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吃过晚饭，韩之遥从老韩和顾女士那儿顺带薅了不少羊毛，接下来一周的晚饭是不用愁了，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再加上豆豆的家当，乒乒乓乓一路折腾到家，已经十一点多，又是早睡早起失败的一晚。
新的周一，韩之遥顶着遮瑕也掩饰不住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了办公室。
刚放下包，万总正好从茶水间捧着保温杯走了过来。
“小韩啊，上周的案子辛苦你了，原律师都和我说了。”他在韩之遥的座位前停下，投以同情的目光，“还好没酿成工伤。”
“没出什么大乱子。出差报告我今天下班之前发给您。”
“没事。周一事情多，不着急。”万总点了点头，“看来，下次这种差事还是得交给男同志啊。”
“可能就因为我是女同志吧，对方也没下重手，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姐，咋啦？”还没等把座椅捂暖，实习生小南就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
“劳动纠纷那个案子，被离职员工泼水报复了。”
“啊？你没事儿吧。”
“这不好好地来上班了吗？没事，凉水而已，算幸运了。”
“对啊，幸好没伤着。”小南一边说，一边怼着韩之遥的脸又仔细打量一番。
“小型突发状况，不用担心。”
“对了，姐，看娱乐新闻了吗？”
“谁又塌房了？”韩之遥按下电脑的开机键，等待的间隙里顺便将桌面擦拭了一通，“哪个爱豆呀？你也追星？”
00后的小南是n大法学院的大三学生，严格来说算得上韩之遥的直系学妹。这孩子长着一张聪明人的脸，并且果真脑袋灵光，交代的事情学起来很快，凭借一己之力消除了不少韩之遥对00后的偏见。
“呵，司法考试狗哪里有时间追星？上了热搜呀，90小花逃税。有钱人怎么这么贪得无厌呢？都赚得盆满钵满了还想着从国家嘴里抠肥肉。”
“人心不足蛇吞象。娱乐圈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要不然年轻人的价值观都被带跑偏了。”韩之遥听闻，表示毫不意外。
“铭果实业惨咯。这才代言多久？一个月？”小南一边浏览法制新闻的网页，一边感慨道，
“看来他们的尽职调查做得不咋地。”
“原来是方紫茴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二人八卦得正火热，骤然响起了一个男声。
韩之遥伸长脖子，努力朝工位对面的位置俯瞰过去。
老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劈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跳跃。
“吴经理，您下次能不能先来个开场白啊。”小南也趴在隔板上喊话，“您这样好像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世外高人。”
“我对花边新闻不感兴趣，但我无法让耳朵自动闭上。”老吴目光上移，对着屏幕上方的韩之遥和小南说，并没有停下翻飞的双手。
“小南，看到没？这样既能享受八卦时间，又不至于沉迷其中。”韩之遥打趣道。吴经理面若冰霜，心藏火热，八卦得很，好在只听不说，口风也紧。
“姐，你说，这些明星工作室偷漏税，是工作人员的锅还是明星自己的锅？”
“你说呢？假设你委托别人帮你理财，盈亏是你自负还是算在别人头上？”
“原来如此。”小南恍然大悟。
“人家看的是八卦，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老吴适时地总结道。
“对了，我们一会也要讨论新产品的代言人。要不让小南也旁听？”韩之遥向老吴征求意见，
“算部内机密吗？”
“机会难得，小南也来学习学习吧。商业机密，不得外泄。”
“太好了！放心吧，我可不像那些一点儿法律意识都没有的明星。”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各部门仍未得出一致结论。
临近饭点儿，韩之遥隐约听到谁的空腹发出咕咕的声响，她扫了一旁的柜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便当盒，饭菜的香味儿飘散在空气中，却没能打破焦灼。原本计划边讨论边吃饭，但各部门之间僵持着，怎么看都不是悠闲就餐的环境。
“法务部有什么想法？”万总扫视全场，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老吴的身上。
老吴翻了翻面前的候选人资料，“这个嘛，我个人认为3号比较好，毕竟是国民电视剧的熟面孔，经纪公司也比较专业，背靠大树，没有什么风险。”
“可是热度上是不是差了一些？”市场部的杨经理似乎最看好1号流量小鲜肉，听说已经开始与对方的经济公司接触。
“不好意思，我能补充一句吗？”韩之遥举了举手示意。
“嗯，讲。”万总点点头。
“我们部门今早正好聊到了铭果实业代言人塌房的新闻。这段时间工商部门和广电对明星代言的管制都非常严格，说明市场风险是偏高的。再加上我们家的产品关乎基本的人身健康……”
“是的，我们建议要进行更详尽的背景调查。目前的这些资料还不够细致。”吴经理补充道。
没错，韩之遥在心里疯狂点头表示认同。既然上司开了金口，就不用她这个虾兵蟹将再斟酌措辞了。
一旁认真做着会议记录的小南抬头觑了一眼还被晾在讲台上、负责讲解ppt的宣传部经理，一脸生无可恋，心里不禁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嗯，就这么办吧。接下来的背景调查就交给法务部，宣传部和市场部也要一起配合。关键不是流量、价格，既然找，就要找个靠谱的。”万总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们的产品是根本，但也不能因为代言人问题，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大家领了盒饭，随即散去，回到各自的部门工作区域。
“吴经理，我想不到合适的词儿，不过我们这不算横刀夺爱吧。”小南在一旁小声问道。
“宣传部有新人，可能对流程还不熟悉。”老吴嘴下留情，没有继续声讨入职不久的宣传部经理不甚妥当的独狼裁决，“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参与审查。”
“我联系一下原律师吧，具体的交给他们。我这边先和市场部、宣传部负责人员疏通一下，交换一下有用信息。”韩之遥简单说明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好的，你先整理一下基本情况。”老吴点点头，“之后发给我确认。”
“好，明白了。”韩之遥转头朝向小南，“小南，会议记录尽快发给我们哈。”
这类案子说难则难，说简单则简单，关键还是信息搜集能力。就法务相关的调查部分而言，与其说是法律问题，不如说是人品考察。遵纪守法只是最低底线，明星艺人背后还有镜头无法捕捉的私生活、经纪公司、粉丝群体，利益牵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艺术家的名号渐渐被淡忘了，充斥在公众视线中的更多是被资本捧上神坛的爆红体、流量体，在众多牛鬼蛇神中挖掘出既德艺双馨又具有商业价值的从业人员属实不易。
嘉禾走的是通过美食守护国民健康的质朴路线，考虑到与企业形象的契合度，韩之遥也认可老吴选择的中年男演员，外形清爽、不油不腻，知性文艺路线，人也低调。但是从市场开发的角度，嘉禾推出的是一条全新的巧克力事业线，进入的是一个老牌云集的成熟市场，自然倾向于将青春阳光、唱跳俱佳的新生代爱豆作为宣传噱头，再加上消费主力定位为中青年客户群，投其所好也是应有之道。至于宣传部，还需要考虑和各家经纪公司的长期合作关系以及代言人的稳定性。
“小南，你喜欢哪个？”韩之遥一边打开盒饭，一边问道。
“都不是我的菜，所以都差不多。”
“不是说菜，说的是代言人。”
“我说的是人，不是菜。”饿了一中午，小南的头脑依旧清醒。
不愧是年轻人。差点被自己绕进去的韩之遥在心中感慨。
“那你最喜欢哪个明星？”
“我不追星。”小南认真地啃起了大排。
“我也不追星。现在不是在想代言人嘛。”
“那我最喜欢周杰伦。”
“哦，那算了，我们请不起。”
吃过午饭，韩之遥给原斐然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将尽职调查的任务拜托给了对方。
“原律师，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临了，韩之遥有点儿不放心。
“电视上认识的不算，查完真实情况才能算数。”电话那头传来了劈里啪啦用键盘记录的声音。
“我想再给这几个艺人送一些我们的系列新产品，这样也可以收集一下各家的反馈。既然是代言，对方对产品的接受度也很重要。”
“唔，那这块儿是我做，还是你们自己搞定？”
如果可以打包解决，自然最好不过。“那就一起拜托你们吧。另外，这块儿我们部门刚接手，资料整理还需要几天时间，试用品方面我也和其他部门再商量一下。”
“周五之前发过来吗？”原斐然一向走高效路线。
“应该可以，我尽量。”韩之遥看了看桌上的日历。
“最好不要迟于周四。这样，我周五就可以和经纪公司约见了。”原斐然向前继续推了一把。
“我们这儿也不是特别着急。”韩之遥总是习惯给自己留条退路，绝不将自己逼上绝路。
“我们尊重客户的选择。”原斐然轻笑一声，“当然，也为客户的最佳利益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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