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见李伯一人在门厅坐着,我问道:“怎不见羽少爷?”
“羽少爷一早便出去了。”李伯说。
“我想出去逛逛。”我说道
“这里毕竟是异乡,人生地不熟,姑娘还是等羽少爷回来,在做打算。”李伯说。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倒也是好奇南边城市究竟是何模样。趁他不备,偷偷带着白芷溜出去,向正街走去。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茶馆、酒楼、当铺、作坊。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大伞的小摊贩,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有挑担的,赶着牛车送货的,有驻足挑选商品的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目标奔走着,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我的目标在哪里呢?
突然,街道中间热闹起来,大街上一拨儿人在打圆场,领头是一小生,走场两圈后,见他打跃步跳入场心,双手握拳做个“罗圈揖”,唱了几句,热闹的小戏便开始了。仔细听来,戏文是泉州方言,一句也不懂。
我觉得无趣,正要离去,听见一人说:“这是咱们泉州有名的高甲戏,这一出是《大闹花府》。”
我望向说话的人,见一小厮,于是朝着他微微笑,转身离去。
“姑娘留步。”小厮说
“有何事?”白芷问道。
“我家主人在对面的茶楼饮茶,碰巧看到姑娘在此驻足,想必姑娘也是喜欢听戏曲的人。常言道,知音难求,我家主人想邀姑娘一同坐着听戏。”小厮说。
听到这里,我朝对面的茶楼望去,只见二楼坐着一中年男子,唇上蓄胡,发浓须密,容貌到没有吸引人之处,只是我与他目光接触到,不由浑身一震,那目光鹯视狼顾,盯得我不安起来。
连忙对白芷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那小厮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说道:“我瞧姑娘面生的很,大约不是当地人,不如留下姓名和住址,我家主人改日登门拜访。”
“你既知道我们不是当地人,也不用留名,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明日就走了。”白芷不客气的说。
小厮却不依不挠,一定要我们留名。
正在僵持中,突然看到皓羽带着一女子走来,那女子风姿绰约,容貌极美,艳若桃李,和陈旭音的容貌不相上下。
见这种情况,皓羽大声说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那小厮见皓羽,赔笑道:“羽少爷误会了,我家主人见姑娘站在这里听戏,怕她受累了,才邀请一同坐坐。可姑娘不肯前去,我又怕主人怪罪,故出此下次,求个姑娘的姓名和住址,万一主人责罚,也能找到姑娘帮我解释今日之事。”
皓羽见来人认得他,也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羽少爷贵人事忙,不认识小的,昨日你来附上拜访,求我家主人将香料卖与你。”小厮说。
“原来是阿布德府上的人,这是我家的姑娘。有何事,让你家主人与我来说,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皓羽明知他主人就在咫尺,也不寻,说完带着我们回府了。
一路上皓羽脸色阴暗,沉默不语。
刚进客栈,就唤李伯:“你也是跟我几十年的老人,受了不少累,明日先行回去,我会安排账房给你一笔银子,你告老还乡吧。”
李伯听了,慌忙说:“羽少爷,从前我跟着你父亲,现在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打发我走,也要说个原由。我就是死,也不能做个冤死鬼。”
皓羽不语。众人见他发怒,都不敢言语。
我想他定是为了今日的事,大动干戈,于是上前跪下,对着他磕了一个头,说道:“羽少爷动此大怒,想必是为了下午的事情。李伯再三规劝我不要外出,是我不听,偏带着白芷偷偷溜出去。我是长着脚的大活人,你又没有命他将我绑起来,试问他如何能阻止我外出。这是我一人之错,你也不必惩罚旁人。”
皓羽狠狠的盯着我,也不言语。
我并不惧怕,迎着他的目光。
不一会他的目光软下来,说:“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李伯见状,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
我心中却十分内疚,因自己顽皮,连累他受气。
晚饭十分,皓羽、女子和我三人同桌,白芷,奇南,李伯等人坐在另外一张桌上。
皓羽对大家说:“这姑娘以后唤做咏梅,大家对外称她是同我们一起来从中原来的。”
大家应了,他接着对我说:“以后我就唤你做眉儿吧。”听他这么说,我愣了愣,只有未出阁时,家中人这么唤我。
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话一阵子。
正在闲话间,忽见一小厮跑进来,满头大汗对掌柜说,“前天中原来的客人还在吗?”也不等掌柜应答,瞧见我们坐着,赶忙过来,对皓羽递上一帖子,说:“羽少爷好,我家主人明日设宴,邀请羽少爷带着今日的姑娘同去。”
皓羽听了,说:“帖子我收下了,明日准时前往。”
第二日,新咏梅仔细梳妆打扮一番,跟着皓羽出发了。谁知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回来了。皓羽铁青着脸,径直回房。大家甚是奇怪,李伯打发我去新咏梅的房间,问个究竟。
我进屋,见到她在默默拭泪,于是问道:“咏梅姑娘,究竟是何事?”
她见我,也不说今日之事,只是缓缓说:“我林溪儿,九岁父母双亡,被舅舅卖进了凤来楼。待我到十四岁,老鸨逼着我接客,我不从,被打的半死。我们这些女儿的性命,哪里又得了自己。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到了十六岁,我已是凤来楼的花魁。”
我看着她,盈盈粉泪、泣涕涟涟,我一女子见了都动心,想必也迷倒了皓羽吧。
她接着说道:“我正风光之际,突然得了怪病,头上长满了烂疮,请了名医,吃了多少汤药都不见好。往日的熟客见我如此,也不来了。妈妈见我这样,端茶倒水的活也不肯让我做,每日只在后院里洗衣打扫。虽苦一些,吃穿不如往日,但心里却开心了许多。”
“你也是可怜之人。”我叹了口气说。
“我这般光景,素日嫉妒我的姐妹甚是开心。一日,姐妹哄我说,妈妈唤我,有人要给我赎身。我匆匆到了前厅,却发现是被人戏弄,众人笑作一团,一妹妹说‘就这样子,还指望有人替她赎身‘说完,当场把我遮头的头巾拉去,大家见状,笑的更厉害的。我无地自容,想离开,他们却挡住我的去路,继续戏弄。正在这时,有人说道‘是我要替这位姑娘赎身,卖身契拿来,要多少银子,只管说便是了。‘”
“这人可是皓羽?”我问道。
“正是他,我已不是花魁,妈妈却按照花魁的身价要了他的银子。他也不分辨,留下银子便带我离开了。后来他在泉州买了院子安置我,并请了医生为我医治。到也奇怪,我的病渐渐好起来,容貌也恢复了。我只当他与旁人也一般,谁料他竟是正人君子,循规蹈矩,只以朋友身份待我。后来他回了中原,过一两年才来一次泉州,我就自个守着院子过日子。心心念念要报答他的恩情。”
“那今日之事究竟如何?”
“他昨日来找我,求我让陪那阿布德一夜,我心里虽不愿,但对于他,是有求必应。谁知道今日一进府,阿布德见是我们,拿起皮鞭就抽打小厮,边打边骂‘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让你请羽少爷与昨日的姑娘来,你请的都是什么人,香的臭的也往府中带?‘皓羽知道他是指桑骂槐,气得不行,带着我就离开了。”
听了这些,我心中明白,阿布德要是我,旁人去也是白搭。何况这女子虽曾经流落风尘,也是不得已,让她替我去受罪,我心里怎能安定。
“姑娘不必伤心,羽少爷当日救你,也不是为了报恩。你好好的过日子,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今日的事情是委屈了你,让你代替我受罪,你好好休息。其实的事情,让我去和羽少爷说。”说完,我便往皓羽的房间走去。
我敲了敲门,听到皓羽说:“进来吧。”
推门进去,见他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
他唤我入座,说道:“眉儿,我说过会护你周全。只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我进退两难。幼时,我家落难,父母人所害,父亲因举债自杀,母亲去父亲去世郁郁而终,梁征救我姐弟于危难中,此恩不能不报。”
我望着他,说:“你报恩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要牵扯旁人,林姑娘虽曾经流落风尘,现也是良人,为何又要推她进火坑。”
皓羽说:“我跟着姐夫这些年,也是经过世故的人,可这些日子,闭上眼睛,就看到你挺身而出,帮我挡刀的画面。我不愿送你去阿布德附上,才出此下策。”
“此行我是抱着必死的心愿,当初不是为了救你,只为了我自己解脱。”我说
听到这里,皓羽的脸色微微一变,马上恢复了正常:“我说过会护你周全,容我在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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