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杭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们毕竟才刚通过筛选副本，真正的副本还没见识过，对这个伊甸园的认识也太少，解决不了的疑惑只多不少。
顾野倒是不急的样子：“先休息几天，进个副本试试。”
这两人过于风轻云淡，以至于另外三个人也不怎么纠结了。
说话声渐渐缓和，李云峰的座位背对着包厢的门，吃着吃着他便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扫了眼外面。
“奇怪，这里人这么少吗？”
如果不是在广场见到过那几个和他们一样的新手，李云峰都要以为这个城市里就只有他们五个人了。
“像我们这种有心思往火锅店里跑的真不多，”许念老神在在，“你认清一下。”
大吃大喝一顿后困意就涌了上来，精力被耗费地差不多了，基本能倒头就睡。
他们就近找了家酒店，刚进门就有机器人主动迎上来，对着几人扫描了面部信息，带到楼上空房间就能住。
因为是一起来的，机器人人性化地安排了挨着的五个房间，蒋千松打开房门冲几个人挥手：“晚安。”
李云峰在床上翻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就把睡意翻没了，脑海里还回响着顾野的警告：前期可以避免和外人的接触。
罪犯啊。
随便抓一个万一是杀人犯就麻烦了。
多吓人啊。
但信息又实在少得可怜，只有找那些有经验的玩家接触才能稍微有点面对副本的底气。
横竖就是早死晚死，李云峰破罐子破摔地想：他总不能这么倒霉，交际一个就是杀人犯吧？
说干就干，他哗啦一声打开房门，气势汹汹地准备在楼下餐厅蹲人。
走廊上的许念被他吓了一跳：“你去干架呢！”
“你没睡？”李云峰诧异道。
“担心的事儿太多，我睡不着，就想着下去逛逛。”
“我也是。”
“那走吧，”许念邀请道，“我看你就不会跟蒋千松那样沾床就睡，他怕的时候是真怕，忘也是真忘得快。”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走廊的交谈，也挡得住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估摸着顾野已经睡着了，沈亦杭爬上了阳台。
他们五人的房间互相给了探访权，别说警报了，沈亦杭刚上去，隔壁的窗户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欢迎她进去了。
许念三人过关出来的时候顾野已经把石头放起来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它毕竟也算是自己十九年说不上好的人生的因，沈亦杭本能觉得它晦气，更别说即使是到了这种鬼地方它不仅阴魂不散还带一送一。
晦气中的晦气。
她不想这东西被放在顾野那里，回国的时候顾野说是留作纪念，她便也没说什么，但现在这石头跟个定时炸弹一样悬在人头上，还是归自己保管比较好。
沈亦杭轻手轻脚地落了地，跟猫儿似的。
隔着窗户，能看见顾野正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纯白的被子搭了一角。
为了避免被硌到，他将石头放在了床头。
沈亦杭现在还有筛选副本里使用技能的手感，为了避免自己进去弄出太大动静，她尝试使用了技能。
有反应，石头倾斜了一点点，恢复原位的时候甚至没有声音的那种。
居然限制成这样，那筛选副本也过于扯淡了。
沈亦杭没法，只好亲自上。
做贼的感觉有些新奇，偷的还是顾野的东西，难免有些踩在云朵上的飘飘然，以至于顾野出声的时候她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来了？”
“昂……”沈亦杭脸色一黑，眼疾手快地拿了石头揣兜里，这才理直气壮地直视顾野。
贼到强盗的转化非常自然。
顾野没有跟她抢的意思，只是坐起来拍拍身边示意沈亦杭坐下。
身体率先做出反应，沈亦杭下意识盘腿坐了上去，就和以前一样。
“想来拿这个，那你有替代的东西吗？”顾野问。
“没有，”沈亦杭嘟囔道，“你自己说的，你的东西到我手上就是我的。”
“理直气壮，”顾野轻笑一声，“那我要是现在反悔，你怎么办？”
“你反悔的时候多了也不差这一次，当然我的还是我的。”
“可我不想吃亏，”顾野循循善诱，“你总得有东西来交换吧？”
沈亦杭等他后话。
“我的石头给了你，把你的石头给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她跟白来有什么区别？
顾野跟沈亦杭讲道理：“三号四号既然拥有过这东西，它就未必会有危险，说不定还给过他们机遇。”
不然他们不会认定这么一块小小的石头能带给他们出去的希望。
“可这两块石头是一样的，一个差点要了我的命。”沈亦杭固执道。
“它们不一样，”顾野说，“你手里这个差点要了你的命，脖子上这个却是护身符。”
沈亦杭：“……”扯淡。
“三号并不认识你，却将这种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身上。敢赌的人往往更在意手中的筹码是否稳妥，他自己或许疯一疯不在意得失，但他还带着一个四号。”
“人不会轻易将认为重要的人或事交付给别人，很大可能是他们自己没能力守护了。”顾野意有所指。
这让沈亦杭躲开了视线，低头看着地板。
“他们未必出得了那个筛选副本。”
“筛选筛选，筛选玩家，未必不会筛选猎人。”
“那么副本外面，那个广场，必然有接应的人。”
“他们既然不出现，那就得做好保护石头和手握石头的人安全的准备。”
即使大家的目的都是出口，但作为新人，被利用的概率往往要比合作的概率大得多，在没有了解副本机制和对方成员之前，顾野倾向于避其锋芒。
而沈亦杭倾向于直接划归敌方，她说：“你是完全不考虑风险啊？”
顾野挑眉：“我需要吗？”
“……”沈亦杭不想承认。
“那要给我吗？保护符。”顾野笑吟吟地说。
不是很情愿，但好像还挺有道理。
沈亦杭扯下脖子上的石头，手头一松，它便陷入了被子里。
沈亦杭站起身头也不回：“那我走了。”
这次要走大门。
“等等。”
顾野等沈亦杭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我的辫子松了，你要再打一个吗？”
先前坠在耳边的小辫子已经彻底散开，在顾野齐整的头发里还依稀能分辨出是哪一撮。
“不打了，学不会。”沈亦杭说。
顾野摊开手，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头绳在他掌心静静地躺着，他又从床头拿出梳子，一副欢迎光临的模样：“真——的不试试吗？”
“……”沈亦杭犹豫了没一秒，又坐了回去，兴致勃勃地揪住顾野的一撮头发，“想扎丸子。”
“行，”顾野自然地将手腕上的皮筋套在沈亦杭的手上，“扎丸子。”
这是现实中沈亦杭难得能打发时间的消遣，往往给顾野扎完头发，差不多就又到了她犯困的时候了。
顾野的头发很软，梳头的时候有一种顺毛的感觉。
撩起头发后会露出白皙的脖颈，在沈亦杭的视角还能看见偶尔滑动的喉结。
见顾野没有露出吃痛的表情，沈亦杭三两下就扎了个凌乱的丸子。
她掰过顾野的脸凑近打量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但用了顾野掌心的头绳，她手腕上那个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顾野在沈亦杭沉思的时候轻呼了口气，等脸上热意消散才说：“先戴在手上，下次再用？”
也行。
“嗯，”沈亦杭站起身说，“我真要走了。”
“睡个好觉。”
房门合上，顾野伸手拿过沈亦杭留下的石头，又从裤兜里拿出了另外一块和沈亦杭带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石头。
他将随身的那块抛起，目光沉沉地看着它落下，被自己握在了手中。
手指骨节分明，将一切不稳定因素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块石头的手感，只要问机器人要一点材料就好。
顾野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没手机拍照留念。”
沈亦杭光明正大地出了顾野的房间，在自己门前停了一下，转而向楼下走去。
干净宽敞的走廊里没有丝毫人活动的痕迹，偶尔会有机器人和沈亦杭擦肩而过，行一个顺畅无声的注目礼。
坐着电梯往下，一直到一楼，沈亦杭见大厅也没有人便径直前往了酒店餐厅。
如果外面确有接应的人，只要自己的闯关时间允许，他们不会放过这三天空档期来接触的机会。
最适合装模作样的地方，就是餐厅。
“阿弥陀佛，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九天了，边上的亲朋好友一个没剩，你懂那种感觉吗？”
听，装上了。
不知道对面的人懂不懂，反正沈亦杭不懂。
那声阿弥陀佛太有识别力了，沈亦杭这才后知后觉。
看来顾野早有准备了。
活有人干就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沈亦杭伸了个懒腰，权当自己没有下来过，慢悠悠地晃回楼上睡觉了。
寸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心里却在暗骂自信哥坐在边上都没法镇宅：“我当然懂了，我进来一看这阵仗，那五十岁的老母和十几岁的小妹能怎么办呢？悲从心来啊李兄弟。”
深知寸头在现实世界中上无老下无小的自信哥暗戳戳地给了他一脚：过了啊。
谁知寸头竟然连眼泪都挤出来了，他拿起纸巾往眼角擦擦，递给了自信哥一个“演技不够眼泪来凑”的眼神，叹了口气对李云峰说道：“看看，这生活大变样了，本来觉得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这会也都麻了，人的适应力啊……”
许念看了两人一眼，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皱着眉头说：“是啊。”
被顾野交付了任务的许念凭借自己微弱的技能和女人的第六感，为自己找到了目标。
两个在她和李云峰进餐厅前就在的男人。
两方人马各怀心思，斟酌着每一句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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