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
时苓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半山腰的小平台上，温度比下面更凉快些，透彻的青空中飘着几缕浅淡的云，被风催着往外卷去。刚洗好的粗麻衣服挂在树上，随着风悠悠晃动，地上松针铺了厚厚一层，踩过发出簌簌的轻响，甚至有几个居民在这里闲谈。
一切都很正常。
“我没看错啊，”他又确认了一遍地图，“小绿点就在这儿。”
“呀，你今天怎么不在教堂？”坐在树下的人远远地就看见了时苓，很是欢快地打招呼，“要尝尝新鲜的蓝莓吗？”
时苓走过去，路人的头顶浮现出几个蓝字：
【镇民：莉莉丝】
小姑娘有着一头温和的棕色卷发，手中的蓝莓还挂着水珠，幽蓝发亮。时苓蹲下，从她手心捡了颗漂亮的蓝莓：“莉莉丝，你在这里多久了？”
“今天上午就在这儿，妈妈叫我在这里看着些，不要让鸟儿把晒着的果子都吃了。”莉莉丝手中还抱着一个水果盒子，小声地贴过来，“这些是我自己种的！鸟儿不准吃，但是哥哥可以多拿几个！”
“真棒。”时苓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又用拇指擦去了小姑娘唇角的果汁，“你就是最可爱的浆果守卫者，今天有看见谁路过吗？”
“没有呀。”
时苓看了一圈，周边的三个人的头顶都是npc的文字，没有玩家。
怪了。
按理说他手上副本权限还没过期，地图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时苓又绕了一圈，把周边也探了探，几乎把小绿点周边的环境都看了一遍。
“统统，你说我能不能在剧情修改器上写下‘玩家被xx角色丢在了阿里亚恩的面前’？”他苦恼道，“找人也太麻烦了。”
剧情修改器，这是副本权限之一。先前时苓用的只是npc修改器，一个能控制范围内的剧情走向，比如修改环境温度，一个则是能直接控制npc。
“早知道还是跟着梁成昱。”
……
白雪瑞不理解。
他一整天了都没找到第二个玩家。
他进的也不是单人副本啊？
刚来的时候，小镇寂静得可怕，他站在锈色的石板砖路上，望着周围一具具消瘦枯槁的行尸走肉，险些没惊到摔到地上。所有的镇民都在街道上，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按直线走在中心的大路上，来来往往。他们并没有死亡，仍旧拥有呼吸和温度，但却比死人更麻木。
他正好站在路中央。
这很不合理。一个发展并没有那么现代化的小镇，却没有一个人在忙于生计。路边的摊子没有人去收，木头已经腐朽，路灯破了好几个，玻璃罩子灰蒙蒙的，结满蛛网。白雪瑞远远一望，仅有的几块平地上，农田里的草都窜天了。
系统发布了简单的主线任务，要解开小镇的谜题。他对这个任务没什么想法，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小镇诡异极了。
天空也是灰黄灰黄的。
摸不着头脑。
加载进入时，游戏内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下午接近傍晚，白雪瑞摸不着头脑地逛了一圈，终于壮着胆子推开了一个屋子，很暗的房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以及一个厚重的门。房子里的家具积了层厚厚的灰，半只碗摔碎在地上，桌椅歪斜，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
天快黑了，他不敢留在外面。
这里的活人太过可怕。他不太怕直接追杀他的鬼怪，却很不喜欢这种处处透着不对劲的氛围。白雪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得寻找自己的队友。
——第二天早上再说吧。
屋子外面却依然脚步声不断，每个人的步调都不那么整齐，但他们都坚持不懈地在街道上走着。白雪瑞怀疑他们把腿走断了也不会停。
他有些害怕外面的人在晚上忽然发狂，便推了几个桌椅堆到门口窗前，牢牢地堵死了。
又看向空空如也的小屋子。这个房子似乎只是一个给人休憩娱乐的小屋，并非用来居住，屋顶不高，走进去还有一个房间。他翻翻找找，只找到一支年代久远的蜡烛和一盒还没受潮的火柴。
并不敢点着，他怕自己这点光太过显眼。
没有任何吃的，白雪瑞快愁死了。主线任务上已经写明了要他们存活七天，可是这个鬼地方看起来什么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就连路边的树皮草根都枯萎成一团，也没有干净的水源。
这样下去，就算没有任何危机，他也没办法活过七天。
就在他忧愁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外面有一道细细的哭声。
女孩的哭声幽幽，细弱但不断绝，好像在天边，又好像在眼前。
这是白雪瑞进入游戏后听见的第一道人声，刚刚他还十分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一点，聊天解闷，现在却恨不得挖掉耳朵。
他将目光投向堵着门窗的桌椅，忽然有些发慌。
妈的。
他不会是把自己逃跑的路线堵上了吧？
房间里，柜子侧面、桌下、角落的黑暗愈发深沉，仿佛随时都可能爬出点什么东西来。他本来还在观察，现在越看越不敢看，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踹开挡着窗户的椅子逃跑。
“哒哒”
窗户给人敲了敲。
白雪瑞后脑的细毛全炸起来了，根本不敢去看窗户上有什么。
“能开门吗？”刚哭过，带着点鼻音的女声说。
白雪瑞死死闭着嘴，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第一个活人。”女声又说，“我没有恶意，我也想从这里逃出去。”
这么说，外面的镇民真的全部都已经死了？白雪瑞依旧持怀疑态度，半蹲在窗户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我不想像他们一样一直在路上走到死，求求你救我……”女声又有些呜咽，扒在窗户上的手很小巧，“在这里呆得越久，就会越虚弱，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坐在房间里，也会被他们同化。”
白雪瑞仔细看了遍房子后面，发现要出去只能从前面走，再这样下去也是僵持，干脆捏着嗓子，瓮声瓮气：“你先说说，你在这儿多久了。”
“三天。”
三天，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地方，确实能让一个活人濒死了。
前提是外面那东西真的是活人。
“我已经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了。”外面那女声继续说，“你不相信我，算了，等明日我再来找你。”
说罢，窗户上隐隐约约的黑影便消失了。白雪瑞等了片刻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他提心吊胆，又将那声音说的事情在心底反反复复掂量，拿不清主意。
——要是有别的玩家在，一起商量就好了。
他惶惶然窝在小房子的一角，明知道现在不休息会加速体力耗空，却还是徒劳地睁着眼睛，不敢入睡。
……
“为什么没有一点线索……”直到副本权限消失，时苓也没找到任何第四个玩家存在的痕迹，“统，你们地图没有问题吧？”
【地图没有bug。】
“好吧。”
这半天下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时苓又只在早上吃了点面包片，现在饿得饥肠辘辘。教堂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但小镇上却有食物可以买。
时苓早就做了准备，用几个积分兑换了游戏内的货币。
积分兑换货币是很划算的，一积分就能换大量的副本内货币。只不过这种货币出了副本就没有用，而且也只能进行一些基础物资的购买。
他挑挑拣拣，先是买了些主食，又逛着买了菜与肉，最后还在路边买了瓶蓝莓果酱，以及一些新鲜树莓。
不像是做任务的，倒像是来这儿度假来了。
他两只手提着好几个袋子，满载而归地回到自己在教堂边上的小屋子里去，决定犒劳一下自己。阿里亚恩这家伙大概不怎么会弄厨房，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好用的东西，时苓挑来捡去，还是决定……
煮个面吃吧。
他喜滋滋地先煮了些鸡肉，等待的时间里又去洗了树莓，当做解腻零食。
小触手休息了一段时间，也不太安分地从口袋里钻出来，扒拉着时苓的衣物，试图往领口里面钻。
时苓熟练地把这小东西捉住。
“很无聊？”
不知道触手系的生物有没有发声器官，总之这截触手没有，小东西只能左摇右晃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它支棱起来，成功卷到时苓手指上，指节那么细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拇指，接着浑身上下一阵咕涌。
几滴液体被挤了出来。
它好骄傲。
小东西挪了挪，全方位向时苓展示自己的成果。
看着手心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粘稠的分泌物，又看着已经被他挤得缩小一圈的小东西，时苓心中有那么一点微不可查的怜悯。
——养大了再宰吧。
他拈了颗树莓，递到小触手的边上，碰碰它的脑袋。
小触手似乎对这种果子有些疑惑，不明白这鲜红小球是用来做什么的。它脑袋晃了晃，很轻地触碰了一下树莓，又缩回来。时苓觉得它也许是太小，吃不动这样的果汁，便加重了手上力气，成熟到极致的树莓立刻渗出一点透红的果汁。
芬芳的果香更浓郁了，触手伸过去再度碰了碰。
“还是不吃。”
时苓看着小触手身上沾的树莓果汁，它并没有把果汁吸收进去。也许这东西不吃水果类的事物吧，从生吞个人看，时苓觉得它可能更喜欢吃肉。
也不能浪费，他把手中微微挤烂的树莓丢进自己嘴里，把小触手放进桌上的水杯，站起身去厨房看看鸡肉的火候。
【叶渚西的事情接到了新的通知。】系统忽然说，【上面决定派副本管理员来查看这个初级游乐场。】
“管理员？”时苓嗅着水煮鸡肉的味道，把东西捞起来，打开瓶瓶罐罐调酱料，“什么时候来？”
【今天。】
他把鸡肉端到桌上，瞄了一眼杯子中的小触手有没有逃跑，却发现对方的颜色变得和树莓一样，团成一个球咕涌咕涌。
……
啊啊啊老婆吃果子的时候吃掉了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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