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开始营业后,外卖订单也跟着进来了。云川抱歉地看着骆恒,说:【不好意思哦,我先工作一会会儿,等下来招待你!】
骆恒又在作恶:“那不行,我先来的,你得先招待我,不然我就去美团上给你差评。”
云川只能干瞪眼,一会儿拍起一个“可以自助点单”的牌子,一会儿又拍起“谢谢”,看得骆恒直笑。
早上上班时火烧云的生意一直很好,眼看着外卖订单和来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骆恒老实下来不再逗他,自己倒了杯温水,在角落的位置里坐着看他。
云川精神还算不错,只是眼睛明显有点肿,圆眼睛显得更大。
骆恒想到昨晚何律师说,这一家人都这么辛苦又努力地生活,心里不由得发酸。
他托着下巴看向云川——
小老板正笑眯眯地给客人换贴纸,顺便收获了一波赞美。
有个年轻男人说,这次的新品柑橘美式很清爽很好喝;有个小女孩说,在火烧云这里不用担心会换到重复的贴纸;还有位看上去就很精英的女士问帆布包什么时候再卖,说是只有云川这里卖的包包能够装下她的笔记本电脑。
云川笑着一一答过。
骆恒笑了笑,低头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
辛苦的生活在他自己的努力下变得精彩,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就呢。
四十分钟后,火烧云的早高峰时期终于结束。
骆恒凑到吧台前,撑着上半身往吧台里面看,“柑橘美式又是什么?有人调新品不给我喝,我很生气。”
云川笑了笑,打了几个字,【现在给你喝,现在给你喝。】
“来不及了。”骆恒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没有成为第一个品尝的人,这事情过不去了。”
【哎呀!】云川推着他的肩膀,笑着锤他,【不要给我捣乱!】
几分钟后,柑橘美式递到了面前。
【尝尝看。】云川两只手撑着下巴,写道,【感觉你好像不喜欢加其他东西,不知道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
骆恒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是和想象中一样的清爽,柑橘的酸甜冲淡了咖啡的酸苦,却又没有完全掩盖住浓缩咖啡本来的味道,两种不同口味的酸混在一起,味道竟然意外地很合拍。
他冲云川比了个拇指,说:“很好喝。”
云川笑着点点头。
【骆恒,你不去上班吗?】云川忧心忡忡地问,【都十点多了。】
“……”骆恒尴尬道,“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在飞机上,所以今天其实是请假了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云川,飞快地说:“我有点担心你,实在放心不下,就提前回来了。”
云川惊讶地张开嘴,又赶紧低头打了几个字。
【我听说坐飞机要提前很久到机场准备安检,你今天是不是很早就出门了啊?】
“是啊,”骆恒耸耸肩,“五点多就爬起来了,需要一些来自云川老板的爱的鼓励才能振作起来。”
云川悄悄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懂骆恒在说什么。
骆恒不依不饶追过去,歪着脑袋靠在吧台上,又抱怨了一句:“本来说好下次坐飞机是带你出去玩的,没想到被工作抢先了,真是的。”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中了云川,他的耳朵刷地红了。
骆恒笑了一声,伸手捻捻他的耳朵,看那片红晕在皮肤上向外扩散开。
他抽回手,人也坐起来,脸上调笑的神情也变得正经。
“云川,那个,走之前跟你说考虑考虑……”骆恒轻声问道,“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云川手一抖,松开了手里握着的奶泡机,才打发到一半的奶泡喷涌而出,在云川慌乱的动作里溅得到处都是。
骆恒赶紧过去帮他按住奶泡机,这才避免了奶泡喷到更远的地方。
云川欲哭无泪,整个人快被奶泡喷傻了。
他这个奶泡机买得比较早,那时候还没有盖子打开就会自动停止打泡的功能。平时没什么,今天算是倒了霉。
骆恒忍着笑帮他拖干净地面,之后站在一旁,看云川用纸巾擦着脸上的奶油。
不过,脸能擦干净,衣服只能重新换了。
云川哭丧着脸去后面的小房间里换衣服。
而刚刚说出口的隐秘感情,又一次被打断了。
骆恒看着云川拿着干净衣服走进小房间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能感觉到,云川依然不想接受他。
骆恒又坐回店里最靠边边的位置,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心里被无奈的情绪装满了。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太过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云川不回应他的感情,却也默许了他的亲近,至少这能说明,云川并不反感这些。
一直以来,云川拒绝他的原因都很明确。说到底,他就是不相信骆恒会一直爱他。
而这种不相信的深层次原因,恐怕又和那位失踪多年的父亲有关。
骆恒朝小房间看了一眼,他细细地想了想,云川今天还来开店,也不像昨晚一样伤心欲绝,至少能说明,家里没有出什么大事……
那看来,昨晚那一出,也是因为他那位失踪的父亲了。
骆恒有心想提一嘴上次那位小警察提到的关于传销的事情。
云川年纪小,对以前的事情可能印象不深,骆恒可是清楚的。十几年前,他们这个地方传销盛行,不少人都吃过亏,后来严打严惩,情况好了一些,但又有不少人被“熟识”的亲戚朋友骗到外地的传销组织,新闻上履有报道。
再加上,上次那几个流氓里,那个搞传销蹲过监狱的八字胡子,明显是认识云川一家人的。前后这么一联想,骆恒很难不联想到这方面的可能性。
该怎么告诉他呢……
骆恒正犹豫着,火烧云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云川还在换衣服,大概感受到了手环的振动想立刻出来,动作大了不少,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着急。
骆恒等了两秒,见小老板还没出来,干脆起身上前帮忙。
“老板在换衣服,马上出来。您先看看菜单,可以自助下单。”骆恒职业病上身,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这位客人。
他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头发花白,额头上布着两三条刀刻一样的皱纹;他的脊背佝偻着,脸色也很苍白,透露着一种许久没见过阳光的颓丧感。
骆恒多看了几眼——他不像是会光临这种咖啡店的客人,却也没让人感觉到不舒服或者恶意。
男人听到了骆恒的话语,但并没有走向吧台点单,而是在原地四处看看,像是在找人。
“先生,您……?”骆恒迟疑着上前,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对这种明显不是咖啡店消费目标的中年男人格外敏感。
男人被骆恒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险些被大门口的观景盆栽绊倒。
“我、我听说这条街上有家咖啡馆,老板、老板……”男人局促地搓搓手,开口说道,“老板是位聋哑人,所以……”
捕捉到关键词语的骆恒皱紧了眉,再开口时声音就不那么客气了,“有什么事吗?”
男人僵硬地愣在原地。
骆恒几乎想要开口赶人了,这时,终于换好衣服的云川从小房间里慌慌张张跑出来。
他一把拉开门,就要朝着吧台的方向跑去——
人却愣住了。
那个中年男人听到声音后也扭头看去,他略显疲惫的双眼在看到云川时忽然发了光。
“小川……”他干燥脱皮的嘴唇抖了两抖,“真的、真的是你啊……”
又是一天过去了,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云芸呆愣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满是苦涩。
这次明市之行并非毫无收获——不知该说是老天眷顾她还是惩罚她,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秦铮的行踪。
她按照新闻上的蛛丝马迹找到了秦铮曾经落脚过的地方,然而再三打探之下却得知……
那处几年前曾是一个传销据点,被人举报之后连夜搬走了,警察只抓到几个边缘人员。
传销两个字像晴天霹雳一样砸得云芸喘不过气。
她被秦铮保护得太好了,没怎么经历过人心险恶的女人,无法理解这世界上的黑暗。
她像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天,又在明市警察的引导下,找到了之前关着秦铮的地方。
警察对她说,那一次的抓捕行动很彻底,这个传销组织的核心人员几乎全部抓捕归案,那些被骗进来的人也都遣送回了各自的家乡。
不过,这个传销组织的手段非常暴力,有很多曾经的受害者,最后居然也变成了组织里的领导人物。还有一些因为长时间的软硬折磨,身体和精神出了很多问题,记不起家乡在哪里,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名字,只能先送进医院好好疗养,再与全国各地的失踪人口一一比对。
云芸吓坏了,她连忙比对了被抓捕入狱等待审判的传销头子,一再确认没有秦铮的名字才肯放下心来。
之后的几天,她又按照警察给的消息一一走遍了几家医院,只是,这一次老天爷没再施舍一点好心。
她没有找到秦铮。
这一趟出行,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回到家后,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愧疚和酸楚,病倒了。
这么多年来伪装出的坚强,在得知秦铮被骗进传销组织之后轰然倒塌。云芸整日都在自责,那时不该和他吵架,那时应该再多给他一点信任。
明明知道,秦铮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母子俩。
云芸连着跑了几天火车站,到处打听有没有人见过秦铮。只是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她又在家门口守株待兔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六年时间过去了,这附近的街道早就大变样,云芸害怕秦铮找不到回家的路,决定回家让儿子画几张曾经的地图贴上。
过了这么久,她也终于有勇气向儿子坦白当年的种种。如果她能再聪明一点,如果她能再勇敢一点,或许、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云芸在家门口徘徊了好久,直到确认自己神色无异后才打开家里的大门。
她像往常一样,等待儿子从卧室走出来。
只是这一次,从卧室走出来的,居然是……
云芸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愣愣地蹲下身捡起钥匙,摸到那串冰冷的金属时,眼泪也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秦铮的身体踉跄着,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但他还是走来了,他在云芸面前蹲下,帮她拾起地上的钥匙。
“……我回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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