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兹岭躺在一个十分舒坦的地方,此处碧瓦朱甍,雕梁画栋,一看就觉得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
前面看装饰陈设都只能确定这里太富美了,而面前摆着个香炉就能说明自己身处什么位置。
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烧了大半,她跟一群贡品一起躺在了供桌上。
看着这些摆放整齐的供果,兹岭想笑,又有点想掀桌子,但最后什么也没干,只是翻身从案台上跳了下来。
她看着香炉里将要燃断的香,不知是不是要有人来添新的香火。
片刻后,门口果然来了一个小孩儿。鬼对年龄没有概念,兹岭只觉得他肉质鲜美,估计不过总角年岁。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最终是那个小孩儿试探的走了进来,他眼睛睁得像个铜铃,生怕一眨眼,面前这个神仙就溜走了。
他绕着兹岭看了一圈,确定对方是真的活神仙,才终于开口道:“神仙姐姐你好,我……我是南桥方家方盛伍的三儿子,我叫方……方辟。我是那个,今天派来值班看守……呃不是,是那个,那个,是照顾你的,嗯对,是来照顾你的。”
兹岭眯着眼听小孩儿说话,大概知道自己应该是昏迷在这里很久了,还被那些村民派人轮着看守的那种。
啧,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感觉换个地方更合适点,比如牢里。
那小孩儿很开心,神仙在他看守的这天醒过来,不仅够他自己吹好几年了,连他爹都能吹嘘不少时日。
小孩子眼里冒着光,兹岭实在不好问出口是哪个方,哪个辟,只在嘴里重复了一句:“放屁?”小孩子被念了名字很是开心,一直不住的点头答应。
兹岭无意探究这孩子这么离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她只想离开这个让她浑身都疼的地方。
“那个……放屁,这是什么地方?”兹岭问道,方辟答:“您的神殿。”
对方回答得太过笃定,兹岭舌头在嘴里拐了十八个弯儿才没把那句“放你娘的屁”说出来,又问道:“那……这个神殿是在哪儿?”
方辟好像没能理解兹岭的意思,疑惑道:“就在这儿啊。”他不明白神仙姐姐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而他的神仙姐姐也不明白这个小孩儿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兹岭摸了把脸,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蛇骨伞,自顾自地问了一句:“我伞呢?”
方辟闻言,知道神仙姐姐丢了东西,也跟着皱起眉思考了起来,兹岭觉着那把伞应当是丢在那个茅屋外边的树林里了,正准备出门去找,就见方辟一脸正经地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丢了。”
兹岭心道:这孩子简直聪明到家了。
她不知道这个方辟是怎么做到句句都是废话的,于是便准备自己出门去找,顺便也能赶紧溜走。
她记起了自己是怎么死的,自然不会呆在一个什么神殿里做神仙。
然而刚走到门口,兹岭意识到自己不认路,她转身看了看要跟上自己的方辟,问道:“认路吗?”
兹岭也没期待能得到肯定回答,能指个大概方向就行了,没成想那孩子瞬间眼里放光,拍着胸脯说:“中玄州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神仙姐姐你要去哪儿?”
好了,她现在知道这地儿叫中玄州,这孩子还是个街溜子。
不过兹岭不能把这孩子带着找路,自己是要跑路的,留个孩子在荒郊野外,再遇上个好歹,她罪过可就大了。
“我突然想起上次除鬼之地有些邪气未除尽,需要再去一趟,你个小孩子跟去不安全,就在这儿待着,给我指一条路就行。”兹岭拍着方辟的肩膀说道。
方辟觉得自己领了什么重要任务,无比坚定得点了下头。
兹岭吞噬了两个鬼后,法力增进不少,好多东西都无师自通。她站在门口,对着神殿捏了个诀,制造出自己还躺在里面的假象,准备来一个金蝉脱壳。
临走前觉得有些不妥,便给了方辟一个红豆,道:“要找姐的时候就捏碎它。”
转身正准备走,又返回头来补充了一句:“就一颗哈,不到大事别捏,不然打你!”兹岭挥着拳头故意恐吓了一下他。
方辟捏着红豆,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兹岭看着他露出欣慰的笑,然后溜之大吉。
兹岭顺着方辟给的方向,回到了那茅屋附近,然而她在这里找到天黑都没能翻出那把蛇骨伞,甚至到了那道士抓到她都地方,也没能发现点什么。
好在兹岭做了鬼,对自己的东西会想着做印记,便探知到它被人带走了,方向正是雀灵州。
看来这雀灵州是不去不行了,那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也让她往雀灵洲去,说不定能有她生前的一些东西。
兹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找到自己生前的事情,总觉得自己不知道那些事情,就连做鬼都做得不明不白。
雀灵州还在中玄州的东南部,以她现在的速度,不到午夜便能乘着夜间的阴风到达。
她回望身后的中玄州,这里的人们被恶鬼叨扰太久了,换个能帮他们的人,他们应该也会如此摆着供着,只不过他们遇上了兹岭,兹岭偏不想像神祇一般被供奉。
她从骨子里就在逆反神祇,她才不信神。
——
夜幕深沉之时,兹岭踏上了雀灵州的土地。
三十六州自西北越向东南方向就愈发繁华,中玄州之地是天一黑便无人外出,而此时的雀灵州依旧灯火通明,欢歌笑语。
兹岭走在人群当中,时不时能够触碰到那些有体温的人。
无风的夜晚,她突然觉得好冷。
到了雀灵州,找蛇骨伞是一大事,吃好吃的那更是一件大事。管他什么吃鬼还是吃肉,嚼进嘴里有满足感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雀灵州的夜市确实是有好多好吃的,不消片刻,兹岭手上就拿满了小吃。
夜风醉人,左拿右兜着的,更是叫人沉醉满足。
就在兹岭撑得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几声吆喝,兹岭心想:到底是繁华呀,这么僻静的巷子都有人吆喝。
可待她听清那吆喝声后,便坐不住了。
“给红豆的那个站住,你倒是给钱呀!”
“穿得体体面面的,出来怎么不知道用钱买东西呀!”
兹岭这才想起来,她自己哪里有钱,她身上全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红豆,连给方辟的小药丸也是红豆。
兹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作为鬼她还是跑得过那些小商家的,但是由于太紧张,一跑就没敢停下,一下就跑到城郊去了。
刚停下来,兹岭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没觉着喘,但肚子是真的撑,跑了一路,现在难受的很。
四周灯火稀少,只有几户人家还点着烛火。
不对,不是几户,像是一个府邸,里面稀稀疏疏亮着几间房。
兹岭不禁感叹:“真有钱呐!”
兹岭不需要找地方借宿,找棵树就行,不是为了睡觉,她就是想眺望远处而已,不能白瞎了这么好的视力嘛,顺便再探一探蛇骨伞的下落。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蛇骨伞的踪迹竟然就停在这附近,并且她的印记松动了,有人在解它。
兹岭视线锁定了那些个没熄灯的房间,觉得并不在那里面,蛇骨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宝,估计被捡到的人藏起来研究了,不在那些房间里,但也离得不远了。
敲门直接要肯定是不行的了,万一对方不给,又死不认,这次打草惊蛇了,日后可就难再找法子拿回来了。
悄悄地溜进去,偷偷地拿回来。
兹岭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张白脸面具,明知掩饰不了什么,但还是带上了,这样就觉得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是自己干的了。
诶,什么叫偷鸡摸狗?
她在外面转悠了两圈,觉得这个院主人来头应该不小,里里外外设了几道禁制。
这些都不是为了防普通的凡人小贼,而是为了防一些鬼鬼神神的东西。
作为鬼鬼神神的一员,兹岭内心暗笑,这禁制防神防鬼,但是兹岭她不神不鬼,只要不用法术,她完全可以混过去。
于是她抻了两下筋骨,准备从后院爬进去。
兹岭爬上墙头就望见了一大片油菜花,金黄金黄的甚是好看,只是现在还是深冬,怎么会长油菜花?
疑惑间,兹岭对上一双错愕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兹岭从这人眼神里看出一丝惊喜,但那人立马恢复了从容闲雅的仪态,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爬墙的下一步将要干什么。
兹岭现在一只脚蹬在墙上,另一只脚还没着落,整个人斜立在墙头上,样子十分滑稽,此番尴尬景象似乎有些熟悉。
她冲那人点了下头,又腾出一只手摆了下,算是打个招呼,然后两手一撒,准备摔下围墙,以此缓解尴尬。
然而就在松手后没多久,那男子便翻上了围墙,他双手附在身后,一只脚蹬在墙上,与兹岭正对着俯冲下来,速度极快。
兹岭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脸便放大出现在面前,后腰被人带力一收,整个人便稳稳的落在那人怀里。
“闯我院子做什么?”男子清雅好听的声音细细传入兹岭耳朵里,可惜她现在是鬼,感受不到那心脏狂跳的感觉。
不过这倒提醒她,一只鬼应当翻不进去,而作为一个普通人又好像翻不上这么高的围墙,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解释。
要不就说自己是武林高手?
那她为啥要进去?
她慌乱地从那人怀里挣扎出来,要不就直接溜吧,她一个鬼还能跑不掉?
但是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脚下粘胶,挪不动了。
“这季节也不是油菜花开的时候啊,我……我好奇。”
好一个借口,兹岭自己听了都觉着好笑。
不过那男子听此缘由没有做其他表示,只是紧锁着眉头与兹岭对视。
这种感觉可怕极了,自己做了亏心事,而对手越是镇定,就越是预示着自己跑不掉了,但兹岭不可能任凭处置,她要逃跑。
“看,那是什么!”
兹岭指着男子背后大喊,而男子却不为所动,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看着兹岭。
这下更不好收场了,不死心得又喊了一句:“你看呀!”男子依旧不动,面上像是要跟她杠上了。
兹岭自知骗不了了,反正自己也不能算理亏,是他先拿自己东西在先的,好好说话,说不定能要回来。
“你捡的那把伞是我的,我……我要拿回来。”兹岭也将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盯着那人,气势这块绝对不能输。
谁知男子笑了一声,道:“拿自己的东西像做贼一样,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好说话?”
兹岭一听来了气,“我又没见过你,又不知道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善是恶,我怎么确定你给不给,万一赖账呢?”
那人闻言眯起眼睛向她逼近,“鬼还会看面相辨善恶?”
完了,身份被识破了,兹岭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喃喃道:“完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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