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幸之独自走在昏暗的路灯下,他已经在路上游荡了一天,傍晚的霞光碎了满地,伴随着落日的余韵消逝,小路上都是归家的人,老老少少都有他们的归处,但是他没有。
宴幸之疲惫的坐在路边,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他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哥哥,”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你不舒服吗?”
宴幸之抬头,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他想对这个善良的小女孩笑一下,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出一个笑的表情,只能放弃,“没有,谢谢。”
小女孩挠了挠脑袋:“哥哥,身体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说哦,还有,天要黑了,要赶快回家。”
宴幸之看着远方,但是眼神中没有焦距,“我没有家。”
说完,他看向小女孩,道:“你怎么不回家?”
小女孩露出灿烂的笑道:“我这就回家啦,哥哥再见,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找医生哦。”
宴幸之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目光愣在那个方向,天边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他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膝盖,耳边的喧嚣声慢慢远去,换成淅淅索索的声音,是下雨了。
家……他的主人已经殒没了。
带着凉气的风吹来了乌云,星星点点的小雨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淅淅索索的小雨,凉凉的雨丝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黑色的发。
雨声让周围的声音都变得不清晰,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雨声还在继续,可是头上的雨却消失了,宴幸之抬起头,看向来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呆。
拿着伞的手骨节分明,如同上天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往上是一张风采卓逸的脸,即使是第二次见到这人,宴幸之还是会为他的样貌感到惊叹。
何所观居高临下的看着宴幸之道:“你怎么在这儿?”
宴幸之没回话,眼中除了那一闪而过的惊异在没有其他,黯淡的眸子像是破碎的星河。
“遇遇再找你,”何所观不是个话多的人,直截了当的道,“跟我走。”
宴幸之嗤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命令我。”
何所观皱紧了好看的眉头,语气加重道:“我不管你和遇遇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他现在很着急,就算你们要断,也要断的明明白白。”
何所观知道眼前的人对于自家弟弟的意义不一样,昨天何所遇大晚上给他大电话,说阿幸被他气跑了,嘴里还叨叨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求自己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当时的何所观没给他好脸色,觉得何所遇为了一个男人着急上火的,甚至连一直坚持的娱乐圈都不待了,觉得他没出息。
虽是如此,何所观还是做不到对何所遇的事情置之不理,所以安排人去找宴幸之,但是没想到在马路上捡到了人。
何所观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车上立马下来两个保镖,直逼一米九的身高一左一右站在宴幸之身边,像是充满压迫力的小山。
“走吧,不要等我请你。”
宴幸之自然不把两个保镖放在眼里,但是他觉得何所观说得对,他应该把话和何所遇说清楚。
宴幸之上了车,两个保镖坐在前面的驾驶位和副驾驶,宴幸之和何所观坐在后面,车子再次发动,亮起的车灯破开黑暗中的雨幕,窗外的雨声变成了哗啦啦的声音。
车内四人沉默异常,宴幸之一上车就把头靠在窗户上,闭上眼睛拒绝交流,何所观手中拿着平板看一些股票的走势。
最后还是何所观先打破了沉默:“你和遇遇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让宴幸之想到了最初的无忧殿下,那是他被龙君从火场救回来的当天,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村里那些大孩子不要的,本就不合身的衣服经过磋磨变得破破烂烂,他的脸上也是被浓烟熏的焦黑色,看不出相貌,只剩下一双显目的红色竖瞳。
龙君救下他放在了金碧辉煌的龙宫中,当时他十三四岁,小小的他站在宫殿的琉璃地板上,上面倒映着他狼狈的影子,他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侍女们想要带他去清洗,但是他执拗的站在原地想要等龙君回来。
“这是哪个丹炉爆了,怎的让成精的煤炭跑出来了?”
身后的声音带着笑意靠近,宴幸之回头就撞进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中,那一瞬间他才从火场的噩梦中清醒,所有的思绪开始转动,他想,这个面具人的眼睛可真好看,像是一湾沉静的水,浇灭了他身旁的恶火。
然后不自觉的就要反驳那人说的话,“我才不是煤炭,我是人。”
宴幸之的声音是清脆的少年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面具人一愣,然后放声大笑。
宴幸之觉得他很奇怪,皱紧了小眉头嘟囔道:“笑什么,我就是人,”他又想起村子里那些要烧死他的人说的话,又加了一句,“才不是妖怪!”
宴幸之明明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面具人几步走到了他面前,到了跟前他才发现面具人很高,像是龙君一样高,他不得不仰视面具人。
面具人对他伸手,宴幸之下意识的心脏捏紧,脑子里闪过那些被欺凌的画面,除了龙君,每一个对他伸手的人都是要打他。
那只手靠近他,他闭上眼睛僵在原地,温热的手指落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睛,近距离的被那双温柔的笑眼捕获,他从那里面看见了他自己,确实是黑乎乎的一团,像是从煤炭堆里挖出来的。
他的母亲常常教育他要爱干净,他从来没有这么脏过,他像是才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安的动了动脚趾,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
脸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然后又往外扯了扯,扯得他呲牙咧嘴,面具儿笑道:“还真是个小孩儿呢,是我眼拙了,”他松开手,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无忧,龙君是我哥哥。”
龙君的弟弟,宴幸之揉了揉自己的脸,只觉得龙君的弟弟真的和龙君一点都不像,然后又想起自己的脸一团黑,又放下手,结果手上同样一团黑,他纠结的把手往身上蹭了蹭,浑身都不对劲了。
无忧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只觉得哥哥带回来的这个小孩好可爱,连黑乎乎的小脸都可爱,遂伸出手道:“走,我带你去洗澡。”
宴幸之没有任何犹豫的把手放了上去,黑乎乎又瘦的像是树枝的手放在无忧的手中,被他抓住,两人相携而去。
宴幸之没有睁眼,这段快要被他遗忘的记忆来的猝不及防,就像是他一直这么清晰的存在着,只等着一些什么勾起他的记忆。
“上次综艺认识的。”宴幸之敷衍道。
何所观不依不饶的道:“那个综艺是遇遇带你上的,你们在这之前就认识。”
宴幸之冷道:“既然何总都知道就不要问我了。”
何所观对宴幸之的态度感到生气,接着道:“你是想要出道才搭上遇遇的?”
宴幸之依旧拒绝交流,何所观说:“你要是为了出道好说,只要你离开遇遇,我立马送你去大导演的剧组。”
这话让宴幸之笑出了声:“世人趋之若鹜的金钱权利,在我这里不过是过眼云烟。”
“那你们这次把话说清楚,还是及早分开的好。”何所观撂下一句话又投入自己的平板中。
车子中再次陷入沉默,悄然行驶哎黑夜中,路上的积水被轮胎带的飞溅起,又被远远甩到后面。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何所遇的别墅区,在车上的时候何所观已经给何所遇打过电话,当时的何所遇正在外面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找人,接到电话的时候险些把刹车踩到底。
何所观告诉他会直接把人送到别墅去,到时候把话说明白,何所遇开车着往回走,雨刷器尽职尽责的扫开雨水,他没在乎何所观所说的及早分开,只想着见到他的阿幸。
何所观和何所遇的车在别墅外面碰上,停车之后何所遇迫不及待的从车行下来,甚至忘记打伞,对此何所观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是也没说什么。
“阿幸!”何所遇拉开宴幸之那边的门,被挡在外面的雨丝噼里啪啦的打进来,何所遇才想到自己没拿伞,用身体挡在门口道:“等一下,我去拿把伞。”
“不用。”
“不用。”
何所观和宴幸之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又默契的错开视线,何所观把早就准备好的伞给何所遇,“拿着个。”
“谢谢哥。”
何所遇打开伞,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抓住宴幸之的手腕,“走吧阿幸。”
宴幸之听话的下了车,因为雨有点大,何所观没有摇开窗户,只在门口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然后拨通了李晓鱼的电话。
“喂,何总。”李晓鱼面对何所观时不像何所遇那么随意,神经有点紧绷。
“叫你查的人怎么样了?”何所观的语气平淡,但是被问到的李晓鱼像是被教导主任抽查一样紧张。
李晓鱼斟酌着道:“就是,前辈的道行比我高很多,所以……”
“所以你的金丹不想要了?”
李晓鱼闻言那边像是惊慌的碰倒了什么,忙道:“啊不是不是,就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啦。”
何所观听着手机里对面兵荒马乱的声音,还有放轻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嘴角无意识的勾了勾,道:“尽快。”
“好的好的!”
何所观没什么要说的了,但是他也没有挂电话,对面的李晓鱼忐忑的等着也不敢挂电话,一时间电话中只剩沉默,还有通过电流传来的对方的呼吸声。
两分钟后,还是李晓鱼犹犹豫豫的道:“何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何所观捏紧手机,“没事,挂了。”在挂断的那一瞬间他听见对面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嘴角又抿紧了。
何所观看着消失在弟弟别墅中亮起的灯,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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