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逆接过东西,勾在手指中,看了一眼之后便准备转身回房间,大概要把这玩意儿处理掉。
周兒径直站在门口,语调轻漫又礼貌地问:“可以问一下你的烟在哪买的吗?”
陈逆颦眉,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挑眉看着她。
周兒向来都是那个被人群围着的人,还是第一次主动跟谁搭话,只不过这位大佬大概也是个被人群宠惯的性子,众星捧月,从来不知道如何低头,如何给人台阶下。
更别说对于周兒这种砸了他生日场子的人。
接下东西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跟房东关系不错。
周兒见他没吭声,勾唇耸肩,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陈逆轻飘飘的一句:“醉生一楼前台。”
卖薄荷香烟。
原来酒吧还有卖烟的业务。
周兒有些讶异地回眸,弯了弯嘴角,语气温和:“谢谢。”
-
早晨七点多,李殷的电话声把床上陷入梦乡的人惊醒,陈逆猛地坐起身,手指揉着眉心,看了眼手机,嗓音沙哑。
“喂。”
“我这几天不回平潭了,有点事要处理。”李殷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诧异:“你刚睡醒?昨晚不是停电了吗?”
听言,陈逆一顿,反问:“停电了?”
“嗯,群里说昨天晚上下暴雨断电了。”李殷轻笑:“难得你睡得还挺好,早知道不给你打电话了。”
陈逆捋了把头发,目光落在一旁被扔在桌子上的定神盒,不知道怎么从桌子上滚落下来,掉在枕头旁边,刚好卡在跟桌子的缝隙中间。
他把盒子从缝隙中捏出,勾在手心把玩,手指摩擦着盒子的边缘,抬起手把东西放在鼻息间,一股很淡的茉莉夹杂薄荷的冷感香气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过了片刻,又听到李殷说:
“对了,把306钥匙放你房间了。”
陈逆随手把东西扔在桌子上,拿起烟盒,咬着烟坐在床边,声音含糊不清:“那个女的呢?不让她来了?”
李殷的笑放荡不羁:“我都不在了,她去找你吗?”
陈逆:“滚。”
李殷开玩笑的语气收了收:“没,分了。”
忽然想到什么,语气略微调侃地说:“昨晚那个女孩,认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号朋友?”
陈逆皱眉:“你认识?”
“京市的吧,见过几面,不熟。”李殷笑着说:“是你会看上的类型。”
“谁说的。”
抽完一根烟,陈逆站起身,准备下楼买早餐。
刚推开门,电话那边的话语又传来:“不是吗?我还不知道你?行了,我有事挂了。”
门外一股晨早的冷气灌进来,陈逆下意识看了一眼307的门。
另一边,走廊尽头一个身穿黑色吊带裙的女孩,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看到门口站着陈逆,大声叫着:“李殷呢?”
陈逆挺熟练地开口:“不知道。”
女人气得不行:“放屁,你能不知道他在哪?”
陈逆笑了:“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我又不是他女人。”
周兒洗漱完,换了件运动装,打算去附近的早餐店,刚出了门,就瞧见远处的争吵声。
应该说是女人单方面的争吵,陈逆压根没怎么理会她。
少年懒散地又捏出一根烟,倚靠着墙壁,不疾不徐开口:“况且,不是跟你说了分手?”
李殷的交往对象从来不拖泥带水,也不会玩真感情。
女人大概没化好妆就来的,面容苍白狰狞:“电话说分手就分手?玩我呢是吧?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
陈逆烦了:“你跟我说有用吗?”
女人红着眼,仰着下巴把手里的打火机砸过去:“渣男!”
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周兒:“……”
还真挺渣的,不过这几天可能隔壁能歇一歇了。
陈逆连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回了房间。
周兒看了眼时间,没多停留,略过早餐,直接打车去了高铁站,准备接人回来一起吃。
齐嘉老远招着手,笑着跑到周兒旁边,眼睛亮晶晶的喘着气:“周兒姐!!你怎么来平潭了?之前不是在国外吗?你学校毕业了?”
就跟一个八百米的鞭炮似的,点燃了没停下,司机把人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上了车,周兒简短解释说来这边玩的,听说这里风景挺好。
两人一起吃了早餐,齐嘉大概也是饿狠了,狼吞虎咽的,平常惯有的少爷气都被磨平了。
“你现在住哪儿啊?我还不知道要跟我奶奶一起住还是自己找地方呢。”
“费南路的筒子楼。”
一听这地方,就不是什么能住得下人的,向来享受惯了的齐嘉不准备受这苦。
“周兒姐,你要不跟我一起住吧?这边有套别墅,也不远。”
周兒淡笑拒绝:“不用,我住的地方挺好的,也不怎么想搬。”
“哎对了。”齐嘉谨慎地抬起眼,手里的小笼包都悬在空中:“你这几天,没见过陈逆吧?”
周兒犹豫一秒,点头:“见过。”
“靠!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周兒摇头,思忖了番,做出评价:“他还挺好的。”
除开私生活外,他就是看起来挺不好惹,像个时刻释放野性的狮子,让人觉得不好对付,其实也不会真的对谁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周兒不想他们真的打架,场面肯定不怎么好看。
“你——”周兒正想说话。
齐嘉咬牙切齿,筷子“啪”的一声在手里被掰断了。
“失策了。”齐嘉满脸后悔:“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下三滥,我以为他会对你不好,谁知道这人居然不要脸地拉拢你!!”
“周兒姐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这人骗了不少小姑娘,私生活乱的要命!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他跟你说啥了居然让你觉得他好说话??”
“气!死!我!了!”
“混!蛋!”
周兒:“……”
她扶额。
“你准备怎么做?”
齐嘉忽然睁着大眼睛问:“周兒姐,他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吗?”
周兒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
齐嘉扬起下巴:“这次我自己出场,打他个措手不及,就在明天晚上,我一会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去陪我奶奶,等明天晚上埋伏在他经常在的那个酒吧。”
“周兒姐到时候你可别去,我们就当不认识,要不然那个狗东西知道你跟我的关系,肯定会对你不利的,你要是非想要看我英勇的姿态的话……那,那就偷偷藏在一旁就好。”
英、勇、的、姿、势。
周兒嘴角抽了抽,点头默默吃着早点说好。
-
齐嘉不太喜欢他那个家,以前认识时也从未说过家里的事儿,隐隐约约不开心时透露过他爸出轨,有个比他还大的私生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在京市屡见不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说完之后也就不抱怨了,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又继续嘻嘻哈哈地跟那群人玩,看起来傻乎乎的。
周兒没见到齐嘉带过来的那几个打手,从京市带过来的专业拳击手应该也是有两把刷子,但想到陈逆那个人,堪称完美的身材也不是盖的。
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周兒上午去完奶茶店,下午就关店回了筒子楼。
一直到齐嘉给她打电话,她才出门。
齐嘉电话里叮嘱,他们几个人准备埋伏在醉生附近的一个死胡同,拿了麻袋,能不让他看出是谁尽量看不出,看出来也没关系,齐嘉跟陈逆一直不对付,撕破脸皮直接杠上是早晚的事儿。
更别说齐嘉那么看重的生日宴也被陈逆给毁了,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彻底失去颜面。
他还没成年,骨子里却是个很有自尊心的人,一直觉得他爸就是他的耻辱,陈逆更是一个让他无法在同学面前抬起头的污点。
一而再再而三提醒周兒去的时候带着帽子跟口罩,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齐嘉只在这里一个月,等暑假结束还要回京市上学,剩周兒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
周兒说好,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时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件白色短袖。
天色阴沉,夕阳被乌云遮盖,暴风吹得店门哐当作响,远处一片阴沉沉的云陡然往这边侵蚀,今晚将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此时,似乎一切都很安静。
出乎意料的,周兒没有完全看到他们是怎么开战的。
后来想齐嘉这个人虽然脑子一根筋,但对自己人也有着少有的细腻,他还是害怕因为他跟陈逆的事儿引战到周兒身上,所以在给周兒打电话时,行动已经开始了。
以至于周兒去的时候,高高死胡同三面墙壁狭窄逼仄,整个笼罩着一层阴冷的暗影,破旧墙壁上的青苔失去了光长得并不是很好,蔫巴巴地躲在墙壁缝隙中。
周兒站在死胡同的拐角处,看到远处几个明显陈逆那边人的少年压着齐嘉打,他脸上青肿,浑身狼狈,圆眸怒瞪着陈逆,像只桀骜不驯的小狮子。
而旁边几个被齐嘉招来的五大三粗的打手,也捧腹仰躺在地上痛苦低吟,一副人仰马翻的场面比周兒想象中的还要惨烈几分。
齐嘉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天真娇气惯了,没什么坏毛病,也没被人的打成这样过。
陈逆站在一旁抽烟,颀长身形竖出一道阴影,整张陷入烟雾缭绕之中,一抹猩红色是晦暗深巷唯一的亮光,他嘴角也受了伤,估计是刚开始真的偷袭成功,但没多久就被反压了。
他浑身凌冽,一副烦躁不逊模样,齐嘉那么讨厌他,他也亦是隐忍齐嘉挺久,打起来就没想轻易放过。
“陈逆!!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是一个私生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你就不配好好在这生活!你凭什么?”齐嘉脸肿成一个大包,流着血,眼眶红红的:“我讨厌你!!!!”
于东树没想到齐嘉看起来软的要命,也大胆的很,被打成这样还故意激怒陈逆,他是真不知道陈逆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的。
陈逆站在一旁手指勾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打转,面无情绪,也没吭声,他也没敢开口说什么。
倒是一时之间,正在压着齐嘉的几个兄弟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平潭,还没第二个人敢对着陈逆张狂谩骂。
陈逆轻笑了声,捏着手机随意翻了翻,随后走过去把齐嘉的手机拿了出来,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声线低沉:
“你爸的,叫几声,让他来赎你。”
齐嘉不吭声了,眼眸恶狠狠地盯着他,想要把人拆骨吞噬。
陈逆轻轻扣紧他的下巴,表情阴下来,目光落在手机上,嘟嘟几声,手机被挂断了,对方并没有接听。
手机自动返回通话记录的界面,除开“爸爸”这个备注,上面有七八个备注为“周兒姐”的通话记录,剩余几个分别是“奶奶”“妈妈”。
“看来你爸也没把你这个儿子看在眼里,电话都不接。”陈逆语调很平,嘴角的淤青给这张脸添加几分横生的阴戾。
“他怎么样都比你这个私生子高贵!你唯一要庆幸的就是有了我们家的基因,不然你跟你那么不要脸的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要饭。”齐嘉表情邪恶,满脸愤恨地看向他。
陈逆神色一变,手指捏紧他的下巴,骨头咔啪响了一下,齐嘉被迫抬起下颚,眼眸带着被逼出来的水光,从小连磕磕碰碰都没有,更别说少年手劲儿本来就大的要命,他这一下,似乎要把他的下巴给生生拆卸下来。
“我对你们家没什么兴趣,但你找上门——”
周兒走过去,一旁几个人同样认出了人,于东树下意识开口:“周兒姐。”
陈逆听到声音,动作一止。
周兒抿唇站在他旁边,余光瞥了一眼齐嘉的样子。
齐嘉忽然发疯似的反抗,大声喊叫:“你敢碰周兒姐一下,我不会放过你的!”
陈逆感觉有些可笑,松开手站起身,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时间,旁边压着他的人对上陈逆的暗示,手上力道加重,紧紧把人扣在地上。
周兒薄唇轻张,看向陈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薄荷香烟——她刚才从醉生买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个烟,递给陈逆。
学着那帮人喊叫,语气也带着讨好,轻笑:“逆爷给个面子,我弟弟不懂事。”
陈逆抬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尽管从小身边男生长得都挺高,少年的身高却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一种居高临下、正被俯瞰的压抑感。
她头皮发麻,递着烟的手指微微蜷缩,有些快要撑不住了,强忍着不快,黑白分明的双眸勇对视上去。
第二次了,周兒清晰地感觉到了除开因为生病以外产生的剧烈的心跳声,甚至有些受不住少年直白的打量。
须臾,他漫不经心接下烟。
周兒意外的同时,骤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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