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珠!毓珠!”
毓珠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便看见十四皇子抱着大祭司急急走了进来。
大祭司身体十分虚弱。她一边急促的喘着气,一边直冒虚汗。黑发被汗水打湿,滴在她的肩膀上。
不一会儿,肩膀和胸口处的衣襟就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毓珠来不及把姬晏赶出房间,直接当着他的面掀起绯月的袖子。只见那些红色的纹迹越来越明显,已经蔓延至肩膀。
“毓珠,绯月她……这是怎么回事?!”姬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绯月的肌肤如此洁白,为何会出现这红痕?
“十四皇子,您可不要将此事和他人说了去。算是毓珠求您了。”毓珠向姬晏行了一礼。
“我自然不会同他人说的……”
得到姬晏的回答后,毓珠在绯月的后腰摸了一把。
还好还好,那几条尾羽并没有长出来……
“十四皇子可否帮奴婢打上半桶温水?”
姬晏接过毓珠扔给他的一个木桶,去御膳房打了半桶水回来。
只见毓珠将手浸在温水中,又拿出一把翡翠雕刻的弯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拉,瞬间鲜血喷涌,将那半桶水染成鲜红。
“喂!你在干什么?”
姬晏冲过去捏住她的手,从水桶中拿出来。这是在太匪夷所思了,就算主子生病了奴婢也没必要自残吧?
“我才应该问问十四皇子要做什么。你想要大祭司活命吗?想要就放开我的手。”毓珠非常生气,这小子真的不会看势头,也不看看大祭司都虚成啥样了还在这啰啰嗦嗦的。
姬晏只能乖乖放下她的手。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身为一介普通人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绯月受苦。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逐渐弥漫上心头。
毓珠重新将手浸在水中。片刻过后,她将手抬起。姬晏看见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了。
毓珠她到底是什么人?
姬晏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十四皇子?十四皇子!”
姬晏忽然听见有人唤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毓珠。
“请十四皇子将这桶血水泼到大祭司身上。”毓珠提起半桶水递到姬晏手中。
于是姬晏毫不犹豫的将那桶血水尽数泼到绯月身上。
那血水一沾湿绯月的衣裙,便开始迅速反应。她的身体冒出淡淡的白烟,姬晏能感觉到室内的温度迅速上升。
蔓延至脖子和肩膀的红痕也消失了,她的肌肤光洁如新,泛着莹润的光泽。
“毓珠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绯月生的什么病?”姬晏抓着她的衣袖,追问道。
毓珠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深呼一口气,望着大祭司,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无妨。反正他迟早得知道的,现在我们明明白白给他说清楚,总好过互相猜忌。”绯月的声音虚弱至极。
绯月何尝不明白毓珠的心思?只是,若是选择隐瞒,以后的日子只会举步维艰。
毓珠沉默片刻,说道,“十四皇子可知我琅隗的护国上神?”
“身为皇族,我自然是知道的。琅隗的护国上神是凤凰。”
毓珠点点头,“几百年前凤凰上神将她的血肉赐予麾下五位大将,与五位大将联结了神魄。从那时开始,五位大将的所有业障,皆由凤凰一人承担。”
“但是凤凰上神并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有神格的妖怪。这些业障日渐加重,导致凤凰上神的灵力失控。你看到的那些红痕,是凤凰原身的妖纹……我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懂吧?十四皇子?”毓珠反问姬晏一句。
“懂。所以,凤凰上神是……绯月吗?”姬晏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
“是。”
事情一旦超出认知、超出常理,人类就不会去相信,他们只会相信在自己理解范围内的事物。
姬晏此刻的心情用“震惊”二字也形容不了。他一直爱慕着的女子,竟是传说中的凤凰上神。
“那为何,凤凰虽为琅隗的护国上神,本可以高高在上俯瞰琅隗,而今却亲临琅隗国呢?”姬晏问道。
“哼。”毓珠冷笑一声,“这就要问问你那死去的娘亲了!”
“我娘?”
毓珠想继续解释,却停顿了一下。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转身问道,“凤凰大人,我……要不要将瑗夫人的事告诉他?”
绯月点点头,“说罢。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让姬晏认清现实,走自己的路,不要再纠缠于她。就这样,斩断这段孽缘吧。
“你何德何能啊,鹓雏之子……竟让凤凰大人为你考虑至此……”
毓珠一时气上心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鹓雏之子,你给我听好了!凤凰上神沦落至此,皆是因为你娘!因为她背叛了凤凰大人!”
“你的生母瑗夫人,本是凤凰麾下五位大妖之一——鹓雏。她舍弃修为,化为人身,与你父王相恋生下你……她倒是一死了之,但是她的情劫却报应在凤凰大人身上!”
……
鹓雏之子,鹓雏之子……
我是……妖怪所生的孩子吗?
怪不得自己降生的那天出现了黑日……原来所谓的不祥之兆是真的不祥啊……
姬晏总算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也难怪父王不喜欢他。
还要继续留在崇晖宫吗?那么,一直以来,绯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本以为,绯月是自己的恩人;却不曾想,自己竟是害了绯月的罪魁祸首!如果……如果母亲没有生下他,是不是就不会死?母亲不死,绯月是不是就不用承担那些业障?
“绯月,抱歉。”姬晏沉声说道,“明日我便搬离崇晖宫,日后不会再叨扰于你。”
亦不会再连累你。
他向绯月跪下,伏地一拜。
“姬晏,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绯月连忙伸手去扶他,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力气。
“弟子姬晏,年幼丧母。幸得恩师凤凰上神接至崇晖宫抚养,授业解惑,师徒情深。如今姬晏年满十五,应父王旨意搬离崇晖宫。日后请恩师保重,弟子就此别过。”
他们的关系最终还是止步于师徒。不能再往前了,会害了绯月的。
姬晏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姬晏,姬晏……”
绯月不知为何自己要追出来,但是双脚根本不听使唤,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她跌到在地上。
姬晏的那句“就此别过”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直直印在她心上,将她的心烙得滋滋作响,疼痛万分。
追不上他了。
“毓珠,我这是怎么了?”绯月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明明只将他当做我的弟子的……我也知道师徒分别是常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难受?”
毓珠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大人,鹓雏的业障最终还是应在您身上了……这是您的情劫啊……”
……
凌晨的风微微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这个季节的温差还是有些大,姬晏感到一阵寒凉,不由得裹紧衣袍。
他一夜未眠。从崇晖宫离开后,便一直待在御花园某处池塘的岸边。
毓珠说的那些话不断在他脑海里响起,使他烦恼不已。他倚树而坐,百无聊赖地捡起几颗石子,投入池塘里。池塘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角,却不见他停手。
“原来是躲在这。可让我好找啊,十四皇子。”一名女子的声音在树后响起,姬晏回头一看,原来是毓珠。
“毓珠姑娘不去服侍凤凰上神?她身体还未恢复吧?”
“凤凰大人已经歇息了。”毓珠回答道,“我有事找你。”
“何事?”
“别装蒜。”毓珠轻斥一声,“凤凰大人的身体日渐虚弱,我怕有一天,她的灵力会彻底失控……”
“你想说什么?”姬晏当然听得出她话中有话。
“你也看见了,我的血能暂时能阻止凤凰大人灵力的失控。因为我接受了凤凰的血肉,所以我的血液能反制她的灵力。但是,光靠我一人是不行的……”
她面露难色,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
“但说无妨。”姬晏答道。
“你的母亲——鹓雏,她同我一样也接受了凤凰的血肉。所以,她的血液也能反制凤凰的灵力……但是,她死了。这份责任只能落到你身上,你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你也应当继承了鹓雏的力量。”
“嗯。所以,我要做什么?”
“下一次凤凰大人灵力失控的时候,献出你的鲜血。”毓珠将那把翡翠弯刀递给姬晏。
他接了过来,指腹仔细摩挲着那把弯刀。这是用整块冰种翡翠雕琢而成,通体呈翠色,触感温凉。
“母债子偿;这是我该做的。”他微微一笑。
他母亲欠下的债,就由他这个儿子来偿还吧。
“毓珠姑娘似乎与我母亲很熟?莫非你也是凤凰上神麾下五将之一?”
毓珠长叹一声,“熟,太熟了。可以说,你的母亲是我的挚友……我们五个一起接受了凤凰上神的血肉,却凭借着这股力量胡作非为。现在,是时候偿还凤凰上神了。”
她望着天际,轻笑了一下,“十四皇子,你记好,吾乃凤凰上神麾下五大妖之一——鸑鷟。”
这句话讲完,天际的曙光乍然出现,驱散了夜色。她逆光而立,后背却出现了浅紫色的光纹。那光纹如同羽翼一般分布在她两侧,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化身为鸟雀飞去。
“紫微殿的那个位置,你大可以去争一争。毕竟,凤凰上神现在受制于人,形体虚弱;在这深宫之中,任何一人都能要了她的命。”话毕,毓珠的身形化作紫色光点,消失于曙光之中。
紫微殿……那是父王上朝的地方。
要参与进这场夺嫡之战吗?为了那把椅子,与皇兄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争夺帝位,勾心斗角。
这是姬晏从未想过的。一直以来,他住在崇晖宫,被凤凰上神保护得太好了。那些朝堂和后宫的腥风血雨,他一概不知。
但是,如果不去争夺,那么多人盯着绯月,绯月还能独善其身吗?
……
“你做好选择了吗?”
身体里似乎有另一个人在问自己。那人长着和他十分相似的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大概二十岁左右,头戴红玉冕旒,一身龙纹玄衣,面容冷峻。黑沉沉的眼神像深渊一般,一点光亮都没有。他天生的王者之气使人望而却步,甘愿向他俯首称臣。
“我……我想……”姬晏却无法回答他的话。
“你想做什么?唯唯诺诺、犹豫不决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那人直接怼了姬晏一顿,然后将手搭在姬晏的肩膀上,低声道,“与其让你这孬种做决定,还不如你把身体让给寡人,今后由寡人来保护她!”
“不!这是我的身体,怎么能够让给你?”姬晏大喊。
“那你这孬种配得上绯月吗?你能为她做什么?现在的你,只能给她带来伤害!”那人猛然出手掐住姬晏的脖子,顺带嘲讽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也想要保护她,哪怕要付出我的生命!”
“呵,倒还挺有种。”那人笑了,接着问道,“那么寡人再问你一次,你要什么?”
“我要坐上皇位,我要保护绯月!”姬晏坚定地回答道。
手终于从脖子上松开了,姬晏深深吸入一口气。
差点被这人掐死!
“小子,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他扔下一句话,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等等,你是什么人?为何与我长得如此相似?”姬晏追问道。
这个人实在奇怪得很,有着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却自称寡人。该不会……是哪位打算谋反的皇兄吧?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时空交错,偶尔也会发生一些异事。不然你还真以为寡人想看到那个懦弱的自己?”那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彻底消失了。
姬晏从梦中惊醒。
他发现汗已经浸湿了枕头,自己脖子上则绕着一条革带。
难怪梦见有人掐自己脖子……那人还自称是未来的自己。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对了,自己是几时回崇晖宫的?为何毫无印象?
然而,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的那一刻,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房间!
“拂金、拂金!”他喊着贴身侍卫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地方?
门外伺候的宫婢听见声音立即进门查看情况。
只见十四皇子呆呆的站在屋子中央,他一看见宫婢进门,就拽着对方的衣领问道,“这什么地方?”
“这是九皇子的瑞丰园啊……”那奴婢怯生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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