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迫近。
慕白蔹闭上了眼睛。
“谁?!”燕无衣骤然掉转□□方向,“刷刷刷——”一连三箭射向四周。只见有四五道人影快速移动,跳跃着变换位置。燕无衣射出的每一箭都落空,直直插在雪地里。
慕白蔹只觉手臂一紧,下一刻便被人裹挟着远离了燕无衣。
燕无衣警觉,又连续朝着慕白蔹方向射出细密的箭网。
有几箭堪堪擦过脸颊,惊险万分。
很快,他所备的弓箭用尽。燕无衣气急败坏地丢下弓箭,冷声道:“无妨,你们蹦跶不了多久。”他以绿衣的身份生活了几十年,他原本低沉的男音不自觉会带上几分女子的尖细,听来阴阳怪气,颇为诡异。
远离了燕无衣,耳边呼呼的风声缓了不少。
似是到了安全的地方,那人放下慕白蔹。
迷迷糊糊的视线里,慕白蔹看到一个圆滚滚的棕色光影,很是眼熟。
“二姑娘啊,你不在楚国安单地做你的太子妃,来燕国趟什么浑水。燕国穷山恶水的,不是你这种楚国娇滴滴的小姑娘来的,这事姑爷晓得吗?姑爷同意了吗?我干娘信里提到了容瑾,你该不会是色迷心窍跟他私奔了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唠叨,慕白蔹眼泪差点掉下来:“小喜叔,你怎么在这?”救了慕白蔹的,正是有间书局的胡小喜——卯字部的二把手,她的名义上的下属。
“我在这处理点私事。”
“私事?”慕白蔹眨眨眼,“方才听你说了干娘,小喜叔你还有干娘啊?”
听到这问题,胡小喜不由怅然:“我干娘就是姜太后。当年那酒鬼叶无息不懂怜惜眼前人,失去了才后悔,但干娘早已入了燕宫生儿育女,他是悔之晚矣。活该!”提到叶无息,胡小喜向来是爱恨交错,嫌弃中又带着敬意:“不过,还算他有良心,知道帮衬一下干娘。不然,就凭着渣渣燕君那见一个爱一个的德行,干娘早就步了姜桦后尘。姑娘,你别这样看我们!帮是帮了,可没通敌叛国,咱是有底线的!”
慕白蔹揉了揉自己脸:“我这表情这么明显吗?”
胡小喜绿豆大小的眼睛向上翻了翻:“你小喜叔我行走天下,见多识广,你们这种小后生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想了些什么。”
“哦。”慕白蔹漫不经心应了一句。说到叶无息,她倒想起了魇术中的所见所闻。姜桦是叶无息的未婚妻,她因为恋慕燕君与郭瑗换了身份,郭瑗则顶着她的名字嫁给了叶无息。这叶无息就是胡小喜的养父,卯字部的前执事,也是慕白蔹父母的知交好友。更狗血的是,叶无息最初是喜欢她母亲广陵长公主的。
一条关系线在慕白蔹脑海中清晰起来,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初见姜太后,她的态度如此奇怪,原是因为见了情敌的女儿啊!
“小喜叔,突然想到一个事。”慕白蔹正色,表情严肃。
胡小喜竖起耳朵认真听她继续讲:“辈分一算,你我同辈啊,喊了那么久的‘叔’,你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胡小喜嘴角抽了抽:“现在才想到这问题,晚了!别管辈分不辈分,现在要紧的是化解干娘他们母子的嫌隙,莫让燕无衣得逞。”说着,他又一把拎起慕白蔹飞奔起来。
胡小喜带着慕白蔹在穿梭在燕王宫。整座宫城安安静静地,飘着若有若无的曼陀罗香味,宛若一座死城。胡小喜说,这是夷族特制的迷药,名曰锁魂香。巨毒的曼陀罗入药,香味清甜幽魅,闻一下就能药倒一百头牛。
他说得毫不夸张,慕白蔹见识过。淑兰殿那似有若无的香味,刚一闻到,老姚和傲雪将军这样两个壮汉就不省人事,其药力可见一般。
在燕君和太后正面交锋之时,燕无衣已经药倒了整座王宫。他在等燕君和太后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为什么我闻了一点事没有?”慕白蔹疑惑。
“估计跟你中毒有关。”胡小喜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换了口气回答了她的问题。他虽然知道是锁魂香,但对慕白蔹中毒之事也是不甚明白,并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慕白蔹思忖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锁魂香之后,一直昏迷的凌霜贵妃也醒了,不知道跟这个毒有没有关系。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头绪,但这想法一闪而过,没能抓住,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一片。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寿延宫外。
寿延宫乱成一团,燕君破罐子破摔,直接动手了。双方士兵相互砍杀,殷红的血浸润雪地,似荼蘼花开。
隔着满庭刀光剑影,姜太后与燕君冷然对视。相似的眉眼中,有相似的情绪,压抑着愤怒,又藏着无尽的失望。
血缘之亲情,在权欲面前支离破碎。
燕君十三岁的侄子燕子季害怕地缩在姜太后怀中。姜太后安抚地拍着,蒙着少年的眼睛,不让他看这满目血腥:“君上啊君上,秦乃虎狼之国,安国侯更是狡诈难测。原以为,当年假传军令之事能让你警惕。没想到,你耳根子还是极软,还被他拾掇着向你的母亲举起刀剑!可笑!可悲!”
燕君阴郁着回视:“母亲,王兄之事究竟真相如何,寡人不追究。你对寡人搞了多少动作,寡人也不想弄清楚。但阿霜是我的底线,她仅有三日记忆已是可怜,你作何要令她疯魔?”
“你王兄?”姜太后危险得眯起眼睛,视线转向容瑾,“我倒是好奇容侯说了些什么,竟让我儿将这些旧账都算在了本宫头上。君上想问我,我却想问容侯。”
容瑾迎着姜太后凌厉的目光:“此番,外臣与君上并不想为难太后,只求解药。”
不想为难?姜太后冷哼:“本宫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容瑾勾唇一笑:“那外臣只能得罪了。”
话音一落,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姜太后直觉怀中一空。
“祖母!祖母!”十三岁的燕哀王遗腹子燕子季已被容瑾钳制,他惊恐地呼喊姜太后。
容瑾站在姜太后三步之远的距离,修长的手指扣着少年的咽喉,只要稍加用力,这鲜活的少年就会枯萎凋零。
“容瑾!稚子何辜!秦燕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姜太后厉声喝问,难得的,竟是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拿捏他人软肋,容瑾向来是行家。姜太后纵横燕国朝堂数十载,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并不是那么好胁迫的人。可以确定的说,哪怕拿刀架她脖子,只要她不愿,定是一字不吐露。但孙儿就不一样,骨肉相连,又自小承欢膝下,感情之身不必言说。而且,太后要想再次临朝,燕子季更是不可缺少的傀儡工具。
容瑾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翡翠色眸子郑重而颇具威胁的意味。
姜太后拽紧身上的狐裘大衣,神情悲喜难辨。她看了眼容瑾,而后将目光定在燕君身上:“阿砃,你当真不信母亲的话了吗?”
燕君神色一震。已是许多年,没有听到母亲这般唤自己了。从他与王兄逼母亲还政起,她便再没有喊过一声“阿砃”。每每请安,都是客气疏离,以官位代称。
“并非寡人不信,只是……”燕君复杂回视,“母亲让我如何信你?王兄也好,舅父信阳君也罢,不用之时弃如棋子,你可曾想过那是您的儿子,是您的胞弟?”
“信阳君与本宫从未有干系。阿砃,你信吗?”姜太后说得诚恳,但那话语中的内容却着实令人不解。
“太后!”容瑾打断姜太后与燕君的对话,“外臣并没有太大的耐心,勿要左右而言他。”
容瑾焦躁之时,是极不讲理的。眼见太后与燕君对话了几个来回,似乎马上就要跑题。他紧了紧掐住燕子季的手,逼迫着太后。
“本宫不知是谁中了毒,又是中了何毒,如何拿解药出来。”太后紧紧盯着容瑾的动作,沧桑的眉眼中难得浮现出些许无力,“本宫从未对谁下过毒,哪怕容侯你杀了子季,本宫还是这句话。”
容瑾蹙眉。
“容哥哥!且慢!”
适时,头顶忽的传来慕白蔹的声音,娇俏柔和,三分喜悦,七分从容。
容瑾抬眸便撞见慕白蔹自高墙跃下,飞扑了过来。
慕白蔹的眼睛被毒坏了,只能看到一个个有颜色的人形轮廓在地下晃动厮杀。但她也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认出容瑾,容瑾身周天地元气汇聚,隐隐有华光浮动,与旁人很不相同。
容瑾即刻松开了燕子季,回身便接住了跳下来的慕白蔹。
温香撞满怀。
容瑾心弦一动,眼神柔软下来。突然,他就有点懊恼,懊恼身在刀光血影之中。
确实,佳人投怀送抱,本该是浪漫美好的事情,奈何这场合甚是煞风景。
慕白蔹圈住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容哥哥,我又有事可以嘲笑你了。”
“笑吧。”容瑾不甚在意地回答。
“我的二姑娘诶!你、你、你这……”墙头的胡小喜见状,绿豆大眼瞪成了红豆大眼,“你这成何体统!让我怎么跟姑爷交代?!怎么跟大姑娘交代?!”
完了!完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家二姑娘果然是跟容瑾私奔了!这事往小了说,是不地道的容瑾夺人所爱;往大了说,是家国大事,牵连甚广。然而,不管怎么定义,这是他家姑爷萧湛,也就是当今楚国太子的奇耻大辱!这绝对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胡小喜在墙头捶胸顿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胡小喜?”容瑾笑容渐渐僵硬,目光沉沉,眼底闪过一道杀意。
天地元气裹挟着风雪逼向胡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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