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我发现,可莉和迪卢克还有志琼这样等在外头并不合适,平白无故耽误了好多时间。
想起凝光放手的言论,有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慢慢跳跃了起来。
我们继续前进,便遇到一个矿工对着一堆叠起来的石块,念念有词:“千岩保佑,最近层岩巨渊可千万别再出什么问题。”下矿无事,各有前程。
他对我们的到来好似浑然不觉,把自己想说的全都说完了,才转过来与我们对话。
他说他叫阿望,拜的是传闻中千岩军的纪念石,从五百年前就立在这了。
古话说大地有神,元素有灵,也会寄托我们的念想。
阿望遥望着远处空旷的平面,诉说着五百年前,漆黑灾厄发生后,最终一队千岩军将敌人引向层岩巨渊深处,止息了混乱的故事——也正好弥补了刚才那个秘境里的一些缺失——是一位无名夜叉带着他们守下了这里。
这一队千岩军为了保护这片土地,永远留在此处,而传说他们散落了六样供物——
能够保护众人不受落石所伤的「庇佑之冠」;
纪念同僚友谊的「共饮之杯」;
象征高远心志的「高翔之翎」;
抗击外敌所用的「同泽之枪」;
生于层岩巨渊之巅的「远眺之花」;
钦怀过往的「岁时之晷」。
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毕竟是传说,这些东西有还是没有,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不过你们要是真的去找了我也不会笑话你们的,毕竟你们人这么多嘛。”
志琼做好测绘,催我下井:“前辈,上面的地形勘测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往下,去矿洞里吧。”她指了指起重机,“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估计没办法一次性下去。”
“没事,只需要我们。”我面朝临渊军,“驿亭,刚才阿望提到的六样供物,你都记住了吗?”
他不知我为何如此问,但还是慎重点头,我说:“那就由你带着他们去找,我们分头行动,找到之后再来矿底跟我们汇合。”
曾经的千岩军留守到了最后,而现在的临渊军未来要面对的迷雾重重,让他们循着前人的痕迹,应当也能从中汲取到力量吧。
临渊是为了深渊而成,而五百年前的漆黑灾厄,也是深渊发起的。
现在,是时候了。
“有信心吗?”
他们纷纷高呼有。
我们即将分别,这位面冷心热的仙人,对于这群闯入了他生活不久的小辈,始终有着不愿承认的担忧,踏上简陋的起重机之前,他说:“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叫我。”
告别后,起重机落下,我们摇摇晃晃地下到矿底。
起重机“咚”地一声落地,扬起了灰,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握住了我,可莉声音小了许多:“阿荧姐姐,这里面好黑。”
我抓住她,“嗯,不怕,会有灯的。”
“小琼。”
“瑾武姐。”两人碰面,志琼先给我介绍了矿下的安全技术员。
“这是蒙德来的爆破手,和她的监护人,这是冒险家协会的荧前辈,还有她的……”志琼一个停顿,我有些心虚地接上,“心上人。”
说心虚是因为,好像在这种环境下,不应该这么不正经,可又想不到别的词来介绍他的身份。
派蒙斤斤计较起来:“我呢,怎么不介绍我。”她自己补充说:“我是派蒙,是她最好的伙伴。”
瑾武姐一个个认过去,介绍一些情况之后开始说正事:“第一呢,这爆破组对我们勘探队来说很重要,由于长期没有活动痕迹,再加上偶发的地震很多路都被堵住了,既然是勘探,这些路过不去是没办法进行的,所以对于爆破手来说,会很辛苦。第二呢,通往下层矿区的道路被封锁了。当年就是那下面出了块邪门的大石头,我不建议你们去,如果执意要去,别傻乎乎去挖石头,建议你们直接用安全距离爆破机关贰壹伍陆型打开一条路。第三啊,跟之前比起来,渊底下有很多异常增生的物质,我知道你在冒险家协会很有名,但也得提醒你,别随便碰。”
她交代完这些,语速缓和了些:“现在爆破手得交给我们了。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探索下。”
我握着可莉的手不由得紧了,“我跟她一起去不行吗?”
瑾武姐:“哎哟你当你下矿是来旅游呢?她不是有监护人吗?”
被骂了……
她很快又改变了主意,“哎行吧行吧,那你们跟着志琼去炸,我在这里布置前进的营地,省的到时候你又重新走一遍。”
可莉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她想象地那么好玩。
就是无聊的重复炸石头,炸路,炸堵住洞口的杂物。
她的手上,全是火药的味道。
有些地方有发射炮的,还方便点,有些地方就需要改良炸弹,直接开炸。
我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可炼金的事,我几乎一窍不通,帮不上忙,出乎意料的是,哪怕可莉是个孩子,坚强的程度却超乎了我的想象。
“琴团长也很辛苦。出发前琴团长说过了,可莉来这边是要帮忙的,妈妈说过,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可莉是西风骑士团的火花骑士,可莉能做到的。”
她无垢的面庞依然透着稚气,我惭愧地想,我只看到了可莉孩子般的可爱、单纯与无忧无虑,没看到远离了骑士保护下她背后对责任二字的真挚与赤诚。
陪着她在矿底跑了很多地方,轰开了很多洞,沿途的宝箱自然也是全被派蒙占为己有。
夜晚,就地支起了营地帐篷。我其实是很想跟某位仙人共用一个帐篷的,又抵不住可莉想跟派蒙和我一起待着。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可莉战斗力很强,但是置身于此景,看到可莉其实还是会有点姨母心爆棚,不敢让她一个人,所以,三人一个蓬——挤挤就挤挤吧,
我没想到的是,挤失眠了!
我没什么精神地走出帐篷,在面前铺了块布无所事事地坐了下来,很快我听到了阿魈出来的动静。
我看了眼身后,压低了声音,“你也睡不着吗?”
他迈着大步走到我面前:“我听到你出来了。”
我们一同在帐篷前坐下,手靠在腿上支着下巴,心想,人家也是看星星看月亮,而我们居然在深不见底的矿井里做这件事,头顶上看不见星空,脚底下踏着的是灰扑扑的土地——有够倒霉催的!
但这都是客观条件了,主观上,即便是这里,我也还是,挺幸福的。
幸福的我把头靠在了他肩膀,没什么事情,想起今天入口处,那个被调到这边不久的千岩军提起上次与奥赛尔对战的事情,不由回想起了那个时候。
想跟他聊聊从前。
“阿魈,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在望舒客栈第一眼,我就觉得你长得真好看。”
闻言,他思索得很认真,回道:“难道,是因为你先前见过他们三个都不是人样吗?”
我深情款款的脸一下就破防了,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我撑着脸皮继续说:“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后来你救了我,哪有人会不被那种少女心的情景打动啊。”虽然被人戏称为了救爷开三段e……
“他们都去载别的人了,如果你摔下去了,会很难看的。”
我有那么一点点急躁起来:“我们现在这关系……你就不能当哄我开心,说你当时眼里只有我吗?”
仙人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确实如此。”
我心情平复了许多,抓着他胳膊,“这还差不多,反正我就认定你了。”
他好像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个吗?”
“这还不够吗?你是不是偷偷握我手了?”
仙人有点不好意思,摇了头,“不是偷偷,那是无意识的。”
“那我不管。我就是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当然,不排除因为那个时候我差点要摔死的情景作用,但我始终认为,是因为你,才心跳不已的。”
“可是其他人也救过你。”
你你你,怎么总拆我台啊,我只能顺着往下问:“啊……谁啊?”
“申鹤。”他字正腔圆地吐出这两个字。
“申鹤?”久违的名字,我的记忆这才回溯到重建群玉阁那会儿,我都还没想到,“你怎么知道?”
“我想知道就能知道。”他很平常地说着话,若是其他人,这话听着就有些骄傲,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只是说了一句“哦”一样。可这语意不明的发言,奇奇怪怪!不清不楚!
我只能发挥我的想象力开始瞎想。
“难道你一直在暗中观察……”话一出口,我就迅速脑补了这样的可能——
大海中有强大的力量在涌动,北斗早就发现了不寻常,他也早就发现了,但因为已经交由七星,就一直在静观其变。
当时正值申鹤下山,先出手了。
他可能就在某个很高的角落看这一场危机,也看着我。
我讶然道:“该不会当时我被撞得狗吃屎的时候你也想接下我,结果被申鹤抢先了?甚至你当时可能都飞出来了,然后半途又回去了?”
借着临时立的路灯散发的暗淡光芒,仙人那被戳破秘密的不自在表情终究是被我捕捉到了。
就!是!这!样!
天呐,我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迟迟合不拢,回过头想想就有点……可惜啊……
闪到一半看到申鹤公主抱接下我,然后又默默藏回去什么的,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是根本抑制不住这种荡漾的心情。
人不能意淫!一意淫起来没完没了了!
原来那个时候他也在,他到底偷偷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
话题陡然生变,见我笑个不停,他似乎疑惑不解,“真有那么开心?”
“开心啊,我就疯狂脑补如果申鹤没救下我,你再救我一遍的场景,怎么能不开心呢。”
他又别过头,小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笑话我……”
仙人最近的喜怒比之前算是多了很多,还会在意别人的情绪起伏——哦,对,不是别人,只有我,我自然不能让他这么误会,我搂着他的手,“我当然不会笑话你啦,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自然不知道。
“其实当时那个场景,哪怕我见到的是申鹤,我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你救我的时候。”这是真的,那一刻最真实的念头。
对我来说,只能感叹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我甚至还想如果救我的还是你就好了,申鹤救了我,我却还这么想,多对不起人家啊,现在想到你当时真的在,我当然开心啊,笑话你做什么。”
天地良心,为了让我们家仙人别闹脾气当时我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尽可能柔情似水了。
可阿魈还是没说话,我以为他还不开心,想起之前有一次,训练结束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成亲,我们很不成熟地讨论“爱”这个字眼的时候,我也想不出来怎么形容,就用两只手比了个心形,一半靠在他胸前,说“就是我俩的心都填满了彼此,能合为一体”。
我说的乱七八糟,别说他了,我自己都理解不了,他就问我:“那是要把心挖出来一半吗?”
我当时就笑了:“不用这么死板地去证明,挖出来也证明不了,我能感受到。”
“感受到什么?”
感受到什么呢……那时没回答他。
回忆到此不愿继续,我抓起他的手,按在我心口,说着土味情话:“怎么还不说话,都说了想到的都是你,心里全是你了,还要我挖出来不成?”
“你……”他却明显变了脸色,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了吗?我不理解地对他笑着,他却依旧像见了鬼一样,被我死死按着的手动了一下,我才后知后觉知道我怎么了——
该死!心口前面一大片,首先是胸口啊!
我赶紧把手放下来,随后,他机械般把手收了回去。
挖挖挖,挖个……球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口,欲哭无泪!为什么这种时候了,我却还觉得是我在占他便宜?我为什么要道歉啊!
荧你太没用了啊啊啊啊啊!
我发誓,如果这时候是在望舒客栈的房间里,虽然也会难为情一会儿,但之后我就干脆更不要脸地把人扑到算了。
可这是……矿坑啊!
他也是平复了好一会儿,“我刚才不是不理你。”当然,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却又没有接着说。
我也没想太多,只想快点让我们之前的场面不要像刚才那样火辣,频频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我纠结地扣着手,我帐篷前的路灯却在这时候坏了,一下子暗了一小块,这里就更黑了。
“阿魈,我困了。”
“嗯。”
我拉开帐篷进去,漏出一个头,小声说:“你也快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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