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乘着端睿的仙舟,不出两日便到了重阳郡,这两日里端睿和惊风时时刻刻忍受着二人的耳鬓厮磨,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革命友谊。
不过端睿比惊风还多了一些,他还没想到怎么跟组织交代。
于是在端睿郁闷地想着自己的一千零一百种死法的时候,惊风已经兴冲冲地望着前方岛屿上的巨大宫殿:“这里就是落霞宫吗?”
重阳郡岛屿众多,落霞宫就坐落在其中最大的一个岛屿上,除了主殿,还在旁边的四个岛屿各建了一个分殿,名曰风花雪月。
整个宫中也不像其他三派那么严肃,重阳郡气候四季如春,落霞宫也布满了奇花异草,修士也不只有剑修,还有许多乐修和散修。
朝歌他们一踏上岛就丝竹声不断,周围还传来了阵阵花香。林棋云观知道他们今天到,早早地就等在入口处,一看到他们的身影就挥手道:“师兄!”
饶是朝歌在渝州时已经习惯了一些,此刻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晏清的手。
好在晏清夜并不避讳与他在众人面前袒露他们的关系,抬手便回握住了他,朝着二人走去。
林棋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师兄,朝歌……你们?”
端睿摊手:“如你所见。”
云观拉住还想要问东问西的林棋,像是丝毫没有被二人的事影响,只是向晏清报告道:“掌门还在太华山,此番是穆和师伯带我们一起来的,师伯他和秋宫主有事商议,便让我们来先接师叔和师兄。”
晏清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到了宫门口,却突然被盘查的人拦了下来:“各位,可有身份名帖?”
端睿和晏清都是太华山的正式编制,自然是有的。那守卫盯着来历不明的朝歌:“试剑大会开始前三天,只接待来自四大派的道友,这位道友若是想来,不如先去城中找个客栈住下,等三日后再来。”
晏清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观就上前抱了抱拳:“这位公子是我们太华山的贵客。”
“那也不行,”守卫固执的很:“宫主吩咐,除了四派,其余人一律不予接待。”
“你知道你拦的是谁吗?”惊风捋起袖子,当场就要和他们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开玩笑,他家君上不到百岁就干砸南天门,今日若给他们拦在这里,魔界以后还要不要出来混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
正是比晏清他们早回来两天的秋月白。
那守卫一见自己少宫主到了,觉得有人给自己撑腰,立马告状道:“少宫主,宫主吩咐过,试剑大会开始之前不接待四派以外的人士,这个人不知道规矩,他……”
守卫话还没讲完,秋白月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美人!”
晏清默不作声将人往后拉了拉。
秋月白压根不管他,一把握住了朝歌的另一条手臂:“这是外人吗,这是我的贵客,快快快,吩咐下去,把听涛院收拾出来给美人住!”
“少宫主,这……”
秋月白终于拿出了一些少宫主的架势:“你是非要我爹亲自来和你说?”
那守卫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去了。
秋月白拉着朝歌正要往里走,又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永远穿得如同盛夏的霜降,永远温温柔柔的元琅,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衣男子,眼尾上挑,颇为轻漫地打量着他们,身边跟了一个红衣软鞭的女子。
来的是司天台的人。
端睿大惊失色,在元琅发现他之前,刷一下躲到了惊风的身后。
朝歌收回视线,发现元琅莫名地盯着他的手腕看,他以为是在诧异自己和晏清交握的手,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
元琅忽然移开了目光,甚至颇为客气朝他颔了颔首,这才开口道:“少宫主,晏公子。”
“司正,”秋白月回了个礼:“快快请进,家父和穆和真人已经等您多时了。”
元琅道了声谢,带着众人开始往里走,那名黑衣男子在路过秋白月的时候,似乎伸出手想捏一下她的脸,被秋月白伸手拍开了。
她皱着眉,似乎很是嫌弃:“别碰我!”
那人遗憾地捻了捻手指,毒蛇一般的凑到她耳边,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语气轻佻:“别这么凶嘛,娘子。”
他刚说完,就被朝歌一团火焰扔到了他和秋白月中间,这人见到火焰,反应迅速的退了一步,摸了摸刚刚差点被烫到的脸,眼神一下变得凶狠。
身旁的红衣女子当即就要抽出软鞭,被他按了回去。
“没事。”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朝歌,像是要记住朝歌的容貌,毒蛇般的眼睛在朝歌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惊风立刻开口:“这人谁啊?”
“司天台司副,何照。”秋月白说完,又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也是我的……未婚夫。”
惊风:“那刚刚那个红衣女子呢?”
惊风对于好看的姑娘一般都叫姐姐,但是这人刚刚差点对他家君上动手,所以在他这里立刻被贬成了女子。
秋月白:“司天台夏官正,小暑,大家都说……她说何照的小情人儿。”
自己的未婚夫带着情人调戏自己,确实很让人难受,周围一圈大男人,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有朝歌忽然问了一句:“你爹定的?”
“嗯,你怎么知道?”
朝歌言简意赅的评价:“你不是喜欢美人吗?”
秋月白这才笑出了声:“对,走吧美人儿,带你去逛逛落霞宫。”
晏清正想跟着去,云观提醒道:“师兄,大家还在等着你。”
“没事儿哥哥,你先去吧。”朝歌抬脚朝他脸上亲了一口:“明天见!”
晏清看着朝歌的背影,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挂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直到两位师弟盛满八卦的目光快把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晏清这才端着师兄的架势轻咳了一声。
林棋和云观立刻抬头望天。
落霞宫虽说是个修真门派,可这宫中的布置,却像个精巧的园林。秋白月与朝歌和惊风介绍了一路,中途还遇到了各种行迹放浪的修士,有躺在草地上睡觉的,有站在草地上高歌的,还有光着膀子狂奔的,据秋月白所说,这还是试剑大会在即,彼此都收敛了许多。
相比之下,整日对着他叫美人儿的秋白月,似乎还算是矜持的。
朝歌顺着秋月白的讲解望向对面的流水,目光忽然被不远处的一座岛吸引。
秋月白确实讲过,落霞宫在附近的岛上还建了一些分殿,可其他的岛上都大门敞开,内里景象依稀可见,唯有这座岛,围墙高耸,门窗紧闭,令人无法窥探一丝一毫。
朝歌忍不住开口:“那里是?”
“那是望月殿,”秋月白知道他在疑问什么,解释道:“那是从前我娘的居所,我娘身体不好,生了我之后更是每况愈下,我爹为了让她静养,就给她修了那座别院,望月这个名字是我娘起的,我娘后来一直辗转病榻,怕把病气过给我,每月只有零星的几天能去看她……”
“不过后来我娘还是不在了……”秋月白吸吸鼻子:“我娘走后,我爹怕触景生情,便把那所别院封了起来,后来其他三殿建起,才一起并称了风花雪月。”
“你不用安慰我,我只伤心一小下就好了,”秋月白察觉朝歌欲言又止的神色,主动笑道:“娘亲走之前告诉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为难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开心快乐地活下去,我一直很听她的。”
“嗯,”朝歌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你娘亲很爱你。”
秋月白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
几人一直聊到天色渐晚,秋月白才依依不舍地将朝歌送回去,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的指了指不远处:“这听涛院离我的住所可近了,美人儿你记得来找我玩啊!”
朝歌现在倒是挺喜欢这姑娘的性子,跟着挥了挥手:“好啊!”
结果秋月白刚走,他就被一人从背后抱住了,晏清的下巴搁在他肩头,声音闷闷地:“不行,阿朝说了明日要陪我。”
惊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愤愤地回了屋。
朝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这才转过身:“不是跟你说明天见嘛,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
“想你了。”
朝歌哭笑不得,他从前倒不知,他这个师兄在一起之后竟是个这般的性子,无奈道:“下午不是刚分开?”
晏清从乾坤袋里摸索半天,拿出一壶酒:“给你。”
“这是什么?”
“我埋在树下的桃花酒,你当时不是说想喝吗?我就让林棋他们带过来了,你尝尝,”晏清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过这是我八岁时候酿的了,你别嫌弃。”
“怎么会……”朝歌笑了笑:“我等着这壶酒……已经很久了。”
晏清找来两个酒盅,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两人迎着月色相互一碰,仰头饮尽。
桃花特有的清香和甘甜冲淡了酒的涩味,朝歌似乎忽然明白晏清那句第一次觉得酒很好喝是什么意思。
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喝桃花酒。
朝歌从前在上清天的时候,曾在太白那里看他喝过,太白这人酒量很差,偏偏又嗜酒如命,于是每日只能拿这种低度果酒聊以慰藉。
朝歌知道后,便跑去找太白要了配方,兴冲冲地告诉辰夜,等着夕照宫的桃树开了花,他也要在树下埋一壶,等他那个云游四海的师父回来了,还能一起喝。
结果他等啊等啊,夕照宫的桃花还没开,玉珩就回来了。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入了魔界,往后百年,再也没有回过夕照宫。
及至后来,他在沧澜山上种了十年的桃花,才够酿上这么一壶桃花酒,可惜辰夜没有喝,他也没有。
朝歌仰头又灌下一杯,眼眶有些红,晏清赶紧将酒杯从他手里夺过来:“怎么了?这酒很辣吗?”
“不是……我就是在想,我要是能早点遇到哥哥……就好了。”
晏清从来知道朝歌有一段不愿提及的伤心过往,于是吻了吻他的眼睛,保证道:“会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阿朝的。”
两人把酒言欢到深夜,等晏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太华山所居的兰泽院里,居然还坐了一个人。
晏清看到那人,条件反射性地绕开,那人却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一声低喝:“站住!”
晏清只好老老实实放下剑坐在他对面:“师伯。”
他的师伯穆和真人,整个太华山比端睿还要安逸的人,自打晏清四岁到太华山见到他,此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听曲儿,要么就是躺在各种地方睡大觉,此番能愿意带着弟子们下个山,也是着实难得。
穆和闻了闻他身上的酒气:“连埋了十年的桃花酒都挖出来了,怎么,去见你那个小情人了?”
晏清皱着眉头纠正:“阿朝不是小情人。”
“行行行,心上人,心肝宝贝,行了吧。”穆和看他这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我可听你端师叔说,这个朝歌是你半路遇到的,那你对他到底有多少了解?”
“比如……你可知他在何处?”
晏清摇头:“不知。”
“师承何方?”
“不知。”
“缘何来此?”
“不知。”
“一问三不知,你便喜欢上了?”
晏清点头,正色道:“我心悦阿朝,只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与他的过去无关,与他的师门也无关。”
穆和拧眉深深地看向了他。
一直到晏清都忍不住试探地叫了一声:“师伯……?”
穆和忽然抚掌大笑,随即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不亏是我带出来的师侄!”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不管发生什么,别回头,别后悔,护好你身边的人。”
晏清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啊!”穆和一连说了几声好,眼眶湿润,站起身开始往屋内走,四下安静,他的叹声透过夜色传进晏清耳朵里。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一诺千金重!”
不过此刻的兰泽院里,还有一个坐立难安的人。
司命星君端睿,原本是来助辰夜渡情劫,撮合他和秋月白在一起的,结果弄巧成拙,让他和魔君搞在了一起。
更何况……今天这场面还被元琅看到了,端睿拍着小胸脯,握着传音石,觉得自己等着飞升时的天雷都没有这么难熬。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一觉睡过去装死的时候,传音石里,元琅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福禄星君,剑尊和魔君,是在一起了吗?”
端睿浑身冷汗,双手颤抖:“是,是,是啊……”
元琅还没回话,洛湘就冷冷道:“剑尊他一定是被魔君蛊惑了,司命,你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关山则完全在状况外:“什么?他俩不都是男的吗?”
端睿生怕他们问他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当机立断道:“司命……那现在怎么办啊?要拆开他们吗?还是我在找找机会安排剑尊和夫人……”
元琅:“你们还记得,剑尊来此地是做什么吗?”
端睿:“渡情劫啊。”
“对,”元琅的声音很是镇定:“剑尊原本就是要来经历众苦,至于和谁,那并不重要,我们当时选中秋月白,也只是因为她最合适。”
“你是说……?”
“嗯,与其让剑尊再移情别恋,倒不如一开始,就这个劫难应在魔君身上。”
“不行,”洛湘急着开口:“魔君心狠手辣,万一他对剑尊做什么……”
“他不会伤害剑尊的。”元琅笃定道。
端睿逃过一劫,内心狂喜,积极地参与着讨论:“可是他俩现在如胶似漆甜得发腻的,怎么让剑尊历众苦啊?”
元琅:“长垣真人所持的诛邪剑,是不是见妖魔会自动出鞘?”
“啊,是啊,那是历代掌门的佩剑,说是为了镇守太华山,可是这和剑尊有什么关系?”
元琅想起今日朝歌手腕刺眼的相思泪,握了握拳,向来温和地语气忽然变得有一丝冷硬:“自然有关系,若是我们将重九未死的消息放出去,引长垣真人出山,来到试剑大会上。届时,当着天下诸位道友的面,诛邪剑忽然出了鞘……”
“当它指向魔君的那一刻,你们说,剑尊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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