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
高若兮自幻境而出,重重跌落在地,面容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整个后辈,那被容瑾冻过的右手更是全无知觉。
狼狈又虚弱。高若兮脱力一般躺倒在地:“半个时辰到了吗?”
左手上的血玉萧闪过一道紫红色光芒,随即便有一道阴郁的声音回应道:“半个时辰尚缺一刻钟。”
高若兮艰难地站起来:“比我预想得要快些。”她捡起地上的子母铃,泄愤一般将它紧紧拽在手里,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加了一重封印尚不能令她安心,她更想以蛮力摧毁子母铃,让慕白蔹随着子母铃一起消失。
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子母铃纹丝不动。
“可有办法毁了它?”
那阴郁的男子声音冷笑了一声:“子母铃出自先周有容氏之手,从天外异石中淬炼而来,水火不侵。天火阵中,你们楚国太子都灰飞烟灭了,它却锃亮如新。世上最锋利坚硬的刀斧都不能奈何得了它,一己蛮力更是不可能。”
高若兮神色阴沉下来:“若容瑾与慕白蔹破封印而出,又当如何?若无封印这事,我能确保容瑾不出卖我,可如今听你的,摆了他一道。等他出来,以他性格可不会让我好过。”
“容瑾出于私心不会揭穿你,难道慕白蔹会安心看你顶替她?她是个机敏、有耐心的孩子,或许一时受困于容瑾,却不代表一世受困于容瑾。而且我看得出来,慕白蔹若坚持揭发你,那容瑾只会帮她,不会帮你。”
高若兮抿唇不语。
听那声音继续说道:“设下封印,能困住他们到几时,我无法确定。但至少一时半会儿他们出不来,趁这段时间,把该做的做了,堵死慕白蔹回来的所有路,不是更好吗?”
确实,那声音说得有些道理。他设的封印,若容瑾不得章法,被困一辈子也有可能。若能解,也非一朝一夕能出来。要想不被干扰地进行她们的计划,此为上策。
高若兮神情缓和下来。
恰在这时,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自石室外传来,随即便想起响起吴不晓:“二姑娘,莫大娘特意为你做了花生汤,喊我叫你过去呢!”
是吴不晓来接应慕白蔹了。
高若兮一惊,慕白蔹同吴不晓约定了半个时辰,却没想到吴不晓提前来了。她瞥一眼身上的衣裳,暗叫糟糕:她身上的衣物仍是自己的,被吴不晓瞧见恐令他心生疑惑。
眼见脚步声停在了屋外,高若兮心思一动,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见迅速将血玉萧藏入袖中,脱去素色外袍,恰在吴不晓推开屋门时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快!快追!小高扮作我的模样同容瑾出去了!我拦不住!”
话音一落,她佯装晕了过去。
吴不晓大惊失色,抱着昏迷的高若兮风风火火离去,朝着慕白微所在的地方奔去,嘴里不停嘟囔着:“惨了!惨了!二姑娘被弄成这狼狈的样子,少不得殿下一顿责罚!”随后又是一阵大喊:“大夫!慕白微!你妹妹受伤昏倒了!”
这一嗓子吼出,原本静悄悄的东极岛地下闹腾了起来。
片刻功夫,慕白微、慕白芨和晋王萧湛相继出现在慕白微房中。
“怎么回事?”萧湛凝眉望向吴不晓。
吴不晓不敢正视萧湛,手中折扇打开又合上,断断续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最后他懊悔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任打任罚的表情:“殿下,是我的错,不该轻信容瑾,更不该真把二姑娘一个人留在他那。不然,二姑娘不会受伤,更不会让容瑾和高若兮得了机会逃跑。”
“人追到了吗?”萧湛又问。
吴不晓整张脸皱了起来,悄悄抬眸看了眼萧湛,而后羞愧地迅速低下头:“属下失职!已加派人手搜寻,目前没有消息。”
萧湛淡淡“嗯”了一声,毫无波澜。
吴不晓听得七上八下,没有表情的殿下才是最可怕的殿下。
“殿下,我……”定将功折罪。然而,话还没说完,萧湛便示意他不必再说。
吴不晓只得小媳妇模样,委委屈屈站到一边,尽量做一个透明人。
萧湛跨步走至床前,询问慕白微:“阿蔹如何了?”
慕白微把脉片刻,又查看了“慕白蔹”右手。白皙的手自肩部一下呈紫红之色,摸上去仍有冰寒之感,她眼底划过一道厉芒,复又归于平静:“小妹并无大碍,略有些气血淤堵,休息几日便可恢复精神。只是右手伤冻,需个把月将养。”
“伤冻?”萧湛一愣,眼中有东西沉了下来,“点水成冰,是容瑾的本事。”
慕白微不置可否。
慕白芨大为诧异:“怎会?”
别说慕白芨,就连萧湛都不相信,容瑾竟会对慕白蔹出手。在钟毓山庄的这些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瑾对慕白蔹的特殊态度。庄中人只以为慕白蔹真是容瑾的师妹,所以处处爱护,而他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我就说那小子不牢靠吧,说是来抢媳妇,可转眼就把咱家姑娘的手弄残了!这哪里是抢媳妇,是谋杀!是杀人未遂!”砍柴大叔愤愤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厨房莫大娘、砍柴大叔和烧火大叔扒拉着门,三个脑袋挤在门缝边。
乍一听慕白蔹受伤了,厨房三人组就丢下手里的活赶了过来。一听是容瑾伤的,砍柴大叔就坐不住了。
莫大娘没有说话。
烧火大叔不太愿意相信:“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看人向来挺准,不至于在容瑾身上栽了跟斗。
砍柴大叔瞪:“误会你个柴!在咱们家地盘这么嚣张,下次见到他,我一定削他,你为他说好话,连你一起削!”转念一想,慕家禁止私斗,他又改口道:“我不削你,就把你烧火的柴砍得粉碎粉碎,或是又粗又大,顺便浇盆水,让你生不着火!”
“有话进屋说,别杵在门口。”慕白微横过去一眼,砍柴大叔立马闭了嘴。
慕白微年纪不大,威严却不输于萧老太君。她一发话,厨房三人组便正了正衣襟,规规矩矩走了进来。
“砍柴大叔,你方才说容瑾来抢什么?”慕白微向来会抓重点,仅从砍柴大叔几句牢骚话就听到了关键。
“他说,他要抢媳妇。”砍柴大叔挠了挠头,回答道。
慕白微神色一动,轻飘飘扫了眼晋王。
萧湛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
莫大娘上前,接过话头:“谷主,是老奴多嘴问了一句。容公子倒是回得坦荡,他说,他有心聘二小姐为妻,以报答昔年姑娘的一饭之恩。”
“给一顿饭就要以身相许?!”慕白蔹嘴角抽了抽,“按你的逻辑,我岂不是许了无数次的身给你。”大周国灭,是容瑾一路风餐露宿送她到了东海慕家,管吃管喝,他可不止一次做饭给她吃啊。
容瑾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确实许了不少次,加上那个卖身契,小白蔹怎么说也该身和心都是我的。既是我的,我可不许你同别人谈婚论嫁。”
“你不是说卖身契不作数了吗?”慕白蔹瞪圆了眼睛,见他又提卖身契,不由跳脚,“百晓生还说你说话算数,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自然说话算数。”容瑾微微一笑,“当时说不作数,就是不作数;现在说作数,自然也是作数的。”
“……”你不叫说话算话,是反复无常吧?慕白蔹腹诽。
容瑾轻笑一声,贼手又伸过去,在慕白蔹没有受伤的脸颊上一顿揉搓:“好了,不逗你了。要不要再许我一次身?这个点,你也该饿了。”
“……”她以后或许再也不能直视请人吃饭这件事了。
不等慕白蔹给出回应,容瑾自顾自拉过她便朝外走。
然而,当他们走出宫门,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们齐齐一愣。
进去时,外面阳光明媚,虽有缥缈的琴声自高空流泻而下,却未见一人。出来时,已然日落,仅存一线天光于大地尽头。头顶垂悬一弯月牙,宫殿檐角有华灯高挂。廊下,有宫人穿梭,衣袂翩翩,行止姿仪甚美。
容瑾与慕白蔹推门而出,正撞上一行宫人,吓得美人们花容失色。
“刺客!”
“有刺客!昭华殿有刺客!”
“守卫!守卫在哪?!”
……
伴着宫人们的尖叫声,宫门处的守卫围了上来。这些守卫同慕白蔹平日见到的守卫很不相同,未着防身玄甲,而是穿着与宫人们差不多的轻纱白衣。手中也没拿着锋利的武器,个个手无寸铁,只是宽大的衣袍下,用朱砂绘着不同的法阵在皮肤上。
每一个守卫,都是一名术士,而且是厉害的术士。他们围拢的同时,天地元气被一股无形力量拉扯成巨网,罩在容瑾和慕白蔹身周,令他们无处可遁。
“是两只灵气不错的小老鼠,杀了可惜,留着给王上炼药吧。”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响,震耳欲聋。
容瑾忽地吐出了一口血,身形踉跄一下。
慕白蔹一惊,连忙扶住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伤容瑾。她循声看了过去,半空中悬浮着一只巨大的鲲鹏,那人一袭深紫外袍罩住了整个身影,只露出苍白枯瘦的一双手。他的目光望过来,慕白蔹便觉得有千钧巨石压在心头,这压迫竟比周围这一群守卫加起来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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