去。
可没一个人过来寻他,或许大家都在等这样一个台阶。
叶棠迷迷糊糊地想,也许自己死了才顺了所有人的意。
他夜晚睡在破庙里,一时间风声也呼啸,四下茫茫不知该往何处去。
是暮雪出手救了他。
他到今天还记得,那个谪仙般的人朝他伸出手,温柔地问:“你怎么在这啊?”
叶棠懵懂地睁开眼睛:“你是谁?”
“我叫暮雪。”他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清澈:“秋日白杨萧萧,我来此地寻一首落花曲。你呢?”
“是这样……”暮雪听完叶棠讲述,笑着抹去他脸上和着泥的泪痕,白色的锦缎因此染上了灰,可他似乎浑然不在意,只是问他:“那你想不想读书?”
叶棠不安地点了点头。
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窗棂传了进来。
“公子这……”随从有些欲言又止。
“无妨,”暮雪摇了摇头:“也是个和我一样的可怜人。清山先生欠我一个人情,你把他送到那里去吧。”
“好了,”暮雪走进门,摸了摸叶棠的头:“以后就没事了,不用怕,好好读书知道吗?”
叶棠点头,又认真地问:“那你寻到了吗?”
“什么?”
“落花曲。”
“还没,灵感这事儿需要一些机缘,再等等吧。”
叶棠黑色的眸子紧盯着他,认真地承诺:“等我考上状元,我会买给你的。”
于是暮雪便笑了起来:“好,我等着你。”
阳光透过破败的庙宇映照在那人的脸上,连带着叶棠也好似沐浴在阳光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太阳会觉得惊喜。
后来,两人一别八年,叶棠寻了他很多次,直到盛京城出了一位名满天下的雪公子。
他花了八年的时间,通宵达旦,马不停蹄,才堪堪隔着重重的护卫,向他喊上一句:“落花曲,我写好了!”
可惜人声鼎沸,暮雪并没有听到。
……
“弟弟,你这可真够长情的啊。”霜降来的时候,刚好够听完这个故事,忍不住点评道:“这么多年,他都未必会记得你吧。”
叶棠眼神一黯,低下了头。
可一直最会哄人的君玥听完这个故事,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愣了神,到现在还神情恍惚。
朝歌只好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会见到的。”
说话间已到了严府门口。
晏清道:“君兄和叶公子先进去,我和阿朝还有霜降姑娘去后面看看,请务必多拖些时辰,麻烦了。”
叶棠点点头,带着君玥一起等通传。
三人一直看着他们进了府,这才拿出惊风制好的隐身符,从侧门闪身进去。
“大人,”带路的仆人恭敬道:“叶公子到了。”
“叶兄,快快快,快请坐。”严坤急忙招呼,这人乃是景和十八年的状元,即便现在已人至不惑,依然称得上一句丰神俊朗,只是站这就似一颗劲松,难怪会被派来执掌礼部。
这个宴席本是为了接待端睿而摆的,席间全是吃食,没想到端睿被招进了宫,来的却是叶棠,左右不过一个白袍书生罢了,严坤懒得差人另行布置,直接就把叶棠请了过来。
与叶棠客气一番,严坤便望向他身后的君玥:“这位是?”
叶棠:“家中管家,我让他拿了几幅字画带给大人。”
严坤道了句谢,心想他第一次见到一个管家穿得比主子还好的,这俩人不会是……
君玥跟着应和了几句,目光却落在了同样跟在严坤身后的青衣人身上。
那人眼睛很小,脑袋扁而长,只那么立着不说话,你都会觉得他似乎带着不怀好意地打量。
而且……这人的修为,似乎深不可测。
君玥忍不住心头一跳,他们虽被法则压制,可到底是天上的神明,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让他感觉到压力的人?
不过看他的神色,应当是没有识破惊风的符咒。
晏清三人小心地穿过回廊来到书房,二话没说就开始了各自的搜查。
这个严坤也还是讲究人,即使人不在也燃着熏香,书房里挂画陈书一应俱全,书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可见平时没少下功夫。
朝歌只看一眼就扔到了一边,这屋子里除了一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就是无关紧要的公文,根本没有他们要找的。
晏清忍不住猜测:“难道是在别的房间?”
朝歌摇了摇头:“若他真与夜幽蝶有关,这么重要的东西,定要放在一个可以时时看见又不惹人怀疑的地方,但又不是下人经常进出的卧室,那便只能在这里。”
霜降往那桌上一靠,胸前深沟豁然开朗,朝晏清勾了勾手:“仙长,要不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在哪怎么样?”
晏清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朝着书柜里翻找。
“哦,”霜降神色不变,染了蔻丹的指甲指了指朝歌的方向:“你不来……那让他也行啊,这位公子的样貌,我可以喜欢得紧呐。”
晏清这才终于抬起头,一把将朝歌拉到身后:“姑娘自重。”
“怎么,不舍得?”
“姑娘,”晏清沉声提醒:“司正大人是让你配合在下查案。”
“真没劲。”霜降嗤笑了一声,路过朝歌时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公子可要小心,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道士,没一个是好东西。”
朝歌心想我早就知道,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霜降用手在那香炉上一拧,只听得嘎吱嘎吱,有什么东西正在转动,可等他们回过头,屋子里的摆设与原来一模一样,分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晏清这才看向霜降,可是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眼,原本时时泛起秋波的眼睛如同一汪死水,紧紧盯着对面的书架。
半响,她才慢慢走了过去,伸手碰上了书架中的一本书,修长的手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直地穿了过去。
那个书架只是一道幻影!
就在她触到那道幻影的同时,严坤身旁站着的青衣人脸色一变,甚至都没有和他这个主人打招呼,急匆匆就消失在了原地,君玥盯着那消失的青色衣角,忍不住皱起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书房,晏清和朝歌跟着霜降来到书架后,就见一处小门,门上还有一把锁。
朝歌根本没有要找钥匙的意思,直接一道凤凰火扔过去,连锁都给融了。
三人踏进门中,穿过一道幽暗的回廊,回廊的深处渐渐开始有了光亮,等他们走进了才发现,那光亮并不来自灯火,而是一个一个,被装在罐子里挣扎着的夜幽蝶。
看到室内场景的那一刻,霜降瞳孔紧缩,像是见到了什么噩梦,整个人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
“果然在这里!”那桌上除了罐子,还零零碎碎放着几个本子,晏清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并没有发现霜降的异常。
只有朝歌看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望向罐子中发着光的蝴蝶。
晏清走过去翻了翻,将压在最下面的一本抽了出来,目光突然凝住,这分明是本账簿,上面的名单和收款,正是他们这些年来利用夜幽蝶所做的交易。
他拿起账本,想要一并带走交给司天台,一条粗长的青蛇窜出,猛地缠到了他的手上,晏清一时不察,被它一口咬在了手腕处,手中的账本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那条蛇并不恋战,卷起账本就飞速地向外窜去。
“哥哥!”
朝歌看着晏清手上的那道伤,眼中血红一闪而过,原本闲适的一张脸上瞬间变得狰狞,立刻朝着那条蛇逃跑的方向追去。
“劳烦姑娘将这里的夜幽蝶带回去给司正。”晏清匆匆交代,也顾不上手上的伤,提剑就跟了过去。
晏清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后,一直愣在那里的霜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一步一步地来到了翻飞的夜幽蝶面前,她的手上亮起和夜幽蝶一样的斑斓光亮,轻轻地放到了罐子上:“告诉我,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霜降闭了闭眼,像是很用力才能挤出这个名字:“是……云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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