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裴震有些诧异。
“裴总,我也不敢瞒您了,实话告诉您吧……这宅子,它……不安宁啊。”
在蓬城本地的方言里,不安宁的意思,就是闹鬼。
“怎么个不安宁法,说说?”裴震来了兴趣,将鱼桶放下,又坐在了椅子上。
“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和老辜收了几块地,准备将那些老房子拆了……那天我家韦铭去那栋老宅子里勘察,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就突然发病,连医院都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因。他姥姥给请了道士,那道士说,韦铭是在宅子里冲撞了什么东西,被煞气侵染了身体。”
说到这,辜夫人呜咽着哭起来。
“继续说,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啊?”姬晏说道。
辜夫人抬起头来,看见眼前之人早已收起鱼竿,不知何时来到了她面前。
“是是是,我说我说。”辜夫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那天她儿子撞邪后一病不起,只能靠着道士给的符水吊着一口气。那道士给夫妻俩指了条路,即迎娶世家贵女,将贵女身上的气运转给她儿子,靠百年气运来镇压煞气。可辜夫人根本看不上蓬城那些所谓的世家,认为他们发展的时间太短,镇不住她儿子身上的煞气。
思来想去,只有拥有百年历史的裴家,才能真正压制那股煞气。
“就为了这事儿,你们才过来裴家提亲?”裴震怒道。
辜夫人心虚地点点头。
见状,姬晏冷笑,“想得倒是挺美,将别人的气运据为己有,这是哪个下三滥的道士教给你们的?知不知道若是气运一旦离身,那煞气就会改变目标,缠上失去气运的人?你们这不叫冲喜,这叫找替身,让别人替你儿子去死!”
辜夫人和辜成吓得腿发软,坐在椅子上站都不敢站起来。
“我、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嘛。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受苦?而且……”辜夫人边哭边辩解。
“而且什么?”
“我们也不想害人的,那道士倒也带我们去古宅和那东西谈判了……那东西给了我们第二条路。”
辜成回想起那天夜半,他们跟着道士进入了古宅内。
古宅阴风阵阵,几处厢房经不住岁月的侵蚀,早已变为残垣断壁。在苍凉的月光映射下,更加显得恐怖诡异。不远处,唯有那栋绣楼灯火晃动。
道士引着他夫妻二人,进了绣楼内。只见一道又高又长的纸糊屏风将香闺一分为二,周围皆是红色喜烛。烛光将一道女子的身影投到屏风上。可是,那影子竟双脚悬空,颈间套着绳索,摇摇晃晃,活脱脱一副吊死鬼模样。而后,屏风后边也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
辜家夫妇被吓到两股战战,又跪又拜,求那吊死鬼放过自己儿子。辜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惨,口口声声说着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知那女鬼发了怒,来了一句“奴家未曾嫁过人,也未生养过孩儿。”,随后将茶杯从屏风后砸了出来。
说也奇怪,那茶杯把屏风给砸出好大一个窟窿,辜家夫妇透过窟窿可以看到屏风后的空间,却是空无一人,只余一方雕花木榻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中央。
辜成霎时明白了,那女鬼并未躲在屏风后,而是凭附在那层薄薄的屏风纸上。他大着胆子,拿起一根蜡烛,往破洞处扔去……火舌立即上蹿,沿着裂开的纸,一直烧到女鬼的影子。
女鬼发出凄厉的哀嚎,见状,辜成拖着妻子,急忙往门口走去……
……
说到这里,辜夫人又委屈地哭起来,扯着破音的嗓子喊道,“谁知道那道士居然和吊死鬼是一伙儿的……天杀的,他把门反锁起来了,又把火给灭了……”
姬晏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辜家夫妇简直脑瘫,直接跑还有可能跑掉,烧人家屏风这纯粹就是自己作死!
“你笑什么?”辜夫人对此感到不爽,一个外人,根本没资格嘲笑她老公。
姬晏摆摆手,“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让人高兴的事。然后呢?你们居然活着出来了?”
辜夫人脸色更加不悦,你听听这家伙说的什么鬼话?他们夫妇难道不能活着?
“后来那女鬼和我们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我们把宅子开发成景点;来参观的人多了,她就能从人身上吸取阳气……等她能脱离那栋绣楼,她就放过我家韦铭……”辜夫人继续说道。
……
行吧,就辜家夫妻俩这蠢样,没把命弄丢都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所以,你就急着把宅子做成参观景点?该说你是真蠢呢还是故意为虎作伥?”姬晏觉得这对夫妻不仅蠢,而且坏。
“那女鬼说她只吸点阳气,绝不害人性命……”
没等辜夫人说完,姬晏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蠢货!鬼怪的话怎么能信?”
“那……那怎么办呀?如果三个月内不带人到宅子里,那女鬼就会要了我们韦铭的命。”
辜夫人的声音都哭哑了,心里只道悔不当初,不该怂恿辜成去盘那几块地皮,这样也不会让韦铭进了那栋老宅子。
裴镜玥却轻笑,“辜叔辜婶,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你们不必如此伤心。”
“此话怎讲?莫非玥小姐有办法?”听见裴镜玥的话,辜成两眼放光。
“将老宅子卖给你的人叫做殷乔,对吧?”裴镜玥问道。
“没错。”辜成点点头。
“四十几的中年男性,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有道疤,对不对?”
辜成再次点头,“神了,玥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同学也姓殷,她正是殷乔的侄女。你买下来的,是他们殷家的祖宅。”裴镜玥笑道。
“祖宅?这也能卖?真缺德!”一听说是祖宅,辜成气得跳脚。
古代人建房一般讲究风水,风水会影响后代子孙的气运。而殷家的那栋老宅子,一看就是百十年没住过人了,如果风水好,殷家人干嘛不住进去?干嘛急着把它卖掉?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栋宅子风水差,才会出了那样的厉鬼。
“他们也是为了平息那女鬼的怨恨。”裴镜玥将一份报告甩给辜成,“说起来,我同学也算是那女鬼的后人。”
“后人?那女鬼不是声称自己没嫁过人吗?”辜成有些诧异。
“有的人嫁了等于白嫁,所以她宁愿自己没有嫁过人吧。”裴镜玥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帮我同学解决这件事的。”
“玥小姐,那……求你救救韦铭,你可不能看着我们韦铭受罪啊!你和韦铭可是一家人……”辜夫人哭着求她,只不过态度一如既往地差。
“喂!你们夫妻俩当我是死的啊?”姬晏低吼了一声,“什么叫‘不能看着你家韦铭受罪’?谁和你们是一家人?你把玥玥当什么了?我这个正牌男友还在这呢!”
姬晏非常不爽,这对夫妻越看越讨厌!居然还会搞道德绑架?怕是还不知道他们儿子在老宅里是如何冒犯那女鬼的吧?
居然还想和玥玥做一家人,还没有放弃幻想认清现实吗?
这边辜家夫妇在向姬晏道歉,那边裴镜玥却不得不另作打算。
“舅舅,明早我要和晏绯回一趟学校,有些事情还得去问问我那个同学。”她向裴震请示。
“既然是同学的委托,那也搁置不得。早点解决也好,拖太久酿成大祸就糟了。”裴震同意了。
其实大学城离裴家也不算太远,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但裴镜玥才刚刚回来,又要来来回回地跑,裴震也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那辜家这边,麻烦舅舅盯紧一点,别让他们出乱子。”裴镜玥低语道。
“那是自然。”
翌日,裴镜玥从辜成那里拿到了绣楼的钥匙,便与姬晏一同驱车前往蓬城大学。
……
正午,学校食堂。
殷慧柯看着坐着她眼前的一对俊男靓女。
“小玥,这就是你男朋友吗?咱们院系的系花都爱找猪头三,只有你找了个帅哥,可算是打破猪头三魔咒了!”殷慧柯盯着姬晏左看看右看看,不管怎么看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是个帅哥!
“在外型这方面我还是挺挑的,她们喜欢虐待自己的眼睛是她们的事儿,我可不乐意让我的眼睛遭罪。”裴镜玥一边回答着,一边将牛肉里的姜丝挑出来。
殷慧柯附和道,“对呀对呀,其他院系的女孩子审美都正常,怎么偏偏咱们院系的就喜欢哄抬猪价!不过你这话可别郑玲玲她们听到……”
然而裴镜玥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我在她们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在乎呢?那几个标榜自己不物质不颜狗、贤妻良母的好女人,她们喜欢当苦修者自我感动;那我就继续我的享乐主义,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们受难就行了。”
“哎,也是。你说我想这么多干嘛?尊重祝福就完事了呗!”殷慧柯把玩着筷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说殷小姐,你的饭再不吃就凉了。”姬晏好心提醒着。这女生一见面就和他家玥玥聊个不停,连吃饭都还在聊。
她吃不吃没关系,可玥玥要吃啊。玥玥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讲个不停了。
眼见帅哥发话了,殷慧柯这才反应过来。
“谢谢提醒啊,晏先生。”
“对了,还不知道晏先生是哪所学校的,怎么有空陪小玥过来?”殷慧柯问道。
“呵。”姬晏笑了一声,“我早就毕业了,此番算是故地重游。”
原来这帅哥也是毕业于蓬城大学!殷慧柯顿时好感大增,“原来是学长啊!小玥,可真有你的!”
可是裴镜玥对此存疑,鬼王还需要来人界读书吗?
“你居然还是蓬城大学的学生?”裴镜玥以传音入密询问姬晏。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那时在南境闲得发慌,就来人界读书了。建校的第一届学生,如假包换的蓬大毕业生!没挂过科的全优生!我毕业证和奖状都还在呢!”姬晏回复道。
“咳!”裴镜玥被一口汤呛到了,蓬城大学的校史都有一百多年了,第一届毕业生,那姬晏岂不是毕业于一百多年前?!
“怎么了?汤很烫?要不要学长给你吹吹?”姬晏拍着裴镜玥的背给她顺气。
“不……不用了,谢谢学长。”裴镜玥回答道,右手默默将汤推到另一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要顺着姬晏喊他学长。
“学妹和我客气什么?”姬晏得寸进尺,笑着逗弄裴镜玥。
“诶呦呦,这就玩起学长学妹的小游戏来了,你俩可真不把我当外人。”殷慧柯一边啃着炸鸡块,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两人。
“行了,慧柯你下午不是有课吗?还不赶快吃饭?”裴镜玥又夹了鸡块放进殷慧柯的碗里,希望能够堵住她的嘴。
殷慧柯也不拒绝,碗里的鸡块直接夹起来就啃。她嘴里有些含糊地对姬晏和裴镜玥说道,“对了,说起来,我还有其他事要麻烦你们二位呢。”
“什么事?”
“就是我下午的课啊。你看啊,我们系不少学生都出去实习了,来听课的人肯定没几个。这不正巧,下午是邹教授的讲座,他这人又注重排场,我作为学委肯定要帮忙拉人来听的……你俩要不帮忙凑个数?”
“拜托了拜托了!”殷慧柯双手合十乞求着。
“啧,邹教授的讲座么……我倒是好久没听了。”裴镜玥思索着,其实她倒是挺想去听的。
“那就去吧。”姬晏说道。“我也想回味一下校园生活。”
“殷小姐,你们这位邹教授的讲座,是要讲什么内容?”
“当然是……关于琅隗古国文明以及被斩杀的三位暴君啦。邹教授可厉害呢,靠着残存的古籍居然能做出琅隗古皇宫的3d模型。”殷慧柯神秘兮兮地说道。
“琅隗古国吗?”姬晏挑眉一笑,来了兴致。
“那我更要去听听了。”
……
“呵啊……”
姬晏打了个哈欠。
无趣,实在太无趣了,亏他还这么期待。
讲台上的邹教授年纪不大,可以说很年轻。他风度翩翩,绘声绘色地讲着琅隗古国的历史,底下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崇拜的目光都投向邹教授。
可是在姬晏看来,虽然偶然讲对了几个地方,但其余观点却是错误百出。
在这个讲堂的七八十个人里,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琅隗古国。
“综上所述,琅隗古国是个君权神授的国家。那么说完了明君,我们再来说说死于剑下的三位暴君。”邹教授切换了幻灯片,一柄被锈蚀的宝剑被投在屏幕上,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出剑身的轻细。
“此剑名为沥血,于四十年前出土。据学者考究,此剑应是悬挂于琅隗朝堂之上,用来警示君王。君王不仁,则可以此剑斩杀。死于剑下的君王共三人,故而有一斩荒淫无道,二斩昏庸无能,三斩……”邹教授停了下来,他发现有人没有专心听讲。
他整理一下灰色的西装,板起了脸,对着后排说道,“那边打哈欠的同学告诉我,三斩什么?”
众人向后排看去,视线集中在姬晏身上。
殷慧柯一惊,心里只道完蛋了,姬晏一个毕业生,从未选修过邹教授的课,答得上来才怪。
裴镜玥推了推姬晏,“喊你回答问题呢。”
“我?”姬晏指了指自己。
“没错。”邹教授点了点头,“同学你说一下,被沥血剑斩杀的第三位帝王,是何罪名?”
众人等着看好戏,只希望这位被点名的同学答不上来,让邹教授发一通脾气那才好。
“三斩妖邪祸国啊。”姬晏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没错。同学你是如何知道的?”邹教授有些吃惊,琅隗的历史几乎很少有人知道。
“稍微读过一点相关资料。”姬晏笑了笑。
他总不能和邹教授说“不好意思,鄙人正是死于剑下的第三位帝王”吧?
“那同学可知这三位帝王……”邹教授不依不饶,像是找到同好一般,抓着姬晏提问。
没等他把问题说出口,姬晏便答道,“第一个帝王,花甲之年还逼令朝臣进献美人,是谓荒淫无道,成化三十一年被左丞相桐止斩杀;第二个帝王,三十五岁还听太后的话,让外戚把持朝政,是谓昏庸无能,颂德十六年被镇国将军令狐钊斩杀;唯有这第三位帝王……”
“第三位帝王如何?”邹教授越听越来劲儿,立即问道。
姬晏沉默了片刻,垂眸缓缓说道,“第三位帝王,史书对他的记载并不多。我只知道,他背负着妖邪之名,于合熙元年自戕而亡。”
他的言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凄楚,低声重复了一遍,“他是自戕的,并不是被谁斩杀。”
虽为局势所逼迫,但毕竟是自我了结,不曾命丧于宵小之手。
他看了一眼裴镜玥,心中暗暗想道——
亦不曾给心中的信仰蒙羞。
【作者题外话】:他急了他急了。鬼王能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想要心上人的偏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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