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车来接她,于沈蔷薇不过举手之劳,叶莺却莫名感觉被宠爱。
高中时代,她暗暗钦慕过班上学习优异的男同学,然高山仰止,仅此而已了,偶尔收到告白的情书,也从来没有这种“砰砰”心跳的感觉。
上大学,同寝有位非常可爱的女同学,起初对她颇有好感,后来得知对方已经名花有主,被管教得很严,有次甚至还找她借钱买性玩具送对象制造惊喜……叶莺对她再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同性之间,情感难以界定,只是在听说对方有女朋友的时候礼貌保持距离,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托这位女同学的福,叶莺对‘女同’这个群体有了初步了解。一系列自我分析、诊断后,叶莺断定,她绝不是女同。
至于沈蔷薇,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像喜欢女明星一样的喜欢她,因她的美貌神魂颠倒。
很正常,她追星而已。
意料之外,雕花铁门前,有人在等待,纯黑棉麻吊带裙,细带趾环凉鞋,头发松松盘一个髻,怀抱大束白色绣球,自然清新,随意慵懒。
叶莺下车,迫不及待奔向她,鲜花扑满怀。
“这是无尽夏新娘,怎么样,名字很好听吧。”
“好听,花也很漂亮。”
幸好有花可以抱,不然叶莺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其实,不用专程接我的。”
说完她立即意识到这话多少有点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只是正好在花园里闲逛呢,随即又解释说:“就是,派车……嗯,我可以自己坐公车过来的。”
沈蔷薇目光含笑,“你还是要自己爬坡,坚决不打车,是吗。”
叶莺:“应该是。”
“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打车,也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多花点油钱罢了……”她转身走进大门,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我来接你,只是因为我想跟你一起走一走花园里的路,看你拨开树枝的样子。”
她蓦地转身,裙摆扬起,“如果我会画画,也想把那一刻的小叶老师画下来。”
“你为什么要看我拨开树枝啊。”叶莺傻傻问。
“我觉得好看,我想看呀。就像这花,这树,向往美好,是人之本能,不是吗?”
“是。”叶莺不自觉摸摸脸蛋,她哪有很美。
沈蔷薇“噗”地一笑,“小叶老师,你好呆哦!”
她是有够呆的,再从那树下走过,竟眼也不眨直愣愣用脸撞上去。
毫不意外,一声哀嚎。
沈蔷薇惊呼,“小叶老师!”
叶莺捂住脸蹲在地上,也没忘了把花放到一边,眼皮火辣辣疼,被树枝划到了。
好丢脸,好无语。
“我看看。”沈蔷薇拿来她的手,左眉骨到鼻梁一条粉红划痕,“幸好没有伤到眼睛,你走神了吗?我们把这根树枝给剪了!”
“不要剪!”叶莺下意识拉住她手,“它长得好好的,是我自己不看路。”
“小叶老师,你真善良。”
额,还好吧……
沈蔷薇:“不要紧吧?”
叶莺:“不要紧。”
沈蔷薇:“我看看。”
好吧,随你看,叶莺抬脸。
忽地,沈蔷薇抬手捏住她耳垂。
叶莺呆住,瞪大眼睛,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柔软,睫羽泛金,视线专注,拇指还轻轻搓了两下,像小猫凉凉软软的舌头。
怎么可以随便摸人啊!
叶莺没憋住,“呜”一声,万分委屈,“你干嘛这样……”
沈蔷薇茫然地看向她,手举到她面前,“白色的,是面粉吗?你耳朵上有面粉,我帮你弄干净了。”
叶莺:“……”
我靠,死了算了。
“你俩在这干嘛呢?”高正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花丛边探头探脑。
沈蔷薇搀扶着她起身,再弯腰捡起花束,“小叶老师被树枝划伤了。”
高正佑手一指,“是这棵树吧!我昨天回来也是不注意被扫了眼睛!改天找人修剪修剪。”他追上去,“蔷薇,你也看看我,我眼睛好像也被树枝划了一下,昨天回来呀,见到你太高兴了,我都忘了这回事……”
沈蔷薇以手格开他,“不要靠近我。”
高正佑死皮赖脸,“叶老师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蔷薇,我眼睛突然也痛起来了,你也给我看看啊。”
叶莺捂着脸低头不说话,任由沈蔷薇把她牵进卧房,高正佑被关在门外。
沈蔷薇要亲自给她抹药膏,叶莺细声细气说:“我自己来。”沈蔷薇不同意,“你看不见,我来。”
明知道人家不好意思,她偏要靠近,存心使坏,手指这里碰碰,那里蹭蹭,头偏来偏去,“你的鼻子长得很好看欸。”
叶莺身体拼命后仰,头偏向一边,沈蔷薇没完没了,还伸手戳人家脸蛋,“我一直想这样捏捏你的脸,看起来肉肉的。”
“你别这样了!”叶莺忍无可忍,起身逃跑,站到窗边张着嘴巴大喘气。
沈蔷薇飞快捂嘴偷笑一下,又故作不解正色道:“我又怎么了?我只是在给你抹药膏,这个药膏很好用的,我被花枝擦伤都是抹这个。”
叶莺说:“不是药膏,是你靠得太近了。”
她“哈”一声,双手抱臂,“我为什么不能靠近,难道说,你是女同?你喜欢我?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呀!”
“我不是女同!”叶莺大声。
沈蔷薇:“那你慌什么?”
叶莺:“我没慌。”
沈蔷薇:“那你喊什么?”
叶莺:“……我不喊了。”
“你可是跟我签了合同的。”沈蔷薇理理裙摆在床边坐下,雪白脚趾愉悦翘起,“这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你不要忘记了,二十四小时贴身陪伴,到现在一直都是我主动找你,你就是这样服务你的老板吗?”
叶莺转身,“啊?”
“啊什么啊。”沈蔷薇拍拍床,“过来,来我身边坐下。”
叶莺一动不动。她变化好大,与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现在又是什么意思,签了合同就暴露本性,不装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呀!”沈蔷薇催促。
叶莺磨磨蹭蹭,不远不近落坐,沈蔷薇屁股一抬紧挨着她落下,笑眯眯拉了她的手来,“怎么样。”
叶莺不懂:“什么怎么样。”
沈蔷薇说:“我长得怎么样。”
她耷拉着眼皮,“很漂亮。”
“你明明没在看我。”
她试图蒙混过关,“我不看也知道你好看。”
沈蔷薇意味深长“哦”一声,“因为之前你已经偷看我很多次吗?”
叶莺痛苦扶额,救命啊,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蔷薇说:“你不要觉得不耐烦,能为我服务,是你的荣幸,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叶莺双手抱拳,“多谢赏识。”
沈蔷薇捂嘴嘻嘻,轻推她一把。最后是小喇叭冲进房间救了她,公主裙后背拉链卡住了。
午餐后,几人乘车前往高家,高正佑坐在副驾驶,后座小喇叭坐在叶莺和沈蔷薇之间。
叶莺真心实意的感谢小喇叭,小喇叭真是个好孩子。
小喇叭也很对得起她的名字,一路叽叽喳喳个没完,说上次去爷爷家,被哥哥欺负了,这次已经准备好报仇,让高一洲洗干净他的皮子等着。
高家的族谱字辈取自王湾的《次北固山下》——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到小喇叭这辈取一字,周岁时高老爷子请大师批命,说她是木命,命里缺水,于是取‘沅水桃花色,湘流杜若香’的沅,大名高一沅,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高一洲,是高正佑跟他前妻生的。
高一洲这个名字也是后来改的,他命里属火,原本叫高一焱,小喇叭出生后,老爷子说火克木,哥哥怎么能不让着妹妹?大笔一挥,改名高一洲。
谢舒华问:“那孩子是火命,叫洲不会对他有影响吗?”
老爷子理直气壮,“火太旺,不好,性子急躁,才需要取水中和。”
谢舒华无言以对,反正老爷子说什么是什么呗。
高家子嗣缘淡薄,大姐高正楠接连流产两次,到第三次才险之又险地生下个女孩,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要做搭桥手术,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二哥高正义家倒是有对双胞胎小子,偏是一山不容二虎,异卵天生有强弱,九岁那年,后出生的小子还是得肺炎死了。
若非如此,高正佑也绝不会有认祖归宗的机会。
他的两个孩子都非常健康,老头喜欢小孩,尤其喜欢小喇叭,高正佑父凭子贵,近年很得重用。
有人喜,当然就有人厌,高家做制药生意,高老太太喜欢用药植来比喻人,常常半开玩笑说高正佑是牛筋草,牛筋草可入药,性甘味平,有祛风利湿,清热解毒之效。
表面夸他坚韧顽强,其实翻着花骂他命贱,从小跟着他那不要脸的死鬼妈,书没读几年,内里草包一个。
高正佑不是智障,当然听得出高老太太是在骂他,瞧不上他,连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也瞧不上。
在家里,沈蔷薇跟他势如水火,到了高家,不能让人看笑话,怎么都得扮出一副恩爱白头模样。
高爷子住城郊,在紧靠工厂和药圃的地方买了块地,盖了栋小别墅,车子停在门口的芍药花坛边,下车前,沈蔷薇隔着小喇叭捏了一下叶莺的手,叶莺不明就以,困惑地睁圆眼睛看她。
沈蔷薇只是笑,她脸上常有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叶莺道行尚浅,猜不透。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下车沈蔷薇主动揽了高正佑的胳膊,与他并肩走在前头,进门时回头似漫不经心瞥来一眼。
叶莺牵起小喇叭,垂下眼睑,不做他想。
小喇叭看看这个,又看见那个,晃晃她的手,叶莺弯腰,小喇叭拢唇悄声:“妈妈刚才冲你眨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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