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玥走后,朝歌坐着愣了许久,这才目光转向床上的晏清。
他走到床边凝视着晏清的睡颜,白皙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他棱角分明的脸,晏清和辰夜虽说一模一样,但也许是自幼在凡间长大,晏清的轮廓看起来要更温柔一些,毕竟辰夜,连闭着眼的时候神情都是冷的。
不过那都没关系了,朝歌俯下身,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晏清的胸膛:“师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朝歌的声音很轻,仿佛恋人般呢喃着撒娇,但眼眸中却带着微微的血红:“永远陪着我吧,好不好?”
他的指间划过晏清的脖颈,慢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晏清是在第三天上午醒来的,醒的时候胸腔还带着撕扯般的疼痛,但那种经脉的闭塞感已经消失了,他看了看守在床头的朝歌:“阿朝?我这是……”
朝歌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你吓死我了。”
怀中一阵炙热的濡湿感,晏清赶紧把人扒出来,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两滴清泪一起揪紧了,他细细地帮朝歌擦干泪珠,看着那蒙着水雾的漂亮眸子哄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阿朝在这里守了多久了,饿不饿?”
朝歌不理他,将玉佩扔进他怀里:“还给你。”
晏清拿起玉佩,十分好脾气地给他挂了回去,安抚道:“在你这里,我才会安心。”
朝歌瞬间黑了脸:“你安心就是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
“好了,”晏清赶紧转移话题:“阿朝,我饿了。”
小二很快将菜端了上来,顾忌着晏清的伤势,朝歌点的全是些清淡菜,晏清一边扒拉米饭一边偷偷看小口喝汤的朝歌,确认他神色无异,这才敢开口问:“我身上的毒……”
“那个曹宿骗我们的,他的蛇尾可以做药引。”
晏清这才点点头:“那账本……?”
朝歌放下汤:“烧了。”
“烧了?”
“嗯,曹宿临死前怕败露,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毁了账本。”
这话当然是假的,朝歌当时失控,凤凰火把整座山都烧了,别说账本了,曹宿本人现在连个渣都不剩。
不过晏清倒并未起疑,反而还宽慰道:“那也无妨,左右秋官正会将夜幽蝶带回去,那么多的夜幽蝶出现在严府,足够司天台对他进行搜查了。”
朝歌跟着赞同地点点头。
晏清一连在房间里养了几日的伤,期间端睿君玥不断送来各种灵药,吃的他觉得修为都要精进了,终于忍不住谢绝道:“师叔……真的不用了,我这点伤都好了大半了。”
“伤好了是吧。”端睿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就兴冲冲地回到房间摸出传音石,大声询问:“司命司命,剑尊伤已经好了,什么时候安排他跟白白夫人见面啊?”
传音石内又是一片寂静。
不应该啊,司命不是一向最是认真负责全年无休的吗,他又朝里喊:“司命,司命,司命你在吗?”
关山:“别嚎了,三天前就不在了。”
“啊?最近司天台也没听说有啥大事啊,他去哪了?”
“不知道。”
端睿的小眼睛转了一圈,忍不住想起前段时间某个同样失魂落魄的人,觉得自己再一次站到了吃瓜的最前端。
但眼下元琅不在,几人之中又只有他离得最近,端睿深觉自己应当做点什么,才能拯救剑尊早已偏到爪哇国的恋爱之路。
于是他亲自出去跑了一圈,打听到落霞宫的住处,又以晏清的名义给秋月白递了封信,说是听闻姑娘素善音律,今日新得了一本曲谱,想邀姑娘一同品鉴。
结果他这鬼鬼祟祟地模样被与白荼划拳的惊风撞了个正着,这兔子实在太难缠,惊风连输了十六把,即便是偷偷用灵力化解,也实在是受不了那些个酒味儿了。
为了离开,当场就说是端睿肯定是别有所图,为了主人的安全,他要跟上去看看。
结果端睿的全部行踪被他逮了个正着,凭借着这自己的种族优势,惊风变回原型,垂下两片叶子,连端睿写的信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完就回去报给了朝歌。
朝歌:“你是说,端睿以晏清的名义,给落霞宫的秋月白递了一封信?”
“对啊,那话写的,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惊风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那秋月白到底谁啊?”
“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他们给晏清安排的情劫。”
“啊?那君上不是说要帮他渡劫吗?我们是不是要先撮合他们俩?”
朝歌勾唇一笑:“不,我们要拆散他们。”
槐花巷,秋白月的居所。
秋月白看到信件第一句的时候已经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看我看看,”彩彩从她手里夺走信:“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也太露骨了些吧。”
彩彩露出牙酸的表情:“果然霜降说的对,这越是正经的男人骨子里就越是风流,你想想他那天那个样子,什么‘秋姑娘’,结果现在就是美人~”
秋月白拍掉她想往自己下巴上挑的手指:“快快快,你快帮我选选,明天穿哪件衣服好看?总不能还穿落霞宫制服吧。”
“还有还有,他不是要跟我交流音律吗?我明天是不是要带把琴啊……”
“这是凤求凰,”彩彩指指信上的诗:“你带琴做什么?”
“那我们女人也要主动一点嘛,哎,”秋白月激动地从桌上抓起个东西就要往头上戴:“你说这个钗子怎么样……”
彩彩忍不住扶了扶额:“那不是钗子,那是步摇……”
……
望津楼,朝歌放下手中的茶,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明日你在这里盯着,若是端睿来找晏清,等他要出门时便拐弯抹角告诉他,我这几天胃口不好,一直说想吃城东王记铺子家的乌梅糕。”
惊风:“啊,为什么啊?”
朝歌还没来得及回答,白荼就一把推开了门:“你们这事情也解决了,什么时候把我的白玉盘还给我。”
“明天让君玥拿给你。”
“哦对了,”白荼下巴挑了挑惊风的方向:“还有你这个小奴隶,他打牌欠我的钱怎么办?”
“他欠了你多少钱?”白荼掰着手指头:“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两。”
“人送你了。”
朝歌手心向下朝前一挥,两人齐齐被关在了门外。
白荼气不过又打不过,只好冲着门内吼:“送我干什么,我俩撞号了!”
惊风睁大眼睛:“什么撞号,你们在说什么,主人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
虽说是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不解,第二天惊风还是兢兢业业地等在酒楼大堂,等着晏清路过。
虽然这个弯,拐得是相当的笔直生硬。
惊风甚至叫来了白荼与自己一同演戏,只是两人一开始为了方便打牌特意选了张大桌子,导致晏清下楼时根本来不及临时换位,隔得有四五张桌子那么远。
惊风只好放开嗓子,西子捧心道:“唉,主人最近一直郁郁寡欢食欲不振,眼瞅着人都消瘦了不少!”
白荼从善如流:“啊?真的吗?这么严重吗?这样下去可是要死人的啊!”
惊风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这才扭过脖子,朝着晏清的方向大喊:“是啊!主人今天还说——他想吃——城东王记铺子家的——乌——梅——糕——”
惊风这一喊,半个酒楼的人都听见了,甚至正在吃饭的人狐疑地看了一眼,低声咒骂:“神经病吧。”
可晏清居然丝毫不觉得不对劲,听完后立马便出了门。
惊风鬼鬼祟祟的跟着他,发现晏清果然没去端睿告知他的地点,而是绕了大半个城去了王家铺子,又排了半个时辰的队,真的给就是为了朝歌买几块热气腾腾的乌梅糕。
晏清买完,还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鼎状的东西将它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若是太华山任何一个人在,一定能认出这是晏清十六岁时长垣真人送他的生辰礼沉金鼎,这沉金鼎乃用天金砂所致,能用灵力随意调节鼎中温度,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它都是用超高温以化解恶妖妖力。
历代的主人,没有一个如晏清这般,用这样的法器去装点心,还要用极精细的灵力小心温着,生怕它凉了一丁点。
端睿写了情诗邀了秋月白,又告诉晏清说秋月白找他有关于夜幽蝶的线索相商,可这商议的地点,却定在了菡萏园。
晏清到了才知道,这菡萏园原是盛京的一处避暑胜地,用活水养了一汪池子,一到夏日,满园都是荷花的清香。
可惜现在尚在春时,荷花还未露角,池中只零星地飘着几只碧绿的荷叶,只有这园中布置尚算精巧,晏清光回廊都穿了好几个,他的乌梅糕还放在沉金鼎里,越走越觉得心急如焚,心想这落霞宫的人是什么毛病,寻人议事还要来个这种地方。
他急匆匆走了半天,终于在在池中央的一处凉亭里见到了一身粉衣的秋月白,和她身边的……朝歌?
晏清还没来得及看清,只见秋月白突然伸出手往朝歌身上一推,栏杆摇晃,正靠在栏杆上的朝歌猛地向后倒去,直直地掉进了下面的莲花池。
春寒料峭,池水又深,那抹红色只在水中一漾,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晏清瞳孔紧缩,顾不得身上的伤,跟着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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