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又邀道，“那也顺路一段，您上来吧，到地方了下去就行。”
陈夫人想了想同意了，千歌主动说起晟儿聪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说起晟儿，陈夫人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也不那么戒备，笑道，“什么好苗子，背诗颠三倒四的。”
“也才五六岁，能背的那样流利，大户人家的小孩请老先生教也没有晟儿这样好。”
“晟儿才四岁。”陈夫人娇花一样的脸上熠熠生辉，不无骄傲道，“妹妹和我养得好。”
“才四岁？”千歌惊讶，“夫人还真是教子有方。”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距离县里一半距离时，陈夫人说到了。
千歌看她欲言又止，也不着急，不动声色道，“那就别过夫人，我们兄弟二人继续赶路了。”
“敢问两位公子，你们此去京城是投奔什么人家？”
千歌道，“族叔在礼部任职，管些科举一类，还有一位兄长在大理寺。”
只见陈夫人听说科举一词眼睛亮了亮，她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我也去县里，两位公子再捎我一程吧。”
千歌欣然应允。
陈夫人又道，“其实家里前些年也打算去京城落户，后来败落了才没去成，公子们此前可去过京城？”
“去过，待了几年还是觉得当富府的饭菜好吃，又回来了。”
陈夫人似乎对京城的风土人情特别感兴趣，不断问千歌，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京城的戏文。
陈夫人问，“有一出戏叫《女状元》，听说作者是京城的大才女，两位公子可听过？”
一听这问题，千歌和千悦同时笑起来，千悦抢先道，“三城一府也唱《女状元》？这是我们兄弟小时候最喜欢的戏文了，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
千歌轻言浅笑道，“确实如此，才女李思清写这戏文时恐怕也没想到会流传百年吧。”
“倒是第一次听大才女的名讳。”陈夫人温柔笑笑，不带半点攻击性，她道，“戏文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要是真出一位女状元该多好。”
千悦叹气道，“可自古以来规定科举只能男子参加，《女状元》里的李状元还不是女扮男装才进的了考场，这可是犯了杀头的重罪。”
陈夫人眼神黯淡了一下，又温柔道，“可听说京城有个女捕快，太子麾下还有一个女幕僚，咱们琉元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吧。”
千歌和千悦对视一眼，皆是惊讶，没想到这样一个偏僻乡野中住着的村妇消息竟这样灵通。太子麾下的女幕僚正是千歌，但她向来除了太子谁也不见，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不过寥寥几人。
陈夫人又道，“对了，两位公子，你们可认识京城的那两位姑娘，到底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
千悦打哈哈道，“我们在京城时还小，未曾见过。”
千歌点头，屋外渐渐传来嘈杂声，“夫人，到县里了，您要去哪儿？”
陈夫人点头，“两位公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往后定会顺风顺水的。”
千悦以为她说客套话，也笑道，“夫人往后也定会顺风顺水。”
待陈夫人走后，千歌道，“她知道你我身份了。”
“啊？”千悦错愕，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伪装，“哪里出了破绽？”
“和我们同龄的公子少爷们，哪个从小最爱《女状元》？”
千悦想了一下，确实只有姑娘小姐们最爱听《女状元》，“那怎么办？不会坏事吧？”
千歌望着陈夫人的背影淡淡道，“不会，她最后说的话是真心的，而且晟儿的身份恐怕也有异常。”
“姐姐，你是说……”话语未尽，千歌就点了点头。
中状元，着红袍，纱帽罩婵娟啊
女儿身，女儿心，到底哪点不如男哎？
……
千歌想起昨日晟儿背的那首《花木兰》，声音尚且稚嫩，力量可拨千斤。
两人找家驿馆住店，还没到半个时辰，甘鹿衔就找上门了。
“千歌，你们来了。”
千歌与他玩笑道，“想必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甘鹿衔定定看了她几眼，坚定道，“不会认错的。”
千歌笑问，“哦？为何？”
甘鹿衔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凑近了些她，温和道，“千歌，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
“像谁？”
甘鹿衔指了指自己，和声道，“像我，走路像我，下马车像我，连喝茶也像我。”
千歌不解，她并没有刻意模仿甘鹿衔的动作，“何以见得？”
甘鹿衔指了指她手中的茶杯，他练习针灸多年，喝茶时也习惯前三指较用力，后两指放松，而一般的男子喝茶姿势要么四指皆放松，要么后两指在茶杯下托举。
千歌恍然大悟，换为女声，笑道，“倒是未曾发现。”
两人靠的有些近了，千歌笑靥就在眼前，明明眼前是一张男子的脸，甘鹿衔却好似真真切切看见千歌的脸。
鹅蛋脸，柳叶眉，眼睛像是一潭寂静的水，是笑是怒，皆有波纹。
甘鹿衔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一定是醉了，千歌这房里茶水醉人，气味醉人，连站着的这方土地也醉人。
“千歌……”
“嗯？”千歌抬眼看他。
甘鹿衔想想说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想说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说，“下午我已去过王员外府，确实有些疑点。”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竟没个安排处。
千歌问，“什么疑点？”
“王县令所说员外府阴森森的，确有其事，不过应当是因为员外背靠后山且府内多树，太阳照射产生阴影多。匾额上确实有血，不过是猪血。还有那小厮说话颠三倒四，像是吓疯了。”
这些种种都表明了背后并无妖怪神异，但这些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千歌思考良久道，“恐怕还得见见那位小王夫人。”
甘鹿衔赞同，道，“昨日下午我只远远看了一眼王员外府，之后去见了那小厮，还没来得及见小王夫人，明日就将她传唤到公堂之上。”
千歌摇头，“若真能传唤，王县令早就传唤了，那女子定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们不知道的，还是去府邸求见，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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