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阳派的路程渐渐变得无聊,黎镜心屡次尝试都没有得手,开始对装作“爱慕”秦无衣这件事懈怠了起来。
她试过给秦无衣的茶水里下毒,但秦无衣离开过视线的茶水一口都不喝;她故意接近,手里攥了一根三天前便沾了蛇毒的木刺,秦无衣却始终和她保持一步的距离;就连想往整个营地的水里下毒,也无奈毒素不够,难以得手。
她记得的几部神魂术法,仅凭小青蛇等虫蠡,只能施展几个小法术,比如在百米之外将声音放大之类。想要杀死一人,以这些凡人的神魂强度,怎么也需要十人以上的献祭。
献祭倒是不缺人,但她需要秦无衣的血。
这便又僵住了。
还是太弱了,还是想着恢复实力好了。
她这样想,于是今天晚上便不想去找秦无衣,而是凑到了守夜弟子们的篝火边,拨弄着火堆下面的红薯,听他们聊天。
守夜弟子们对视一眼,或嬉皮笑脸、或彬彬有礼地问了个“师姐好”,便自顾自聊天了。
三派弟子坐便没有坐在一块,聊天也是各聊各的,偶尔有什么话题感兴趣了,才会凑一起聊几句,说的内容也都以实力排名为主,青云擂正打得火热,说这个最为安全,也最为有趣。
“你听说没有,回春派居然有个弟子进了第一轮的前十。”
说话的是个正阳派的弟子。
旁边的人挤挤他的肩膀:“怎么,你难受了?上一届你不也进了前十吗?”
那人白他一眼:“重点在我吗?我是说回春派弟子,医毒也就罢了,怎么硬功夫也这么厉害。”
一个琉光的弟子搭话:“好似是用了药淬体,本身又是雷家弟子,有家传的拳法。”
祈山弟子的好胜心也被勾起来了:“据我所知,他是雷家家主的第三子,从小就在回春派拜师学艺,之前在回春派外门,现在则是回春派三长老的入门弟子。”
“也不知道我们离开这几日,青云擂上又有什么新人了没有。”
“当然会有了,第一轮都是最后才发力,最后一天变化最大,上两届不是有一个,一天前甚至没有入围,结果一天之内杀到了第六。”
琉光的一个弟子抱拳道:“不巧正是我派林师兄,现在也是长须长老座下弟子了。”语气谦和,但掩不住话里的得意。
这些青云擂上成名的弟子最后也是各大门派争抢的对象。
祈山派的一个弟子脱口问道:“都是长须道长的弟子,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呢!你们派那个秦无衣连青云擂都不敢上。”
被旁边人一把捂住了嘴。
周围弟子顿时都不说话了,琉光的弟子更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说话者的师兄先是看了眼黎镜心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来,便开始训师弟:“年级小就能胡说八道呢?师父出来前怎么交代你的,多听多看、少说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看我怎么代师父教训你!”
作势便要打。
话当然都是说给黎镜心听的。这随行的二十多个弟子谁不知道琉璃剑黎镜心爱慕琉光长须道长的一个弟子,虽然现在看起来进展尚不乐观,但万一人家成了呢?
黎镜心她爹就是江湖五大先天宗师之一,自己又厉害,得罪了她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他先训了师弟,也能让黎镜心好歹出口气,省了以后更大的麻烦。只要黎镜心开口表个态,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黎镜心竟然专门看了过来,一句话不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的剑鞘便只好落在了师弟背上,只不过手扬得高,落下去时悄悄减了三分力道。
一边打,一边去看黎镜心的表情,但她面无表情,还好似不满意的抿了下唇,他瞬间便不敢放水了,打得师弟嗷嗷叫。
祈山的弟子不说话,而琉光的弟子则抱起了手臂看戏。
黎镜心瞥过去一眼,是琉光的弟子。
看来秦无衣在琉光的弟子心里还是有点位置的。
说曹操曹操到,秦无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现场便坐在了琉光弟子旁边,几人纷纷喊了几声“师兄”。
秦无衣点了点头,也不知听到了几分,见周围人都看过来,便道:“我确实没有上青云擂。”
打人的师兄顿住,被打的小弟子也僵住,面色通红地扭过头去。
最后还是师兄稳住了,道:“师弟不懂事,给秦师兄道歉了。”一边按了按师弟的脑袋。
师弟声如蚊呐:“秦师兄,对不住。”
秦无衣点了点头,道:“下不为例。”随后便转了话题,“好了,我看红薯和花生也烤得差不多了,满营地都是香气。”
那对儿师兄和师弟都松了一口气,愿意放过就好,赶紧应和道:“是啊,我们这烤了许多呢。”
秦无衣坐的位置正是黎镜心的斜对面,篝火映在他脸上,光影忽明忽暗,他坐在那听旁边的琉光弟子说话。
黎镜心从面前的火堆里扒拉出两块红薯,挑了一个小些的,伸手递给他。
手指尖里藏了那根木刺。
秦无衣对待其他弟子时仍然是那副表面温和,实则冷漠的样子。她是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也清楚知道他听到了那个年轻弟子所有的话,却从始至终没有看到他一点神情变化。
撇嘴便是觉得他实在无趣。
与外界之间的冰层这样厚,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她盯着秦无衣的眼睛,等他伸手去接。若是秦无衣恰好因为心神紧张而忽略了手上的一点疼痛,她便能在回到正阳派之前杀掉他。
等去了正阳派,或许便不如现在这样好接近了。
但是这次,秦无衣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只看黎镜心一眼便回避眼神,他从与旁边同门的交谈中转过头,足足看了黎镜心三息,唇边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淡极,却也真实存在。
少女白嫩的掌心边缘还有一道泛红的伤疤,手掌里却稳当当托着一块黑色的红薯,看向他的眸子里平静至极。
那种无措终于终于消失在了心里,他对黎镜心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他今日在帐篷里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过来,待第六次看向帐篷门口时心里突然现出一句话:“心之清净,不为外物所动,亦不为他人所动矣”。
是他背熟的一句心法,他原先也以为自己懂了,但直到那时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始终没有把其他人当作“他人”,若非黎镜心不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对她隐隐有所期待的。
期待一个除师父之外的人“爱”他,即使只有很少的几分。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黎镜心的话感到无措,心里却始终没有任何波动。
——黎镜心只是说“为他而来”,眼睛里却分毫没有爱意。
所以当他直视黎镜心眼睛的时候,便能将黎镜心真正划作“他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之后再与黎镜心接触,便可以“不为所动”了。
至此,便可以与黎镜心分道扬镳了。
而黎镜心也没有感到多么意外,就这几日接触,她已经知晓秦无衣戒心之盛绝不在她之下,不接才是正常。
便神色如常的收回了手,把掌心那块有点烤焦的红薯放在地上,转而剥起了那颗大些的红薯。
秦无衣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黎镜心还想再听听这些弟子聊一些本是常识她却不知道的事情,便又坐了一会儿。
结果没有多久,她身边便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着她喊了一声“黎师姐。”
是顾明霜。
黎镜心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这几日去哪儿了?”
顾明霜却神色一僵,顿了顿才道:“也没去哪,就是累了一直在睡觉。”不等黎镜心再说话,便伸手拿起了那块小些的焦黑红薯剥了起来。
一边道:“黎师姐,我都看到了,你递给他他都不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哎呀不对,也没有吃罚酒,算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如师姐你换一个人喜欢好了。”
黎镜心看着她不说话。
顾明霜看着黎镜心黑漆漆的眼睛一下就怂了,道:“不是,我没说你喜欢他。”
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子:“你们也都没有听见。”
周围弟子听话点头。
黎镜心还是没有说话。
顾明霜心里一慌,拿起嘴边剥好的红薯就往嘴里咬了一口,随即脸便皱成了一团,往地上吐了几口,低头一看,剥了半天还是黑的。
她弱弱问道:“师姐,有没有可能他不接,是因为……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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