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十分的昳丽, 映衬得朱廊碧瓦泛出斑斓的色彩,桂花香自窗棂缝隙里漏了出来。沈妆儿倚在窗塌边上,神色恹恹的, 昨晚歇得并不好, 明明一切顺顺利利, 却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留荷带着小女婢提着食盒进来,将一碗地瓜粥,一盘萝卜糕, 并一小碟雪酥饼摆在小案上,最后又捧了一盅燕窝来。
小案上色香味俱全的早食冒着腾腾热气。
沈妆儿瞥了一眼那雪酥饼,上头蘸着密密麻麻的雪色榛片,不知为何,她只消瞧一眼,胸口顿时涌上一股恶心,下意识捂住了嘴。
留荷见此情此景,登时一惊, 一个念头在脑海悄悄爬起,与小女婢相视一眼,均是露出惊喜,留荷是极为稳妥之人, 悄悄朝小女婢使眼色, 做口型示意她去喊容容过来。
小女婢连忙提着食盒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倒也晓得轻重,不敢宣扬,去到厨房寻到容容,悄悄拉着她在角落里, 踮着脚在她耳边低语数句, 容容眼色蹭的一亮, 朝她噤了一声,提裙往正院奔去。
彼时沈妆儿勉强端着那碗地瓜粥,小饮了几口,珠帘掀动,容容迈了进来,露出一个笑脸来,
“王妃,您身子不适?”
沈妆儿呼吸滞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又很快提了起来。
是那个意思吗?
她缓缓将粥碗搁了下来,温和地看着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搓了搓裙摆,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是有一些不太想进食”与玫儿的情形有些相似。
实则,前世她刚怀孕时,吃口还好,就是浑身精疲力尽,整日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或许今生不一样。
容容与留荷相视一眼,均露出一脸郑重,隐隐含着期待。
三年了,里里外外的压力都落在沈妆儿一人身上。
她们这婢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疼在骨子里。
容容还算镇定,掂量着道,
“这也是常有之事,不过还是让奴婢给您把把脉”
郝嬷嬷那般不知何故还是惊动了,丢下手头事务,急急迈入房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动静,也猜了个大概,缓声一笑,“王妃不必害羞,且让容容试试。”
留荷连忙寻来软垫,将沈妆儿的袖子拂开,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搁在软垫上。
容容上前跪了下去,心平静气将手指搭在脉处。
屋子里静若无声。
沈妆儿瞥了容容一眼,她眉眼低垂,神情分外专注,沈妆儿便把目光投向窗棂外。
枝头的微霜已化为朝露,沿着绿茵茵的叶心滚动,东南角院头下那一缸荷叶一半黄绿一般焦黄,日渐凋零,些许水珠倔强地强留在枯荷瓣,一阵风吹过,悉数跌在水缸里,无声无息。
心里不可避免紧张,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世没有容容,来的是明照坊一位致仕的老太医,手放下没片刻,便断出脉象,至今犹然记得当时的喜悦,仿佛是毕生的运气都用在这一刻,喜不自禁。
笑浅浅地自眼梢溢出来,她垂下眸,瞥见容容眉头轻皱,沈妆儿笑容僵在脸上,
“容容?”
容容深吸一气,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极力平复心绪,闭上眼继续听脉。
若是脉象强劲有力,如珠似玉从指尖滑过,为滑脉,便是孕像。
可是沈妆儿没有。
不仅没有,反倒诊出忧思难眠的症状。
容容这段时日跟在沈妆儿身边,太明白她身上的担子,若是没能怀上,还不知如何收场?
沈妆儿看出她十分紧张,脸色彻底僵住,语气发硬,
“容容,怎么回事?”
容容难过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呐声道,“不是的”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沈妆儿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不可能的
前世都怀了呀
灵远大师都批了卦,说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呢
不会的,不可能
容容一定是弄错了。
沈妆儿极力维持住镇定,勉强地朝容容露出一丝涩笑,“容容啊,你应该是累了,去歇着吧”
尾音犹在发颤。
容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头一瞬间涌上诸多情绪,最后只剩心疼,她唯唯诺诺地起身,“奴婢想起还有药膳没熬好,先去后厨”忍着泪飞快地退了出去。
留荷与郝嬷嬷相视一眼,心凉了半截。
沈妆儿只觉脑筋突突地胀,心里堵着一块石头似的,好不难受,
或许是月份浅,把不出来,再请个人试试,她心七上八下的,颤声吩咐留荷,
“明照坊不是有一位老太医吗,你去将他请来,就说我不舒适,请他把脉”
留荷迟疑了一下,强忍着眼底的泪,出了门。
她跟随沈妆儿多年,经历了风风雨雨,很快稳住情绪,着人去侧门套了马车,赶往明照坊。
从明照坊来往煜王府,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这个空档是极其难熬的。
郝嬷嬷到底是老人,还算沉得住气,亲自伺候着沈妆儿继续吃了些东西,又搀着她去后院水廊漫步,细声细气劝道,
“王妃娘娘,咱们现在什么都好,沈家也越来越兴旺了,王爷也得了陛下爱重,您呀不必事事往心里去,啥事咱们顺其自然便好”
郝嬷嬷不懂得沈妆儿前世的经历,不能明白她的心思。
沈妆儿听得心里发堵,脚步一顿,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原先觉得这一片风光极好,假山流水,妙趣横生,如今看什么都索然无味,沈妆儿不想听她唠叨,揉了揉眉心,
“回去吧”
郝嬷嬷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了嘴。
还是隽娘聪慧,削了些竹篾,端着锦杌坐在她脚跟前,
“王妃您瞧,奴婢用两根竹篾,给您编一只鸟儿出来。”
隽娘十分手巧,起先沈妆儿魂不守舍,过一会便看入了神,“还真有意思”
隽娘又递给她一根竹篾,“来,您跟着奴婢试一试”
转移沈妆儿的思绪。
就在雀鸟折好时,门廊下响起动静,沈妆儿静静听着脚步声,不敢张望,只闭了闭眼,端坐在罗汉床上,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留荷领着一人进来了。
“下官给王妃请安”
沈妆儿听到这道声音,猛地抬起眸,见是马渔,脸色当即一变。
她看了一眼留荷,眼神带着锐利,留荷满脸懵乱,不明所以,难道她做错了事?
实则是那老太医不在府上,恰恰遇见马渔,心想马渔与沈妆儿还算熟稔,哪怕诊不出孕像,也不至于传播出去,留荷全然是为沈妆儿着想。
可沈妆儿显然不满意马渔,留荷手心都是汗。
马渔瞥了一眼二人,也发觉不对劲,躬身打量沈妆儿一眼,
“王妃不是传太医吗?何老太医并在府上,正好下官撞上留荷姑娘,便来给王妃请平安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马渔看出沈妆儿神色有异,只当沈妆儿是怀疑他能耐,一面将医箱搁下,一面蹲坐在锦杌,笑眯眯道,“王妃娘娘,下官常年行走宫中,虽擅长治肺咳,可把一把孕脉还是
出不了错的”
马渔这话其实是谦虚了,他治妇科一向不错。
留荷连忙将沈妆儿手腕捧出来,替她覆上一块手帕,请马渔把脉。
马渔是老太医,经验丰富,手指将将一放下去,不到片刻,便皱了眉。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他神色如常,起身与沈妆儿躬身,
“王妃近来忧思多虑,是以不思饮食,月事推迟”
后面马渔再说什么,沈妆儿压根听不见了。
只觉面前的空气生生被撕裂开,她喘不过气来,窒息笼罩心头,她脑子嗡嗡作响,看着马渔,视线里出现一团幻影。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
酸楚,无助,绝望,一瞬间涌上来,抑在她心口,泪水快要漫出眼眶那一瞬,被她强吞回去。
不是的。
因为不是何老太医。
所以一切才不对
沈妆儿双手不住地颤抖,却犹然强撑着,眼底溢出一片猩红,渐渐缓过神来,彼时马渔已被郝嬷嬷亲自送出去,屋子里只有隽娘与留荷,听雨躲在珠帘外,默默地流泪,怕自己情绪干扰沈妆儿,抿着唇不敢哭出声。
沈妆儿盯着面前的虚空,吩咐道,
“隽娘,你再去一趟明照坊,寻姓何的那位老太医,我只信他”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她含着泪,麻木的,喃喃地念叨着,“我只信他”
隽娘明知这一去也是徒劳无功,可面前的沈妆儿,脆弱的如同泡沫似的,一戳便碎了,明明已经难过到了极致,却强撑着不倒,隽娘太心疼了,她用力地点头,
“奴婢这就去,无论何老太医在哪,奴婢一定将他带到。”
留荷见隽娘利索地转身,往前一扑,抱住了她的腰身,拦住隽娘,扭头哭着与沈妆儿道,
“王妃,主子,我的好姑娘您别去了,您不信容容,还能不信马太医?九王妃的脉象是他诊出来的,奴婢不是不愿意给您请太医,而是这般闹下去,满城都要知道了,您想一想后果啊”
沈妆儿心如同被掐住似的。
什么后果?
她不在乎后果
她的孩子没了,她还要什么脸面?
钝痛从心头滑过,沈妆儿的泪如同闸水冲泄而出。
面前的一切物影均在她眼底荡漾。
整个世界都在荡漾
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啊,她前世没能保住他,这一世直接把他丢了吗?
不能,她要把他寻回来。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冲下塌,将留荷给拧了起来,推向一边,双肩发颤拽着隽娘,一字一句,笃定道,“去,快去”
那双眼空洞无物,没了光彩。
仿佛陷入无尽的虚空里,彷徨无助,很努力想要寻找一点支撑。
只瞧她一眼,心便割裂般疼。
隽娘咬着牙,扭头大步冲了出去。
沈妆儿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身子募的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塌上。
留荷赶忙爬起来,搀住她,哽咽着道,“主子”
沈妆儿的力气在那一瞬间用尽,四肢五骸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身子如枯叶般飘落在塌上。
她侧身往里躺着,蜷缩着身,抱着双臂,很努力地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
可身体僵住了,感官也麻木了,她感觉不到冷意,只听到胸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响,细听,有尖物一点点将她的心给凿开一线光漏了出来,照亮一方极小的天地。
那里有个小孩儿赤手赤脚的,趴坐在光晕中,浑身
肉嘟嘟的,奶声奶气唤了她一声,
“娘”
面前时而幻化出双双的模样,时而现出那一团模糊的血污
她晃了晃神,再定睛一瞧,只见那小孩儿嘻嘻一笑,腿脚并用,朝她爬来
“娘”
这一声娘,越发真切。
如果是梦。
请不要再醒
沈妆儿浑浑噩噩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指尖落在她手腕,她猛地一瑟缩,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一眉眼和善的老头子,白花花的一把胡须,格外显眼。
是他呢。
沈妆儿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不自禁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何老太医”
“哎”何老太医是个极为和善的老人家,见惯生死,洒脱忘物。
他用眼神安抚着沈妆儿,手指放上片刻,不多时便收了回来,神色从头到尾没有半丝变化,温和如初,
“王妃心中郁结,当以身子为要老夫给您开个方子,细细调理”
沈妆儿的眼底燃起的那一点微末的亮光,彻底黯淡下去,成了灰烬。
心如同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她已不知何老太医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院外何时刮起了一场秋风,秋雨疾驰而至。
漫天的雨滴拍打在窗棂,沈妆儿始终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面前的一切光影仿佛被撕裂,又被重组,渐渐拉扯扭曲。
天色暗了下来,秋雨如泣如诉,呜咽不堪。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她痛得眉心发颤,浑身被汗水沾湿,蓬头垢面的,几无人形,小腹拼命往下坠,她拽着衣裙恨不得兜住他,不让他出来,极致的痛生生撕裂了她的身,亦将她心揉成了粉碎。
他硬生生地落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用尽一生力气去瞧他。
他已经成形了,眉眼轻轻地垂着,无声无息落在那里,恍若泥胎
一口血呕了出来,她那一生的光啊在那一刻倾泻了个干净
断了,什么都断了。
那唯一一点执念,强撑着让她坚持下去的信念断了,那这场婚姻于她而言,还有何意义?
前世她无子,这一世也没能等到那个孩子
或许她注定命中无子。
怎么办?
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他纳妾,一个又一个女人,新的,旧的,齐齐站在她面前冲她炫耀。
她也想过,给他安排了妾室,生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也保住了。
可是,这是她想过的日子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前世的每一分苦楚刻骨铭心残留在心灵深处。
这一辈子还要重蹈覆辙吗?
人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瑟缩在角落里。
阴沉沉的夜,无边无际的雨幕,仿佛牢笼一般将她困住。
窒息涌上她心头。
重生后,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重生了也好,不再对他上心,不再记恨前世的爱恨情仇。
为了沈家,为了孩子,闭着眼将日子过下去。
那么现在呢。
又一阵急雨袭来,雨滴密密麻麻拍在在窗牖,似催命的音符。
真的熬不下去了
门被重重地推开。
一道清峻的身影矗立在光影交界处。
她乌洞般的眼直直盯着他,风呼啸而入,她仿佛被这场秋寒冻住。
朱谦缓步跨了进来,目光往墙角一扫,整个人钉住似的,双目骇然。
她一身素衣,蜷缩在罗汉床的角落,乌发如墨裹住那消瘦的身躯,瘦弱的如同蝉蛹似的,一碰即碎。
更可怕的是那双眼,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生气。
留荷哭着告诉他时,他还不信。
如今亲眼望她一眼,仿佛堕入罪恶的深渊,拔不出身来。
朱谦的心,一瞬间跟着沉了下去,随之染上的是满目的疼惜。
近来,她面临的压力,他也感同身受,皇帝,岑妃,满朝文武,还有那些喋喋不休的女眷,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她对孩子的祈盼,彻底压弯了她的脊梁。
心痛亦是心疼。
往前迈开一步,却发现她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下。
那眼神十分陌生,仿佛他是什么不该来的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寂。
朱谦的心被刺痛,一咬牙大步上前,径直将人拥在怀里,双臂圈紧了她,却又小心翼翼的箍着,
“妆儿,都是我不好,不怪你,我知道你难过,你打我,你骂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片风雨辗转扑入内室。
珠帘被风刮起,在她眼前轻轻摇晃,清脆的响声一点点渗入她心里,击碎了她心底寂寥又缥缈的梦。
他每说一个字,她便咬了下唇。
一切都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他的错吗?
他明明可以带她走的,为什么要把她留在京城?
他明明可以护住孩子,为什么不护?
累了,也倦了。
沈妆儿无神地望着虚空,一抹凄凉的笑自夜色里荡开,
“朱谦,你知道吗?咱们的孩子没了”
她已记不起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嗓音太浅,经风一刮,便没入那片风雨里。
朱谦深深闭上眼,心痛到无以复加,咬着牙,
“会有的你信我,会有的”
不会了
沈妆儿如同一条死鱼任由他摆弄,朱谦亲自替她擦拭了身,将她安置在拔步床上,他褪鞋上床,从身后搂住她。
这一夜,他便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开半步。
天蒙蒙亮,沈妆儿睁开了眼,察觉到身后炙热的胸膛,她木了一瞬,又慢慢阖上眼。
往后三日,她几乎不言不语,也不出门,独自留在室内消化情绪。
她也不知未来该怎么办?
三年了,皇家规矩,三年无子必须纳妾。
与其等别人给她安排,不如她自己先安排个听话的,都是庶子,捏着庶长子在膝下,如同嫡子养着,也是一样的。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有念头她都想过。
只是一个人空空落落坐在美人靠上,举目四望,风清水秀,江月无声,满地的锦绣皆被她踩在脚下,才发觉。
无趣得紧。
王府于她而言,只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而已,与前世的坤宁宫又有何异。
心里不可能好受。
但日子总归得过。
身后还站着整个沈家。
到了第四日,沈妆儿便强打起精神,用了早膳去议事厅处理家务。
也不知为何,心里绷着的弦断了后,整个人越发毫无顾忌。
原先还顾忌着体面,如今大有雷厉风行的趋势,任谁犯了错,该发卖则发卖,该打板子则打板子,谁求情,便是同罪。
一日事务处置下来,沈妆儿盯着渐染的秋色,忽然失了神。
一只纸鸢募的从头顶滑过,
无声无息掠入树梢深处。
若是能做一只断了线的筝也挺好,至少自由自在。
九月十八,整座皇城被大红的灯笼装点,灯笼连成一片似红绸游走在大街小巷,京城陷入欢乐的海洋,为普天同庆,皇帝特在这一日昭告天下,颁行减税的新政,百姓欢欣鼓舞,街市上更是张灯结彩,热闹喧天。
隽娘早在前一日乔装去了铜锣街的铺面,张罗着万寿日的买卖,沿街不少铺面推陈出新,绞尽脑汁吸引顾客上门,隽娘思及冬日在即,亲手做了一块招牌,只要在万寿节当日入店购买皮毛,便比平日少一成的价,此招牌引起顾客围观,马上要过冬,各府又在替主子们备冬衣,自是趁着机会疯抢皮子,一时客人趋之如骛,人满为患。
卯时三刻,天蒙蒙亮,留荷便唤醒沈妆儿,“王妃,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要进宫了”小心翼翼搀着她来到梳妆台,听雨在这时打了一盆水进来,两个丫鬟替她梳洗净面。
先用了些朝食,便开始梳妆。
今日是陛下万寿节,按规矩得按王妃品阶的大妆穿戴,过于艳丽的翟冠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听雨瞧在眼里,便替她上了妆,将面颊涂上一层胭脂,提提气色。
沈妆儿神色淡淡的,任由丫鬟拾掇。
来到外间的塌上坐下,抬目往院子望去,原先空落萧条的庭院,一夜之间竟是添了不少新色,各式各样的菊花伸展着妍丽的身姿,一盆接连一盆摆出蟠桃的模样。
赤线金珠,瑶台玉凤,泥金九连环等等数不胜数,皆是十分罕见的品种。
满目的艳色,着实能让人心情舒展一些,沈妆儿猜到定是听雨的手笔,终于露出自那日之后的第一抹笑,
“辛苦你们了”
两个心腹丫鬟喜极而泣,思及今日是皇帝万寿,连忙止住泪意,破涕为笑点了头。
珠帘被掀开,进来一道清隽的身影。
朱谦昨夜便宿在皇宫,替皇帝布置宮防,清晨忙完,便出宫来接她。
这几日小妻子失落得跟换了个人似的,无波无澜,不声不响,朱谦心里也不好受,比以往都要上心些,尽量事事满足她,顾及着她的感受。
上前坐在她对面,先打量了她一番脸色。
淡香自缝隙里飘入屋中,她面颊被那一片金红的菊花映得澄亮,也不知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明眸水波微微一漾。
脸色谈不上好,至少比前几日要好一些了。
那一日沈妆儿两请御医,已传遍京城,即便两位太医守口如瓶,防不住那些妇人猜出大概,朱谦担心今日入宫,沈妆儿遇见那些妇人,心中添堵,又道,
“妆儿,你若是不想去,我可以替你与父皇告罪。”
沈妆儿木然转眸,视线挪到他面上,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却生出一股陌生感,仿若连着二人的那根弦,骤然断了。
“不必,父皇千秋,我无论如何得露面。”
今日沈家二伯母第一次入宫与宴,长姐亦在,她必须陪同。
夫妇二人喝了一盏茶,一道出门上了马车。
这一路,沈妆儿秀眉紧蹙,思绪有些烦乱,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要发生,心中惴惴不安,“王爷,我先前与您说过的事,你筹备得如何”
话未说完,被朱谦温声截断,“妆儿,这件事你不必再费心,我这几日已布防宫禁,昌王,六王,谁也没机会起兵,至于皇后,一旦她有半点作乱的心思,她便活不过今日”
为了让她放心,他双手搀着她瘦弱的肩,定定望入她的眼,
“妆儿,你不必操心了,照顾好自己,明白吗?还有,今日无论在宫里遇见什么事,或有人敢给你委屈受,便遣仁寿宫的管事牌子邵恭来寻我,他
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今日午宴,前朝官吏在奉天殿给皇帝庆寿,内外命妇前往仁寿宫用膳,晚宴便是皇族家宴,摆在延庆宫。待会夫妇俩入了宫,便要分开,沈妆儿现在的状态,朱谦着实不太放心,是以特地安排了人守在仁寿宫。
男人的气息异常强烈,从头顶浇下似的,沈妆儿怔然望着他,没由来想起初见时,桃花初红,微风簇浪,清贵内敛的他,携万千风华朝她迈来,少女慕艾之心便陷在那一眼春光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不如,不若再也不见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她浅浅一笑,“我明白的”这一笑眉目明炽,褪去平日的冷淡与萧索,唯留春风明月歇在眼梢,刻入他心底。
一路从东华门入了宫,朱谦坚持将她送到仁寿宫前一号殿的宫门下,隔着门廊目送她远去。
九月的天,明净地无一丝杂云,深红的宫墙如幕,她一身霁蓝霞帔银红通袖迆地长裙,如一幅镶嵌在宫墙上的美人画。温煦的秋阳倾泻在她周身,淬出令人心折的光,渐渐的光芒越盛,她仿佛陷入一团光晕里,身影越来越模糊。
朱谦的心募的一空,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往前虚抓了一下,下意识地唤出声,
“王妃”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浑然不觉,似徜徉在岁月的边缘,迈入时光深处。
“妆儿”他再次用力咬出一声,沉湛的眼覆着苍茫的烟雨,浑身没由来地渗出一层冷意,只恨不得她转个身,哪怕看他一眼。
可惜,回应他的,是一只寂寥不堪的野猫,蹲在宫墙上,百无聊赖的一声轻咽。
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今日午宴,前朝官吏在奉天殿给皇帝庆寿,内外命妇前往仁寿宫用膳,晚宴便是皇族家宴,摆在延庆宫。待会夫妇俩入了宫,便要分开,沈妆儿现在的状态,朱谦着实不太放心,是以特地安排了人守在仁寿宫。
男人的气息异常强烈,从头顶浇下似的,沈妆儿怔然望着他,没由来想起初见时,桃花初红,微风簇浪,清贵内敛的他,携万千风华朝她迈来,少女慕艾之心便陷在那一眼春光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不如,不若再也不见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她浅浅一笑,“我明白的”这一笑眉目明炽,褪去平日的冷淡与萧索,唯留春风明月歇在眼梢,刻入他心底。
一路从东华门入了宫,朱谦坚持将她送到仁寿宫前一号殿的宫门下,隔着门廊目送她远去。
九月的天,明净地无一丝杂云,深红的宫墙如幕,她一身霁蓝霞帔银红通袖迆地长裙,如一幅镶嵌在宫墙上的美人画。温煦的秋阳倾泻在她周身,淬出令人心折的光,渐渐的光芒越盛,她仿佛陷入一团光晕里,身影越来越模糊。
朱谦的心募的一空,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往前虚抓了一下,下意识地唤出声,
“王妃”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浑然不觉,似徜徉在岁月的边缘,迈入时光深处。
“妆儿”他再次用力咬出一声,沉湛的眼覆着苍茫的烟雨,浑身没由来地渗出一层冷意,只恨不得她转个身,哪怕看他一眼。
可惜,回应他的,是一只寂寥不堪的野猫,蹲在宫墙上,百无聊赖的一声轻咽。
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今日午宴,前朝官吏在奉天殿给皇帝庆寿,内外命妇前往仁寿宫用膳,晚宴便是皇族家宴,摆在延庆宫。待会夫妇俩入了宫,便要分开,沈妆儿现在的状态,朱谦着实不太放心,是以特地安排了人守在仁寿宫。
男人的气息异常强烈,从头顶浇下似的,沈妆儿怔然望着他,没由来想起初见时,桃花初红,微风簇浪,清贵内敛的他,携万千风华朝她迈来,少女慕艾之心便陷在那一眼春光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不如,不若再也不见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她浅浅一笑,“我明白的”这一笑眉目明炽,褪去平日的冷淡与萧索,唯留春风明月歇在眼梢,刻入他心底。
一路从东华门入了宫,朱谦坚持将她送到仁寿宫前一号殿的宫门下,隔着门廊目送她远去。
九月的天,明净地无一丝杂云,深红的宫墙如幕,她一身霁蓝霞帔银红通袖迆地长裙,如一幅镶嵌在宫墙上的美人画。温煦的秋阳倾泻在她周身,淬出令人心折的光,渐渐的光芒越盛,她仿佛陷入一团光晕里,身影越来越模糊。
朱谦的心募的一空,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往前虚抓了一下,下意识地唤出声,
“王妃”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浑然不觉,似徜徉在岁月的边缘,迈入时光深处。
“妆儿”他再次用力咬出一声,沉湛的眼覆着苍茫的烟雨,浑身没由来地渗出一层冷意,只恨不得她转个身,哪怕看他一眼。
可惜,回应他的,是一只寂寥不堪的野猫,蹲在宫墙上,百无聊赖的一声轻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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