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日子,是不是又到仙门大比那时节了”
酒馆里,人们谈天说地,便绕不开那些妖仙诡事,八卦趣闻,皆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仙门大比呢,现在叫论道大会。”同伴嘻笑着提醒他。
仙门大比,原本是仙道门下青年弟子切磋武艺的比试,只有正统的三十六仙道参与,十年一届,前三名得个彩头,以表嘉奖。
后来,其他偏门道行逐渐盛行,什么妖修鬼修,门类繁复,一起并入,也不好再叫仙门大比,故更名论道大会。
“那林清诀,这次可还在”
“怎么不在呢,”同伴慢悠悠喝了口酒,“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司主啊。”
周围传来一片嗤笑,多半是带着些看戏的心情。
凡人成仙,平步青云的戏码看多了会倦,可跌落神坛,虎落平川的穷途末路却百看不厌。
这林清诀更是其中的典型,虽然很不幸的是后面那个。
这还要从五百年前,以御妖术著名的月璧国说起。
他本为风光无限的当朝小侯爷,天生神力,一把羽蛇金翎弓,百步穿杨,更有天子“仙道第一人”之盛赞,人民更是爱怜,盼望着这位小侯爷能成为林侯爷那样的勇猛将才,驰骋沙场,斩杀妖怪。
可这位小侯爷脑子却不好使,不仅是个断袖,还喜欢上一只妖怪。
倘若是只普通的妖怪也就罢了,当时豢养之风盛行,只要不大动干戈,管你是禁脔囚宠,倒也没什么事。
但这妖怪偏生反骨,不满天子暴政,揭竿起义,要推翻月璧国,事发之后,龙颜大怒,天子便要将这妖怪斩首。
林清诀不但不避得远远的,撇清关系,反而三次请命,放弃林侯爷留下的十万精兵虎符,也要保这妖怪一命,一时间人人唾弃,每天隔着林府高墙扔过来的菜叶子和臭鸡蛋都能堆成小山。
“虎父无犬子”这句曾经人人点头肯定的话,反而成了最大的笑柄。
那妖怪苟存一命,韬光养晦,终于率领妖族,血洗天城,推翻月璧,斩尽王室,建立起如今的万妖之国。
林清诀倒是帮过这妖怪,可人家却不领这情分,中间也不知故事几何,只知林清诀修为散尽,只身离开妖国时,身上只有三枚铜钱。
林清诀的地位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可谓是千夫所指,人妖两厌。
仙门拟下的通缉令还未发布,这位前朝小侯爷便自己找上门,开口第一句便是:“我要做监察司的司主。”
监察司可是仙门最大的督察机构,那是万人之上的位子。
仙童都还没来得及嘲笑他,一枚青铜印就重重地被拍在了案几上。
定睛一看,是前任仙门尊者逍遥仙的司主印。
也甭管这青铜印如何来的,偷的,抢的,前司主有命,见印如见人,能拿到他的印就是本事,大家也都是在场做了见证的,纵然百般不愿,也得咬着牙叫一声司主。
但这司主,到底没人放在心上。
众仙云集,仙宫赫赫。
“那仙门此届的论道大会就定在三月中旬,不知林司主何意”
监察司大总管月颂提议,看向上座的青衫仙者。
“司主。”
他旁边的十一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
林睢这才放下手中的话本,懒懒打了个哈欠,漂亮的桃花眸水光潋滟,颇有勾人心魄的意味。
这是话好听些的,不好听的,看上去不像正经人。
“什么”他疑惑地问。
底下发出低低的窃笑,虽然这位林司主的意见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毫无作用,这只不过是面子上说得过去的例行一问。
月颂脾气好,倒也不恼,将那话又重复了一遍。
“甚善。”林睢点点头,看上去还颇有风范。
定下这日子,便是照理要进行“夺彩”的环节。
“各位仙尊,请抽出自己心怡的牌子来。”
两个仙侍款步而来,一个手捧巨大的木质黑盒,里面整整齐齐列着桃木仙牌。另一个手执狼毫和空白的锦帛,沾饱了墨,准备记录。
夺彩也算是监察司的习俗了,论道大会开始之前,每位仙者随意抽出一张桃木仙牌,这牌中是一桩未了的案子,难度各异。各位仙者要在七日之内完成,将案子的始末书写于锦帛之上,上交监察司,评定判卷,以示天下。
“司主先请。”
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堆牌子,林睢颇有种天子翻牌,宠幸妃子的感觉,只是看不出深浅,不知美人真容。
林睢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只谨慎地抽了个放在边边角角的牌子,想必难度会低些。
只见手中桃木牌散发出淡淡金光,林睢眼皮一跳,这下完了。
仙侍忍着笑意,勉强道:“恭喜司主,抽到了‘金牌’。”
桃木牌中藏着一对金银牌,是难度最大的两桩案子,由卜算子亲手起卦定下,而金牌难度更胜一筹。
难度到底有多大呢,逍遥仙在世时,曾抽到过一回金牌,这任务让她不眠不休地做了七天七夜,才压着最后一线曙光匆匆赶来。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被污泥覆盖,压根认不出是个人,堂堂大司主,竟被门童拦在外面训斥。
“这般腌臜的人,也敢来我们监察司!”
众目睽睽下,逍遥仙直接爆出粗口来,被一旁的仙官记录在册。
历届夺彩,抽到金牌还能完成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林睢连修为都没有,这不是妥妥地送人头吗?
众人的目光饱含同情。
林睢手中的木牌化作锦帛,他慢吞吞地将内容看了一遍。
“陵江……不知陵江是何地?”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温度也降下来了。
只见一位身着黑白道袍,剑眉星目的仙者瞪着他冷哼一声,“林司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说罢,他连桃木牌都没拿,便拂袖而去。
林睢眼中有些迷茫。
“司主,陵江啊,原来叫长相河,杨陵仙者葬于此地,人们为纪念他,便改名为陵江。”
林睢垂眸不语,似乎刚想起此事来,半晌才痛苦道:“这下完了。”
刚刚拂袖而去的乃是杨肃,表字温道,是杨陵的哥哥,而杨陵究竟是如何陨落的,和林睢倒也有几分关系。
什么关系呢,大概是见死不救吧。
众人心知肚明,这俩人的关系究竟有多僵。杨肃每次看林睢的眼神,都仿佛在看杀弟仇人。
林睢叹了口气,除了这闹心的人际关系,他还有一件大事要解决。
没有灵力,无法御剑,钱财短缺,无法乘马,若是徒步走去,估摸着要三个月。
桃花都蔫了。
论道大会也结束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
林睢不无摆烂地想,可想归想,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不知哪位道友在陵江附近,可否载我一程?”
气氛凝固起来,不出所料,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不决,一时间没有人搭理他。
“我恰好要去青州,顺道一起吧。”
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玄衣少年手中拿着一块散发淡淡银光的桃木牌。
那少年长相极为出挑,只简单的将长发束起,却也卓然不群。五官深邃,眸含星辰,眼尾微扬,本该锋芒锐利,却正朝他微微笑着,顿时显得温和内敛,却又无法让人忽视。
好家伙,你们俩搁这里凑对呢。
林睢可不管什么凑对不凑对,他内心十分感动,亲切地问:“敢问道友名讳?”
得,这位司主还真的就是个甩手掌柜,啥也不知道。
这位拿银牌子的可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贵,还有不少赌坊压注,他是此届论道大会的榜首。
那少年也不介意,道:“在下风遥。”
“风遥拂桃过,吹散一园春。”林睢拍手赞道:“好名字。”
事情敲定下来,林睢去自己的小破屋子里收拾东西,但是看了半天,除了床垫底下那三枚铜钱,和腰间一枚玉佩,他什么都不剩了。
三枚铜钱被一根破旧的红绳串起来,林睢将它们好好地拢在袖子里。
风遥望着大风一吹,几乎要歪倒的寒酸小草屋,终于忍不住开口:“司主大人,你没有别的东西了?”
谁人不知,当年逍遥仙做司主,可谓富甲一方,四海八荒,产业遍布,指甲缝里淌的都是金子。
被叫一声“司主大人”,林睢有些不好意思道:“司主其实是没有俸禄的。”
逍遥仙有银子,是因为她掌管各大有司部门,实权在手,油水自然多。而林睢穷得叮当响,是因为他除了个“司主”的称呼,什么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林睢简直伤心欲绝,他兴冲冲地来,结果竟然只是个志愿服务。
风遥沉默了。
“不过,逍遥仙是留下了些金银法器的,那些都是我的。”
林睢在自己的小草屋旁边,一副自豪的模样说这话,怎么都不太可靠的样子。
“是吗?”
看风遥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的。
“不过藏在哪里,我还没有找到哈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踏上了前往陵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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