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屋子最开始是没有的，一整个顶楼都是符昱的办公室，一面巨大环形的落地窗，恢弘气派。
直到有一次彭子瑜想等他一起回家，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符昱当时没说什么，给她披了毛毯。可过了几天彭子瑜出差外地，再回来时顶楼就变了样子。
符昱的办公室缩小到原来的六分之一，环形的落地窗户也只剩下四分之一。剩下的所有面积被用来复刻了他们的婚房。
两人走进屋中，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家中负责做饭的阿姨买了菜，来这边厨房做的。
四菜一汤，菜香扑鼻。
彭子瑜口味偏重，喜好川菜，可符昱口味清淡，姿态矜贵，随意的一顿饭都像是在宴会品鉴。所以每顿饭都需要两三个阿姨来做，两边菜显得渭泾分明。
彭子瑜偶尔也会尝尝他这边的菜，只不过口味太淡，始终有些吃不惯。
两人吃过饭，碗筷自有阿姨来收拾。
彭子瑜吃饱了就有些困倦，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午睡一个，工作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她一下子坐直，看来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揉了揉眉心。听着铃声响到第三遍，抬手点开了通话，整个人进入工作状态：“刘总您好！嗯，上次的项目……”
彭子瑜皱紧了眉，一面和电话那头说着，一面伸手在茶几上找纸笔：“好，您说……”
正在这时，旁边递过来一根钢笔和一个打开的本子。白陶的笔杆被拿在修长的手指间，更像是工艺品。
彭子瑜一惊，随后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用手捂住话筒，探身极小声：“爱你。”
符昱的指尖猝然收紧，彭子瑜正好伸手把纸笔拿过来，抽走笔杆时，钢笔在他的掌心划出了一道墨水。
彭子瑜惊得睁大了眼睛，赶忙要起身给他拿纸。
“没事。”符昱看了一眼手心的墨迹，声音很低，起身去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流水声将外面的声音掩盖了大半。
符昱忽然关了水，听着客厅里彭子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神色才柔软了一些。他转头拿了一张湿纸巾，带着酒精的湿巾擦过手掌，微凉的感觉压不下方才心头的悸动。
等他擦好手出来，彭子瑜正好和客户约好时间准备出门。
“昱哥，q公司的项目可以推进了，我带人去谈一下。你最近休息得不好，多睡一会儿再去办公室。”彭子瑜说着话，准备起身换衣服穿鞋。
“让郭泽去。”符昱皱了眉，几步走过去将人拦下。他看着彭子瑜眉眼间的疲惫，说着话，就拿了手机给郭泽打了过去。
“嘟……”电话响了一声，便有人接了起来，男子的声音有点吊儿郎当，“喂！老大，怎么了？”
彭子瑜拉住他的袖子，摇头拒绝。
“你去跟进一下q公司的业务。”符昱嗓音冷冽，语气平稳没有太多起伏。
“q公司……”郭泽停顿了一下，努力回忆后，更疑惑几分，“是城南那个项目？那不是嫂子在跟的吗？”
“郭泽。”符昱听着对面散漫的声音，眉头紧皱，沉声喊了他的名字。
“是！”电话那边的郭泽吓了一跳，丁零当啷一阵慌乱后，赶紧坐好，“我在我在！老大，我马上去！”
彭子瑜眼见着他们这边事情就要定下来，伸手捧住符昱的脸，强行让他看向自己，拧眉解释道：“不行！刘总做事老派，郭泽突然接手肯定搞不定的。而且我都和人定好见面时间了，突然换人显得咱们公司太不专业了……”
她的手白嫩娇小，指尖正好碰到符昱的耳垂，掌心贴在他的侧脸上。
符昱的声音骤然停住，只觉得耳根一片酥麻。
“别折腾郭泽了。他手头的项目也忙得不行，这个礼拜他的项目组都熬了两个通宵。”彭子瑜凑过来，用指腹在他的脸上蹭了蹭，放软了声音劝道。
“嗯。”符昱垂了眸子，声音仍是清清冷冷。
“乖啦，你去休息一会儿。现在是……”彭子瑜往后退了半步，看看手表，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现在不到一点，你睡到两点再起来。那个时间，我也差不多到q公司了，我打电话叫你。”
“嗯？好不好呀~”彭子瑜笑得眼睛眯眯，晃了晃他的胳膊，放软了声音撒娇。
符昱抬眸看过来，镜片反射灯光，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他手中的电话里，郭泽的声音显得极为茫然：“喂？喂！我还去吗？老大你听得到吗……”
然而这边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彭子瑜的动作稍顿，抬头看他却摸不准他的情绪，心头一跳，谨慎地准备松开手。
“好。”符昱却突然开口了，点头回应，声音稍沉。
彭子瑜提着的心放松下来，又和他说了两句，才换了衣服出门。
符昱目送她出门，才和郭泽说了两句，撂了电话。他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半晌没有动作，许久进了卧房躺下闭上眼睛。
他躺得很正，手机被握在掌心，身上的睡衣都几乎没有褶皱，似乎连睡觉都没有放松姿态。
屋中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隐隐的风声。
一个小时候后，符昱的手机忽然响铃。手机刚震，他就起身坐起来，眸中没有半分睡着的混沌。
第一声铃还没响完，他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呀！你醒得好快。”彭子瑜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比面对面听要模糊一些，但还是能听出她语调的轻快。
“嗯。”符昱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卧房的地毯上，周围空无一人，他的眼神少了许多伪装，眸色深邃温柔。
“我这边快到q公司了。今天超意外，一路开过来都没有堵车都是绿灯。刚才拐弯的时候还路过了一条街，里面还有好多吃食。有一家棕色招牌的面包店排队的人超级多，牌子上的小浣熊倒是可爱，就是不知道有多好吃才会有这么多人……”彭子瑜隔着电话少了许多顾忌，说着话自己都不由笑起来。
符昱会在她说话的间隙回应一声嗯，眸色悄悄温柔下来，像是满天星辰的璀璨。
而在另一边，彭子瑜在听到他后来的一声回应后，莫名感受到两人对话间的温情，揉了揉发烫的耳尖，小声道：“我喜欢给你打电话。这个时候，总感觉这时候我们离得很近……”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想到两人日常的说话，方才的欢喜又落了下来，偏头看向车外：“我这边要到了，晚上回去再说吧！”
彭子瑜又说了几句，才撂了电话。
符昱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坐了一会儿，带上那副金丝眼镜，起身换了衣服，去了办公室。
他身边的秘书已经在办公室恭候多时，桌上也已经堆了两摞的文件。
符昱的神色冰冷，接过秘书手中的文件，眸光在镜片后冷漠沉稳。
他坐在办公桌后，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文件，按照文件一个部门一个叫上来，公司的每个部门都高度紧张，部门的负责人一踏进那道门，气压就骤然降低，大气都不敢喘。
马不停蹄地将桌上的那两摞文件处理完后，时间已经临近下班。
秘书从办公室中退出去，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符昱向后靠到椅子上，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眉眼间的疲惫更浓。
突然，电脑的右下角有新邮件提示。
符昱的动作一顿，缓慢地推了一下眼镜，才用鼠标将邮件点开。
发件人的位置是一串乱码，正文里有一行血淋淋的字“贱种，你能骗一辈子吗！”
下面有一张图片。
符昱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冷漠地点开了下面的图片。
一张清晰的图片弹了出来，将屏幕满满地占据，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照片上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在翻垃圾桶，照片上明显是冬天，地上还有积雪，小男孩却穿了一个单衣，脚上的鞋甚至漏了指头。
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得紫红，瘦弱的右小臂上被划破了一条口子，猩红的血将那只袖子染红了。
小男孩垫着脚在翻垃圾桶，似乎从里面翻到了半块发霉的面包，脸上有着笑。
他可能是七八岁，也或者是五六岁。小男孩实在太瘦了，瘦到看不出年纪。他的颧骨突出，脸颊微微凹陷，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丑得有些吓人。
符昱的眸色愈发幽深，抬手搭在自己的右边胳膊上，这道疤痕已经淡到看不出了。
他将照片关掉，退掉邮箱的登录，垂下眸子，拿过手机拨出一段号码。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那边的人接起来。
“艹！大哥，我这边是凌晨！”电话那边的男生骂骂咧咧，声音穿过话筒炸耳朵。
符昱没有说话，只是向后靠到椅背上，沉默地将眼镜摘下来。
那边的男生骂了几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那个瘪三又来邮件了？”
“你登录吧。”符昱垂下眸子，眼镜被拿在手里，声音微微沙哑。
“行，等着！”男生的声音有些含混，随着一串噼里啪啦地键盘声，然后就听到他大声咒骂，“艹！这个犊子以为自己是谁呀！”
符昱看着手中那副昂贵的眼镜，眸色暗沉下来，微微抿唇，没有接话。
男生一边骂着，一边在操作电脑，键盘声不绝于耳。二十分钟后，那边打开了一罐啤酒，灌了一口后：“那孙子是真的鸡贼，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只确定和你在一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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