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把火是晏绯放的。
他捡起那片没烧完的纸钱时,暗中给纸钱附了烬形咒。将那片纸丢进火盆当中时,火焰就变成了烬形焰。
烬形焰,顾名思义,就是以火焰烧尽人形,使皮下的妖物显出原型。而那个正在被火焰舔舐的中年男子,正是由妖物伪装而成。
火焰冒出滋滋的声响,随后散发出了毛发被燃烧过的焦臭味。
妖物在火焰中缓缓显形,可怖的棕色皮毛覆盖住了原本的人形。头发渐渐变长,直至脚踝。
原本在地上挣扎打滚的它竟然站了起来!
周围参与祭祀的村民惊慌失色,满脸恐惧的四散逃跑。甚至有几人吓软了腿,仅靠双手在地上爬行着。
太阴小祭本就是一场阴阳交接的祭祀,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也并不奇怪。虽然村民们未受到教化,但是毕竟对鬼神保持了敬畏之心。
现在,有不少人正在念念有词的跪拜这个火焰中的妖物。
“原来只是‘刈髪行者’……”
晏绯轻哼一声,仿佛对此类妖物很是不屑。
裴镜玥则捏紧晏绯的手,问道,“你如何得知那是‘刈髪行者’?”
不待他回答,裴镜玥便松开了他的手,“我去处理那只‘刈髪行者’,你待在这里。”
裴镜玥拿出那把翡翠弯刀,注入灵力。刈髪行者注意到灵力流动,向裴镜玥扑过来。
“给、给我……灵力……”
刈髪行者从嗓子眼里叽里咕噜的吐出几个字,似乎是在向裴镜玥索要灵力。
“马上就给你。”
裴镜玥勾起唇角,眼睛隐藏在刘海的阴影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一挥刀便斩下刈髪行者左侧耳畔的一缕头发。灵力形成特殊的气刃,直接将覆盖在怪物脸上的皮毛划破,喷洒出了腥臭的黑色血液。
刈髪行者被疼痛刺激到,开始发狂,四处胡乱攻击。所幸之前还在跪拜的村民已经在村长的带领下逃离了小广场,再加上裴镜玥的牵制,这只怪物伤不了他们。
现在,小广场只剩下裴镜玥和晏绯,面对一只刈髪行者。
“晏绯!从我包里拿出测灵仪来,从现在开始,我每攻击一次,你便要测算一次刈髪行者的灵力偏差值!”裴镜玥朝他喊道。
“知道!”
裴镜玥吩咐晏绯记录刈髪行者的灵力偏差值,一是为了防止刈髮行者利用偏差间隙打开“域”,二是为了确认晏绯的真实身份。
她一边抵挡住刈髪行者的攻击,一边思考着为什么晏绯会知道“刈髪行者”这个称呼。
若说他见多识广,知道一些妖鬼的名字倒也没什么。毕竟,很多妖鬼的名字就是由灵调司传出去的。
譬如六苛鬼,干风水或道士神婆这一行的,只要是吃阴阳两界饭的这些人,谁人不晓“六苛鬼”这一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一些普通人都知道。
但是,灵调司也有所谓的“黑话”。
比如一些比较机密的事件,则会用使用到代号。而这些代号,只有灵调司的内部工作人员才能知晓。
“刈髪行者”,便是一个代号。
有一种妖怪,他浑身覆盖着棕色的皮毛,头部毛发极长,可至脚踝,畏火,嗜杀,喜割首开颅,吸食人的脑浆。
为了将他与普通的长毛怪区分开来,灵调司给了他一个称呼——“刈髪行者”。
所以,刈髪行者,即是灵调司内部的“黑话”。
裴镜玥旋转了一下刀柄,开始攻击刈髪行者的眼睛。只是轻轻一刀,便让这只妖怪的视野受损。
趁着它分心的时候,她用缚灵索捆住它的手脚,并连续斩断了四肢的筋脉,使它无法动弹。
裴镜玥拔出刀刃,随手一甩,上面沾染的血迹便飞溅到晏绯跟前,却没有弄脏他的衣服。
收刀,结束战斗。
她轻盈地落到地面,身姿像一只鹤,从容而优雅。
“不愧是王牌!”晏绯忍不住夸赞道。
“晏绯,你过来!”
裴镜玥听见了他的话,更加确认了他的身份。
“记录表让我看看。”
她的语调甚是温柔,晏绯只得乖乖把记录表交了过去。
裴镜玥拿过他刚刚记录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故作惊讶地说,“我记得我只让你测算灵力偏差值吧?可是你记了这么多,攻击次数、精神稳定值、灵力偏差值……每一条都达到了灵调司的编录标准。”
她的红唇微张,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身为人类的你,怎么会有如此专业的编录水准呢?”
“和一位老先生学的。现在想来,那位老先生或许是你们灵调司的人?”晏绯心虚,却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您还要装下去吗?随您高兴吧。可是我不认为监视下属工作是什么正人君子行为。”
裴镜玥一个“您”字直接戳穿了他的身份。
“好吧,我也不认为指使上级领导帮你做事是什么好行为。”晏绯无奈回应道。
裴镜玥将目光投向被捆住的刈髪行者,拿着记录本朝刈髪行者晃了晃,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的‘体检报告’?山神大人。”
是的,山神。
裴镜玥口中的“山神”正是指这只刈髮行者。
刈髪行者听见她的声音,很费力将头扭转过来看向裴镜玥。它脸上的毛发已经被腥臭的血液沾湿,看起来狼狈不堪。
它看着裴镜玥,突然睁大了眼睛,面色突变,像是见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
“快离……离开他……”
刚才和裴镜玥一战,使它消耗了大量体力,以至于说话都很吃力。
片刻,它深吸一口,似乎卯足了劲才对裴镜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离你身后的人远点……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裴镜玥的身后,却只有晏绯。
“谢谢你的好心,但是被南境鬼王盯上,从未有人能逃掉。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认命。”她说道。
裴镜玥没有回头看晏绯,反而接着和刈髪行者闲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参加了个茶话会一样。
“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山神?”刈髪行者问道。
“你若不是山神,显形的时候那些村民为何口中念念有词的跪拜于你?”
裴镜玥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铺了两张白纸坐下去。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刈髪行者。”
……
刈髪行者,原本是住在魏家村的大山里。因在二百多年前下山,被一猎户看到,所以被奉为山神,并被不少村民参拜。
原本身为妖物的它,突然得到供奉,所以针对于“神”的规则也约束了它。它不得再伤人性命,不得再吸食脑浆。
香火带给它源源不断的力量,可是也强求它必须守护村子。
这是规则。
渐渐地,它也生出了守护之心,摆脱了妖物的身份,变得与寻常神明无异。
但由于一百多年前魏家村被开发,村民生活富足,便不再需要供奉山神。香火日渐减少,山神的灵力也不足以庇护魏家村。
山神的神性被消磨殆尽,又变回了妖物“刈髪行者”。
于是,魏家村风水开始走下坡路。
正逢村长打算建桥,于是风水先生建议给山神献上祭品,就是那八个作为“生桩”的孩子。
沦为刈髪行者的山神突然又得到了供奉,那八个孩子的血肉和精魄为他提供了不少灵力。
但遗憾的是,它再也恢复不了神性。但是,因为残存的信念,让它的身体却像个无底洞一样,急需灵力的滋养。
……
“所以,你今日伪装成人类混进太阴小祭,是为了吸取香火吧?”
裴镜玥听完他的故事,不禁感慨道。
神非神,妖非妖,真的有意思……
她低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刈髪行者问她。
“笑你不够聪明……”裴镜玥回头看了一眼晏绯,晏绯安静的待在她身后一处较远的石堆上,整理着资料。她转过头来,接着道,“当然,我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你身后的人,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连我都觉得毛骨悚然。既然你知道他……为何不早点摆脱呢?”
刈髪行者好心的劝着裴镜玥。或许是因为还有着残存的“守护”信念,他不想看到这个姑娘丢了命。
逃?能逃到哪里去?
裴镜玥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火焰纹迹,在心里默默想道。
“唆使玥玥离开寡人,你胆子不小啊。”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冰冷。一双手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
裴镜玥没有回头。
她知道抱住她的是谁。
她身后的人不再穿着那身普通的黑色卫衣,而是着一袭玄色衮服,金色丝线绣成龙纹,盘踞在那玄黑的衮服上。
头上的冕旒分别用天锦丝线穿了十二旒红玉垂于前后,这十二旒红玉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
此刻他不是晏绯,而是南境的鬼王,灵调司的创立者,号令九幽的合熙帝尊——姬晏。
“帝尊大人未免对我太过亲近了些,松手。”裴镜玥说道。
其实她并不反感姬晏的亲密举动。就像小狗一看见主人就想撒欢,谁又会拒绝一只貌美忠犬的亲近?
毕竟他那张脸还是对她很有吸引力的。
但姬晏不是狗,而是她的名义上的男友。
更重要的是,她刚刚打完一架,身上很热,被这样一抱更热了。
“我向来不喜遵循礼法,况且,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男友,是你亲自答应和我交往的。”
姬晏声音带了些许委屈,还是乖乖松开了手。
“帝尊大人,请您先拿手机给这只妖怪录像,传回灵调司。”
裴镜玥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方才灵调司又来了指令,要求给刈髮行者录像,留作写报告的素材。事情一波接一波的,什么时候灵调司能简化一下这些不必要的程序?
反正最后这些材料都是要交给姬晏审阅的,索性就让当事者自己录吧。
【作者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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