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小孩怎么乱说话呢——”刘秋水指着艾叶子,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啪!”
刘秋水的反应和力气怎么比得过踏踏实实练舞的艾丽梅,手才刚抬起来,艾丽梅左手截住她的手腕,右手飞快地结结实实扇了刘秋水一耳光!
这一巴掌扇得极其结实,新仇加旧怨,艾丽梅半点没留手,刘秋水直接被她扇倒在地,头嘭地一声磕在水泥地上。
“好好听人说话会不会!”艾丽梅厉声道,“谁允许你打我妹妹?”
艾叶子冷静地看着刘秋水瘫坐在地。她捂着红肿的脸,满脸泪痕。
这次的眼泪终于不是她自己为博同情装出来的了。
而是被打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艾叶子倒不担心刘秋水会把她怎么样,她两个哥哥还有艾丽梅都在场呢。
“哎哎哎别打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陈主任连忙上前打圆场。
陈主任扶起刘秋水,哎哟哎哟叹气叹个不停,转身看向文工团的魏副团长,陪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看了这样一出戏。”
魏副团长不在意地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向艾丽梅,打量着她藕节般白皙的手臂,问:“你这手劲不错,从小练的?”
艾丽梅双手抱在胸前,愠色还没消下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是,从小练舞,很多动作停半个小时不动。”
艾叶子:……
其他所有人:……
陈书记眼神欣赏地看了眼艾丽梅,看样子,就算闹了这一出,文工团来秋水洲的考试估计也少不了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刘秋水总算从脸上的剧痛缓过神,哭喊着,“这挨千刀的孩子污蔑我——”
“你骂谁挨千刀呢?!”刘秋水一番话没说完,就被艾丽梅不客气地打断。
艾丽梅恶狠狠地瞪了这不知死活的一眼,转身看向陈书记:“陈书记,您看,这是谁先动手打人,是谁先不让人好好说话?”
陈书记咳了一声,走到艾叶子身边,蹲下身,温和地问:“叶子,你刚刚看到什么了?为什么说刘秋水说谎?和叔叔说一说好不好?”
艾叶子天真地看着陈书记,歪了歪头,低下头嘟囔:“盛姐姐回来后才没去找三姐姐,她去找的是刘秋水姐姐啊!”
旁边围观的一个舞蹈队的本来就看刘秋水不顺眼,恍然地说:“是,我记起来了!盛丹珍一回候场室就把刘秋水叫出去了。是不是啊,方姐?”
另一个舞蹈队的也说:“是,我记得也是这样。”
“那是我向刘秋水坦白。”盛丹珍轻轻说,苍白的脸色不改,嘴唇也只是微微颤抖,“我和她说,丽梅姐的事……”
“不对啊。”艾叶子疑惑地看向盛丹珍,“我记得你是说,你不想做刘秋水叫你做的事了。刘秋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陈书记温和地问,声音低低的,生怕吓到她,“叶子,你慢慢说,我们都在听。”
“说只要盛姐姐只要一口咬定是三姐姐剪坏自己的鞋子,那宣传队的领舞就归盛姐姐了。”艾叶子深吸一口气,清晰地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陈主任定住了,郝老师也深深看着盛丹珍:“丹珍,我一向觉得你踏实,努力。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心思。”
“你空口无凭。”盛丹珍静静地看着艾叶子,温和地向郝老师点了点头,“而且你是丽梅姐的妹妹,我们不会信你。”
“这丫头……”刘秋水抽噎着哭,“这丫头,从小心眼就多,鬼知道撒了多少谎……”
“行了。”陈主任开口,他看着艾叶子,叹了口气,“叶子,早上发生了什么,你如实和我说,好不好啊?”
艾叶子乖巧地点了点头,说:“我今天早晨想看姐姐的表演,从家里头跑出来,想去找姐姐,不小心迷路了,跑到食堂去了。然后我就碰到了盛姐姐。”
艾叶子停了下,歪了歪头:“盛姐姐是个好人,她把我抱起来,和我讲姐姐在乐队,和我聊天……我急着找姐姐就先走了,然后发现陈虎子给我吃的包葱油饼的纸落在盛姐姐那了。”
“那张油纸真的很好,又结实又大。”艾叶子比划了一下,“我觉得拿回家可能会有用,就跑回去找,看到盛姐姐回了礼堂,去找刘秋水……”
一席话说下来,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陈书记缓缓开口:“说的很清楚,刘秋水,你有什么要说的?”
“艾丽梅无故离开了很久,这点又怎么解释?”刘秋水惨笑着说,“你们不相信我,相信一个三岁小孩,因为她家里有权有势,我没有!”
“别乱说。”陈书记皱眉,他看向艾丽梅,“盛丹珍去找刘秋水时,你是不是不在?”
艾丽梅说:“是。”
“你去了哪里?”陈书记又问。
出乎所有人意料,艾丽梅看向陈虎子,说:“从乐队回来后,我路上碰到了陈虎子,虎子说他想吃花生,我拿着他给的票,帮他去了一趟供销社,领了一袋花生回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艾丽梅也知道她抓住了关键,冷冷地看向面如土色的刘秋水,嗤笑一声:“我去拿了那袋花生,临上场了才回来。谁知道一回来,就被扣了个屎盆子。”
“虎子。”陈书记慢慢说,看向陈虎子,“是这样的吗?”
陈虎子挠了挠头,扑哧笑了:“是啊,我求了艾姐姐好久,她才肯去供销社呢!艾姐姐对我真好!”
艾叶子:“……”
她今天不是第一次无语了。
这帮人,这些事,一次一次出乎她都意料。
一直没有说话的艾老爹重重叹了口气,打破沉默,指着艾丽梅,手指抖啊抖,拍着大腿,骂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艾丽梅冷笑:“看着刘秋水这班小丑使劲蹦跶,倒是也挺好玩的。”
刘秋水颤抖着声音,神经质般重复:“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你剪的我的舞鞋!不可能不是,不可能不可能……”
“就算虎子的证词不可信,艾丽梅到底去没有去,问一下供销社的人就知道了。这造不了假。”陈书记严厉地说,末了,看着盛丹珍,“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为什么要和刘秋水联手陷害艾丽梅?”
盛丹珍没有说话,她走到艾叶子面前,笑了笑:“好聪明的姑娘,之前是我没有看出来。”
停了停,盛丹珍平静地对陈书记说:“艾叶子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承认错误。”
刘秋水听到盛丹珍说这话,整个人就和傻了一样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久久,憋出一句:“你出尔反尔。”
盛丹珍笑了笑,没有说话。
艾南卓叹了一口气,这事这么解决了,的确是一件好事。他走向陈书记,笑了笑:“出了这样的事啊,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处理,不要说艾家不答应了,书记,这父老乡亲们,也要服公社的处理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书记笑了,两个人一唱一和,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陈书记眼一转,盯着刘秋水,喝道:“还不赶快把这两个关到劳教所去!放在这里碍眼!”
立刻来了几个粗壮的农民工,抓着两个人跟拎小鸡似的把她们拎了出去。
刘秋水顿时慌神了:“书记!我是冤枉的书记!你听我说——”
刘秋水的哭声要多凄厉有多凄厉,听的其他人心都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陈书记没有理会她,任由农民工把刘秋水托走,才对魏副团长陪笑:“真不好意思啊,副团长,让您来这一趟,看这样一场闹剧。、
魏副团长大度地摆摆手:“哎,没事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毒瘤,除掉就好了。剩下的都是上好的舞者,对吧!”
说完,欣赏地打量着艾丽梅:“小姑娘,手劲不错,爆发力也强!这几天多练一下啊。”
众人:……
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呢。
说罢,魏副团长和陈书记握了握手:“过几天,咱们团估计要来你们这挖人了!陈书记,你不会舍不得吧?”
陈书记呵呵笑着:“不会不会!相亲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自家女儿出息了,去文工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魏副团长满意地笑了,末了,摇头晃脑:“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啊……”
艾丽梅眸中的戾气一点一点消散,她蹲下身,疼惜地抱住艾叶子,又抬头看着担忧望向他的哥哥们,头埋在艾叶子怀里,肆意地哭出了声。
“姐姐别哭……”艾叶子顿时慌了,伸出小手帮她擦着脸上的泪花,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心愿……
全都融在哭泣声中。
没有人说话。
艾丽梅的哭声渐渐止住了,良久,她站起身,抹去脸上残留的泪花。
艾丽梅立正站直,就像每次她即将跳舞做的预备式那样。
礼堂此时没有什么人,她站在舞台前的一行人中央,身后是密匝匝一排排空荡荡的连在一起的木头靠背椅。
她定定望着魏副团长,声音响亮而坚定,在礼堂中回荡。
“副团长,我艾丽梅,从小热爱舞蹈,自愿加入文工团,愿意参加文工团的测试,成为文工团光荣的一员。”艾丽梅深深鞠了一躬,“望副团长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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